恰逢此時,肩膀被人一拍,我經不住嚇了一嚇,一隻手順勢捂上了我的嘴。我見是孟桓卿,心裡石頭落了地。他帶着我不聲不響地退出夾縫,身形靈活,儘量不引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孟桓卿摟着我的腰半分未鬆,帶着我一路往上游。我側頭安靜地瞧着他,輪廓在水中顯得沉魅柔美,髮絲如墨暈染,恰似一朵悠悠然的水中蓮。蓮花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眼風側了一下,掃視着我,脣角緩緩勾起,說不出的風流。
他張了張口,沒有發出他那把清清淺淺的嗓音,只動了動口型:好看嗎?
我愣愣地點頭。
下一刻他停在了水裡,手臂強勁有力地拉進我倆的距離,另一隻手捧住我的側臉,便俯頭吻了下來。極盡溫柔。
出水的時候,臉紅心跳之餘,想起水底深縫下的那雙眼,我仍心有餘悸。霍茴瞅見我和孟桓卿神色有異,問:“怎的了?莫不是下頭還有什麼怪物不成?”
孟桓卿道:“沒什麼,只是湖太大,耽擱了些時間。”
霍茴便回頭問自從孟桓卿上來以後就僵硬得一動不動的水鬼:“你家在哪兒吶,今兒姑奶奶我做一回好人,將你帶回家去好好安葬了。”
水鬼咧了咧嘴,仍舊是盯着孟桓卿貪婪地看。我有些不滿地擋在孟桓卿身前,狐疑道:“你莫不還是一隻色鬼?”
怎知她那雙空洞的眼裡卻浸出絲絲綿綿的情緒,兩行眼淚垂落而下。她指着孟桓卿問我:“這是你家相公啊?”
我點頭:“難不成還是你家相公?”
“你相公真好”,說着水鬼便祈求地望着霍茴,“我能不能,讓他抱着我回去?”
霍茴指了指我,道:“你該問她而不是問我。”
我將孟桓卿護在身後,親自從饒有興味的霍茴手上接過那具殘破的骨骸,道:“哪個抱不是抱,老子親自抱你。”
涼風沁骨,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這次捉鬼節相當的草率淒涼。街頭巷尾掛着的彩色燈籠還沒來得及取下,幽寂的光映照在地面上,讓人說不出的牙槽發寒。聽水鬼瞅着孟桓卿說:“你相公,真像我相公。”
我有一種想將她重新扔回水裡的衝動。但後來我才知道,她並非說的假話。
當走到緹瑪的院子門前,不光我,孟桓卿和霍茴都神色凝重,還好我心裡頭早有一絲準備。我問這年輕的小小的水鬼:“你確定,是這裡?”
小鬼不回答我,兀自凝視着院子門落,咧嘴道:“我終於回來了咧。”
遲疑着將小鬼帶進了緹瑪的家,家裡安安靜靜,除了風的聲音和前堂搖曳不定的燭火,什麼都沒有。站在前堂門口,看見裡面的光景時,卻不自覺地咯噔了一下。
緹瑪早已年邁,可此時她卻着了一身嶄新的少女裝,與我身上穿的打算和孟桓卿拜堂的衣裳相差無幾,那袖口和衣襟上精緻得無可挑剔的圖騰一眼便瞧得出是她自己花了很大的心思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