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鈞焱凝眉站在路旁,眼瞧着齊妙側坐在車轅上,隨着那內監的訓斥聲中越走越遠。心裡也不由得升上濃濃的擔憂。
皇宮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吃人不退頭的腌臢地兒!那等龍潭虎穴,齊妙爲了白希雲也甘心去闖,從前對齊妙的歎服若有七分,如今也變作了十分。
管鈞焱眼藏身形,跟上了那輛馬車。
他打算跟着想辦法潛入宮去,相信以他的輕功,若想不叫人發現應該不難。若是叫齊妙獨個兒去,着實是不放心。白希雲既然將齊妙託給他照顧,他就決不能疏忽。
馬車漸漸到了宮門前,立即有侍衛上前來盤查,那太監笑着道:“是吳妃娘娘命我們出去辦事兒的。”
如今宮裡掌管庶務的是吳妃,皇帝又沒有皇后,萬貴妃又薨逝了,吳妃可不是誰都能開罪的了,侍衛對吳妃宮裡的人也多了幾分敬畏。不過看到齊妙,還是有侍衛問道:“這位是?怎麼瞧着有些眼生?”
齊妙聞言,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那大太監卻是笑道:“這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小印子,纔剛分來不久。”
齊妙便配合的拿了腰牌出來,怯怯的給侍衛看。
侍衛瞧過就不再懷疑的放了行。
馬車往宮裡去,齊妙悄然鬆了口氣。
這皇宮並不陌生,可是換一個方式進來,又不能叫人發現,私下裡想着容易,真正做起來卻是膽戰心驚。
齊妙抿着脣,緊張的手指冰涼。
到了吳妃宮中,齊妙便隨着那內侍去給吳妃行禮。
見了齊妙的裝扮,吳妃仔細辨認了半晌才確定了那是齊妙,心下不僅暗中爲她喬裝改扮的本事而稱讚。
“給娘娘請安。”齊妙學着宮人的模樣給吳妃請安。
吳妃“嗯”了一聲,淡淡的擺擺手。
齊妙便起身隨着其餘的宮人站在一旁,她明明是個生面孔,吳妃宮中的人卻並未表現出任何異常,可見她已經安排過了。
就在齊妙垂手侍立之中,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時辰,眼瞧着到了巳正,吳妃站起身道:“你們的跟着,本宮要去看看皇上。”
“是。奴婢這就去預備肩轝。”大太監應聲,叫上了齊妙,快步往外頭去吩咐了。
隨後吳妃便坐在肩轝上,身邊跟着方纔那個名叫李陸的大太監和齊妙所裝扮的小印子以及兩名宮女,一路往養心殿去。
此時正是徳王在御書房代皇帝批閱奏摺的時候,養心殿皇帝所住的內殿之中,只有一位曲太醫以及蘇名博帶着的幾個貼身服侍的宮人在皇帝身邊伺候。
吳妃帶着李陸和齊妙到進了屋來,壓低了聲音詢問曲太醫:“皇上的情況如何了?可退熱了嗎?”
曲太醫躬身恭敬行禮,並不敢直視吳妃,低聲道:“皇上的情況趨於穩定,但並未完全退熱。”
“這可怎麼好。總是發熱,人可不是燒壞了。”吳妃便快步走上近前,側坐在了牀畔,隨即吩咐曲太醫:“你去在預備退熱的藥來,待會兒本宮親自餵給皇上。”
曲太醫心裡疑惑的很,這還是皇上生病以來吳妃第一次這般行事,着實叫人意外的很。不過曲太醫不敢違拗,忙行禮帶上隨行的宮人退下了。
吳妃又道:“蘇公公,這裡不必留這麼多人伺候,叫不相干的人下去吧。”
蘇名博有些爲難。現在身邊留下的幾個宮人,有兩個是才安排來的,明擺着是二皇子的人。整日裡都留在皇帝的身邊監視着。其實若用強權也可以調度,但是他真的很害怕。若是皇上不在,二皇子繼位,他這個先帝身邊的大總管還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些日子蘇名博早就發現二皇子的情況不大對,但是也說不出哪裡不對,一路都只能聽吩咐外加給皇上祈福罷了。
猶豫了一下,蘇名博決定聽從萬貴妃的安排。忙叫了其餘的四個宮人:“你們去殿門前候着,吳妃娘娘定然是想與皇上待一會兒。”
那兩個探子對視了一眼, 未免暴露,加之吳妃不過是個尋常宮嬪罷了,又不會翻出什麼浪花來,便依言出去了。
待到人走後,屋內就只剩下了吳妃、李陸,蘇公公和齊妙在皇帝身旁。
吳妃迅速的給蘇公公使了個眼色,隨即看向齊妙,低聲道:“抓緊時間。”
齊妙忙點頭上前。
蘇名博一瞧這樣,以爲吳妃是要做對皇上不利的事,忙就要上前阻攔,卻被李陸一把拉着捂住了嘴。
正要掙扎之時,吳妃走到近前來低聲道:“別嚷,你也不希望皇上出事吧?本宮帶了人來給皇上瞧病。”
蘇名博眼瞧着那個瘦弱的小內侍坐在了皇上的牀榻上,還去搭皇帝的寸關尺。如此逾矩真真過分!但是再仔細看,這個人怎麼越看越熟悉。
李陸見蘇名博沒有了叫嚷的意思,便慢慢放開手。
蘇名博的眼睛瞪的老大,半晌方道:“是,是不是齊大夫?”
齊妙凝神靜氣的給皇帝診治,並沒理會。卻是吳妃點了點頭。
蘇名博頓時滿面喜色。
“太好了,太好了。有齊大夫,皇上一定有救了!”
齊妙這廂仔細診治過後,驚疑不定的凝眉。皇帝是被人下了慢性的毒藥,發熱不止定然是毒素引起的身體症狀。
若是慢慢調理,排除體內的毒素也使得,只是那樣見效很慢,且還大費周章,想來徳王一定不會允許他們這樣做。
現在最快的辦法就是用她的靈血了。只是她不知道,這一次用了,下一次二皇子會不會繼續下藥, 要知道他的血液可不是永遠免疫毒素的。
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先讓皇帝好起來。
齊妙從袖子裡飛快的取出一根銀針,那是她來時就藏在裡頭的,隔着一層薄薄的寢衣,出手如電一般刺了幾個穴道,隨後就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來,從裡頭倒出一顆通體碧綠清香的藥丸,不等人反應就給皇帝餵了進去。待到擡起皇帝的脖頸,確認他的確將藥吃了,就回頭將那藥瓶塞給了蘇名博。
“蘇公公,這藥你收好,皇上下次若在有這樣症狀,就給皇上用了。裡面還有一顆,是我師門丹藥。我未必就隨時方便入宮來,事實上這些日子我與夫婿一直在遞牌子,但是都被徳王攔住了。”
蘇名博歡喜又興奮,連忙抖着手將那藥瓶收了起來。連連給齊妙作揖:“多謝齊大夫,奴婢代皇上謝過齊大夫了!”
齊妙避開不受他的禮,低聲道:“子衿擔憂的夜不安枕,食不下咽,我們也是盡一份心力罷了。還請蘇公公小心皇上的飲食,不要在被人下了東西。”
“齊大夫是說,皇上的身子是被人下藥所致?”
齊妙點頭:“是一種慢性毒藥。很難被人發現。”
“那太醫院的那些太醫卻沒有瞧出來……”蘇名博一瞬想了很多,當即就明白了過來,點頭道:“奴婢一定會盡力。”
正當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說話聲。
“你們怎麼在外頭站着?不在裡頭好生伺候父皇?”
是徳王!
齊妙忙退到李陸的背後垂首站定。
蘇名博也忙將藥仔細的藏了起來。
吳妃則是坐在了皇帝的身畔,用帕子擦拭皇帝的手指和手背。
徳王進了屋裡來,就看到吳妃面帶哀泣的憂愁模樣。
不知爲何,二皇子看到吳妃如此,心裡就是一陣暗爽。從前吳妃與萬貴妃鬥了那麼多年,吳妃有個三皇子傍身,一直都很得意,如今萬貴妃去了,她更得了打理六宮庶務的權力,一時間宮中風頭無二,但是她的一切尊榮,還不是都建立在皇帝健康的基礎上?如果皇帝出了什麼問題,吳妃就成了吳太妃,到時候一輩子還有什麼幸福可言?還不是被新皇捏扁挫圓?
所以看到吳妃愁眉不展,二皇子心裡很開懷。
他直接走到皇帝的龍榻旁,微微頷首:“吳妃娘娘。”
“是徳王啊。”吳妃站起身,也不計較徳王草率的行禮。站起身道:“本宮來瞧瞧皇上,曲太醫的退熱藥還是有用的,至少現在情況好了一些,可是這樣下去依然不是個事兒啊。”
吳妃悠悠的望着徳王,道:“不如咱們去外頭貼了皇榜,廣招名醫爲皇上診治,誰若能治好了皇上的病重重有賞,如何?”
徳王聞言擰眉。
他知道這一次他用的藥不容易被人發現,至少現在太醫院那羣人沒發現,而且也知道皇帝的情況不好,將后妃們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他不想被人發現他不希望皇帝痊癒的心思,是以不能直接拒絕。但是廣貼皇榜,萬一引來齊妙這般厲害的角色,將人治好了呢?
二皇子搖頭道:“不妥,外面龍蛇混雜,只是遇上個沽名釣譽之人也就罷了,萬一遇上刺客,咱們豈不是引狼入室?再者說,醫者聖手都聚集在太醫院,太醫一定有辦法治好父皇的。”
吳妃分毫不讓的道:“若是能治好,皇上早醒來了。要不就請了齊大夫進宮來吧,本宮看她治療三殿下時簡直稱得上妙手回春,殿下幾次三番不想讓齊大夫來,是何意思?”
徳王面色一沉,氣氛一瞬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