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真正面對死亡時纔會發現,生命裡好多擦肩而過的人,現在都失去了音訊,當時以爲會在一起,所以感謝的話都沒有說。
——作者注
一盞孤獨的燈火搖曳在深山中,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一份份墳塋中不知埋着誰人思家的屍骨,突起的土堆上依稀可見已經枯萎的山花,在這些掙扎着想回家的屍骨上開了又敗,敗了再開,春恨秋悲一年又一年。
2006年1月1日,凌晨2點半,山坡。
穿過喋血樹林之後擺在隊伍面前的是長長的一片墳地,順着山坡一直到山腳。山腳下就是一圈圍牆,裡面有一幢三層建築物和一些臨時搭建的住處,沒有一個人影顯得頗爲寒酸。視線由遠及近逐漸變得模糊,趙正豪和紹輝收起狙擊鏡用肉眼查看這片墳地,裡面的墳頭各不一樣,大部分前面立有簡易鏤空的十字架、幾塊石頭堆砌而成。還有一小部分用土砌成,前面立有一小塊石碑,更甚者,只有土堆沒有供人憑弔的石碑,來到人世間活了大半輩子,打了大半輩子仗,最後名諱隨着身體一同化作泥土,只留得一撮黃泥成爲活過的證據,這正是很多士兵最後歸宿的真實寫照。
這裡埋着的人很雜啊。劉君浩小聲說道。
趙正豪點點頭:可能有雪山虎的人和國際僱傭軍的人,殯葬風俗不一樣。
千里迢迢地跑過來打仗,到最後埋骨他鄉,這是誰的錯?王建斌問道。
如果一場戰爭是爲了糾正一次錯誤而產生的話,那這場戰場或許是正確的,但是戰爭就是戰爭,你能分清極端暴力是對是錯?紹輝眼睛望着前方輕輕回答。
這時他背後的電臺突然嗤嗤響起,緊接着裡面傳出說話聲。分隊裡的十二名隊員都是經過嚴格挑選並且懂得英語,但是對方說的是土語,誰也聽不懂。電臺裡的聲音像是在詢問什麼,無人回答後恢復了平靜。
糟了!紹輝壓低聲音說道。
不遠處傳來一陣咯吱聲,放出去的兩名哨兵返了回來:墳地沒有情況,可以通過。
再觀察一會兒。趙正豪下達命令。
紹輝持着狙擊步緊張地望着下面的基地,剛纔的聲音肯定是有人在詢問這部電臺的主人,無人應聲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電臺出了故障,但是八個人不可能只有一部電臺,所有的電臺不可能同時出現故障,那隻能是第二種可能——這部電臺的主人已經死去。那麼基地一經警覺馬上便會派出部隊前去查看,如果這樣,隊員們的行蹤就會暴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出人意料的是基地和剛纔一樣死氣沉沉的,沒有任何動靜。紹輝有種不祥的感覺,他看看錶,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趙正豪嘴裡含着一口雪解渴,看過時間後重重吮了一口狠狠吐在地下,望着下面的基地一字一頓地說道:兄弟們,別忘了咱們發的誓,今晚一起回家睡覺,出發!
墳地本是一個結果,一個安靜的結果。但是冥冥中老天安排隊員們來到這裡,打碎了這片死亡的安寧。分隊迅速地掠過山坡抵近到圍牆附近,再次查看沒有監視器後,孔昊天與尹默迅速奔跑到牆角手抓着手,沒等身體站穩趙正豪一腳踩住他們搭起的雙手嗖的一下翻過牆頭,他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裡面,紹輝緊隨其後爬上牆頭雙手掌握平衡一頭紮了進去,兩人迅速降低重心警戒着左右,王建斌第三個進來持槍瞄準前方。等到所有隊員進去後,孔昊天把尹默託上牆頭,尹默在上面一把拉住孔昊天協助他上來,正當兩人準備跳下時,對面山坡突然傳來一聲槍響,燒紅的子彈帶着慘烈的破空聲撲面而來,擊穿兩人所在的牆面後通的一聲鑽進土中。孔昊天和尹默只覺得渾身一震,立刻一頭栽了進去。
散開!中埋伏了!趙正豪大喊一聲,由於極度緊張聲音有些撕裂。
隊員們迅速持槍彎着腰大步散開找遮擋物,劉君浩所警戒的幾個窗口此刻正悄悄地打開,幾支黑洞洞的槍管慢慢伸出來,劉君浩大駭,立刻擡起槍憑藉感覺扣動扳機,砰砰砰!一串彈殼向右前方射出砸到牆上反彈回來,子彈呼嘯着打在樓上,嘩啦!一個窗戶被擊碎,這幾顆子彈雖然沒有擊中對方,但是壓制着裡面的槍手暫時沒有機會開槍。正在這時,一顆手雷從天而降落在隊員散開的位置,轟的一聲巨響,牆體被炸翻,巨大的衝擊波夾雜着彈片泥土漫天散開又紛紛揚揚地落下。劉君浩跑到牆邊發現無路可退,乾脆將身體重重倚在夾角處保持槍身穩定性,藉以抵消劇烈心跳帶來影響。他端起步槍瞄準幾個窗口幾記精度射,子彈整齊地從槍膛飛出,每隔半米的打進窗口附近的牆壁,k槍的威力絕不容小覷,牆壁立刻被擊穿,如果那幾個槍手仍然躲藏在裡面,此刻必死無疑。
院內的情況隊員們看得非常明瞭,乾淨得像剛剛進行完新年大掃除一般,雖然他們已經忘了遠在萬里的家鄉此時正是新年。偌大的場地除了這幢建築物外竟然沒有一處可以做掩體的東西。而且種種跡象表明,他們確實被人算計中了埋伏。他們只有邊打邊撤到後面,打爛一扇窗戶跳進樓內,雖然現在這裡非常不安全,也總比在空蕩蕩的院內被人當做靶子強很多倍。
出人意料的是,短暫接火後基地又恢復了平靜,隊員們在一間屋內只聽見自己的喘氣聲和心跳聲。紹輝輕輕地走到窗口邊側臉向外看,除了滿眼黑黝黝的惡山和陣陣狂風外,再也沒有其他動靜。
是誰出賣了我們?是誰?!吳炎蹲在牆角捂着頭盔高聲問道。
噓——趙正豪把食指放在嘴邊示意他不要高聲。周燁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發現他的頭部已經開始流血。
我們不是被出賣,而是從一開始就被算計了,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人質!左明喘着粗氣說道。
薩洛姆!張偉澤、王鴻濤同時回答道。
沒錯,是他把咱們引進這片陷阱的,回去以後我要宰了他!王建斌惡狠狠地發誓。
別說這些了,當務之急是咱們先要想辦法衝出去,留住命才能說其他的事。趙正豪說道。
我們已昭示你們服從真主發出的一種跡象,故你們應當敬畏真主,應當服從於我們。我們走過死亡的峽谷,但我們卻不畏懼,因爲我們是被詛咒的魂靈,擋我們前進腳步的魔鬼啊,你們的靈魂註定在深山裡飄蕩。只有我們,聖主的僕人,才註定生生世世永上天堂,接受聖主的庇護。一個滄桑沙啞的聲音在圍牆外面響起,通過擴音器傳到隊員們的耳朵。這種聲音如果放在舞臺肯定是滄桑派的歌手,但此刻在這裡響起,卻好像是來自地獄催命的使者。
什麼意思?劉君浩問道,什麼莫名其妙的?
外面的人想通過這種類似信仰詛咒的語言摧毀隊員們的心理防線,這也是他們克敵的法寶之一,可是隨後他發現剛剛所說的那些算是對牛彈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