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終究沒有等來曼玉,這種藥的效力她心裡清楚,並非只是做做樣子而已,究竟是不是中毒,中得深不深,是瞞不過大夫的。
爲了想要博取蘇夫人的憐惜,凝月只能對自己下狠手。
然而她卻沒有料到,蘇夫人從頭到尾,都只讓了身邊的人過來安撫她們,好言好語地伺候着,一應用度都更提了一個檔次,完全超出了尋常富貴人家妾室的分例。
給她們用的藥材也都是上好的,一點兒錯處都沒有,凝月能從身體恢復的狀況中感覺出來,每日都有大夫入府爲她們診斷,甚至專門撥了一個廚娘爲她們做恢復身子的膳食
白瑤和書荷那裡,夫人也下了禁足的命令,在查明事情真相之前,不再讓她們與凝月依晴接觸。
如今,凝月這裡身邊兒時時不離人,說是夫人的恩典,可這樣就形同監視一樣,凝月就是想要再做什麼手腳,都沒有辦法做到。
這與她心中預估的情況相差甚遠,似乎如同蘇夫人洞悉了她所有的打算一樣,可明明她們只見過一面,凝月也自信她們二人給蘇夫人留下的印象並不差纔是。
……
“大人,屬下截獲了這個,請大人過目。”
小七將一隻小竹筒呈了上去,一旁還有一隻竹籠,裡面關着一隻十分尋常不過的灰撲撲的鴿子。
蘇封接過去,鼻尖隱隱聞到火油的氣味,小竹筒是密封着的,裡面的東西應該也浸了火油,打開來的話。短時間內便會自行損毀。
這兩位美姬是睿親王一直養在身邊的,說必定並不止這點兒手段,裡面寫的內容怕是也用了特殊的方法不讓人知曉。
蘇封勾了勾嘴脣,他對睿親王暗暗調查的這些年,也不是白白消磨時間的。
動作迅速卻無比輕柔地將竹筒開啓,蘇封從裡面將捲成細卷的紙條抽出來,眼睛快速地掃過。纔剛看完。紙條果然自行焚燒起來。
一旁有人遞上溼軟的帕子供蘇封淨手,並將地上的灰燼清理乾淨。
“去讓人學着凝月的字跡重寫一封,紙用羅紋宣。墨用畫眉墨,用臘月截獲的那封書信方式寫了,說一切安好,府裡的兩個妾室深得我的喜愛。”
小七低頭應下。心中卻是咋舌,也只有大人能在須臾的時間內注意到這麼多細節。
“寫好呈上來我瞧過之後。還用這隻鴿子傳出去,切勿打草驚蛇。”
“屬下遵命。”
京城的某個別院內,葉曼璟仰頭望着四方的天空,藍得讓人醉心。
小的時候。她總愛窩在孃的懷裡,盯着天空一看就是許久,說些傻氣的話。惹得孃親一陣輕笑,由着她發傻。
那時候。一旁總跪着楊姨娘和庶姐,孃親心裡暗恨俞姨娘和她那個孽種,卻礙於爹爹一時動不了,只能將怨氣撒在楊姨娘母女的身上。
葉曼璟那會兒特別有優越感,她小小的年紀,卻已經明白有些人從一生下來就是低人一等,合該讓她這個嫡女呼來喚去、戲耍踐踏。
可如今,葉曼璟只能寄身於這個小小的院落中,只兩個僕婦和一個丫頭看着,連一步都不能離開,而葉家的兩個庶女,一個過的平淡卻舒適,另一個,則富貴滔天,人人都想巴結。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生活變得那麼不如意了呢?
嫡女的優勢一點兒一點兒消失,孃親手中失了權利,在府中的地位每況愈下,甚至被一個莫名的馨姨娘給取代了。
惹怒了爹爹,輕信了奸詐的下人,她們母女被趕出家門,從此寄人籬下。
原先描畫得那麼美好的日子,她會飛上枝頭變鳳凰,受盡未來夫婿的疼寵,卻最後只落得一個妾室的名頭,甚至爲了給未來的當家主母挪地方,被趕來了這裡,鬱郁度日。
若是孃親在的話,她怕是要心疼死了……
對了,葉曼璟的眼睛亮了起來,她還有娘呢,還有孃的那些嫁妝。
進蘇家的時候,她聽了舅舅的話,只帶了些細軟過去,這會兒手頭已是空了,便是想賄賂一下別苑的奴僕都囊中羞澀。
孃的嫁妝可不少,若是能有了那些,先不說能不能回到蘇家,能讓如今的日子略作改善,也是極好的。
葉曼璟頹然的情緒似是頓時飽滿起來,立刻就想讓人去趙家打聽一下情況。
可院中的僕婦哪兒肯願意?若是讓蘇家知道了,她們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嬤嬤,嬤嬤我求求您,您也是有子女的,我娘病重,我這個做女兒的已是很久沒有見到她了,如今我也不求什麼,只想知道我娘是否還安好……”
“璟姨娘,您就別爲難我這個老傢伙了,夫人體恤您失了孩子,讓您在這麼好的別苑中養身子,您就乖乖地安心養着便是,嫁進了蘇家,便只是個妾,也已經算是蘇家的人了,旁的什麼,老奴勸您還是別去想了。”
葉曼璟心中憤然,早已在腦子裡將這個僕婦砍成十段八段,可她這會兒還要仰仗她,於是只能耐着性子仍舊討好着,“嬤嬤說的極是,夫人如此心慈,我該好好感恩纔是,如今讓嬤嬤多費心,我這心裡多是過意不去,想着要如何感謝嬤嬤,卻礙於……”
葉曼璟的眼神晦暗下來,並沒有錯過僕婦眼中的不屑。
她們誰願意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伺候葉曼璟?要油水沒油水,要什麼沒什麼,便是蘇家送過來的分例,有時候都是缺斤少兩的。
關鍵這個主子手裡還沒個銀子,害的她們也要跟着過苦日子!
“唉,也是當日大人催的急,我想着日後總有時候回去趙府,將那些珠翠金銀擡回來,哪兒知道卻發生了這麼許多事情……”
葉曼璟嘆了口氣,看向明顯感興趣起來的僕婦,眉眼間充滿了無奈,“我娘給我留下了大筆的嫁妝,當日我娘被爹爹誤解休妻之後,將她所有的嫁妝一樣不少地都給退回去了,娘都留給了我,只是那會兒我還沒有嫁人,便放在了趙家。”
“嬤嬤待我如此盡心,我早想着要感謝嬤嬤了,只要將那些嫁妝都拿回來,便是在這院子裡靜養,也會舒坦些吧?”
葉曼璟的眼睛看着僕婦,臉上是討好地笑容,一點兒棱角都沒有,極好欺負的樣子。
不得不說,葉曼璟的話戳中僕婦的心了,若不是在主宅裡混不下去了,她怎麼會來到這裡?手頭緊缺,便不能打點,在下人中混得一點兒都不好。
可如果有錢了,還怕沒人搶着奉承嗎?再說,一個已經不得寵的姨娘,除了仰仗着她們還能如何?蘇府可是絕對回不去了。
“這……,姨娘也是一片孝心,老奴少不得要幫你幫這一趟了。”
“多謝嬤嬤,多謝嬤嬤!”
葉曼璟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同一個奴僕道謝,心中卻是恨得滴血。
她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蘇黎之前說的那些甜言蜜語,不過是兩片嘴皮碰一碰罷了,自己被強送過來,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甚至連面兒都不露。
這樣的人還有什麼指望?
只要拿回了嫁妝,葉曼璟絕對要離開這裡,她有的是仇恨和時間,慢慢地蟄伏起來,等待時機。
僕婦受到財物的誘惑,當真帶着葉曼璟的信物偷偷地去了趙家,她仗着自己是蘇家的下人,姿態擺的十分高傲。
可誰知等她報上了名字之後,趙家壓根兒就沒有理睬。
“我可是璟姨娘跟前兒的,要見見她的孃親趙氏,什麼叫沒有這個人?”
“這位嬤嬤還請見諒,小的想起來了,您呀,找的可是葉二小姐的母親?那您來這裡可就來錯了。”
“此話怎講?”
趙家門房的管家笑容可掬地同她解釋,“葉家二小姐的母親是趙家的出嫁女,被休回來的時候已是病入膏肓,趙家老太太心軟,收留了一陣子,可也沒能救回來,就前陣子,那趙氏便病死了,已經出了喪,您來這裡自然是找不到人的。”
“什麼,死了?!”
老嬤嬤不敢置信地叫出聲兒,璟姨娘可是信誓旦旦讓她來找趙蓮雲的,怎麼可能就死了?
“回來的時候便已經不能動了,若不是老夫人和太太心善照料着,哪兒還能撐這麼久?”
“那、那璟姨娘的嫁妝呢?”
管家挑了挑眉,“嬤嬤是在同我說笑呢?葉家二小姐可是做妾去的,自古爲妾還有什麼嫁妝?嬤嬤是蘇家的人,這些道理如何不懂?”
被趙家這麼一個小門小戶的管事看輕,僕婦的心裡一肚子惱火,可她總不能這麼白來一趟啊,於是厚着臉皮問清楚,“我們璟姨娘說,她的孃親從葉家被休會來,可是帶了大筆的嫁妝,都留給了她,如今便是讓我這個老婆子來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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