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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高門的男人

路小凡請好假大包小包背著行禮回家避風頭,哪知道剛出校園就碰上了林子洋,他挺熱情地搭著路小凡的肩笑道:“喲,小凡,走,你子洋哥哥帶你去看好戲去。”

路小凡本來是不大想去的,但架不住林子洋勾著他的脖子連拖帶拉,把他拉到了校園背地的草坪上。路小凡見不少人圍著呢,走近了一看才發現貝律清正坐在旁邊的石凳上,周圍站著幾個也都是沙龍裡面的成員。

如果把全大陸的大學生讓他們穿著本院的校服都招到一塊,你一定看不出來是大學生聯誼,會以爲是雜牌運動會,因爲大家都穿著各式各樣的很醜的運動服。R大的校服當然也是很醜的運動服,但是架不住這些子弟們高高的個子,修長的腿,強大的氣場,前胸R大漂亮的校徽足以使一件同樣的校服穿在他們的身上跟穿在對面畏畏縮縮專科學生截然不同。

路小凡看見當中有幾個穿便服的成年男子站在周圍,被他們圍在裡頭的是幾個平時欺負路小凡欺負最狠的幾個男生,最裡頭那個領頭的高個子男生正被二個黝黑的青年按住了,塞住了嘴巴狠揍。這些便衣走路站姿都筆直剛硬,一看就是當兵的,路小凡猜想這不知道是哪家的警衛兵。

林子洋笑嘻嘻地把路小凡拉過去,貝律清也沒擡眼看他。草坪上明明這麼多人,但除了拳擊肉聲,那高個男生的悶哼聲,就沒別的聲音。高個子的男生在挨楱,其它男生被押著看,從來喜歡在草坪上談談戀愛,念念英文的人今天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即沒有保安,也沒有其它老師路過。只有他們一羣人,也只有這種聲音,從放學前的黃昏一直打到天快黑。路小凡站在貝律清的身邊聽著那種沈悶地拳擊肉聲不禁也有一種兩腿發顫的感覺。

他有一點不能把沙龍上一本正經討論國家的未來的學生,跟這些站在草坪上淡然地看著警衛兵們動私刑的男生們統一起來。但路小凡似乎意識到,他概念裡的特權是出門有人巴結,到全聚德買烤鴨不用排隊,然而很顯然他有一點小看特權了。特權的含義並非是凌駕於公共次序之上,而是能凌駕於法律之上,在某些時候他們願意,他們也許不僅僅可以很容易搞到一隻鴨,也同樣能輕易地搞掉一個人。

眼看著高個子一幅進氣少出氣多的樣子,貝律清依然不動聲色,林子洋還是笑得挺和氣,路小凡忍不住顫聲道:“哥……哥,不打了吧,再打要打死他了!”

他開口了,貝律清才總算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行了吧,子洋?!”

林子洋笑嘻嘻地道:“小凡說成就成啊!”他說著招了招手,便衣們立即停了手。

貝律清才慢慢站了起來,他的腳踩著那半死不活的高個子男生的腦袋衝著其它直打哆嗦的專科男生露齒微微一笑道:“告訴你們,爺的大腿不是誰都有資格抱的,別再讓我知道你們欺負路小凡,知道麼?滾!”

其它的男生如同得了大赦令似的,一個個轉身跑得連蹤影都沒,貝律清才半轉過身來挺淡的看著路小凡道:“你大包小包的做什麼?”

路小凡囁囁地道:“我……避避風頭。”

貝律清絲毫也沒有要誇獎路小凡夠機靈的意思,甚至連話也沒再說一句,轉身就帶著人走了。

路小凡跟在貝律清的背後,即敬仰也敬畏,連背都不不禁有一點彎彎的,他拉著行禮顫聲問旁邊笑容滿面的林子洋道:“子洋哥,這不會打出人命來吧?”

林子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放心吧,我老爺子的警衛兵那都是刑偵出身,別說打上兩個小時,再打兩個小時,這小子也死不了。”

“那我回去放行禮!”

林子洋揮了揮手,小跑兩步跟上貝律清走了。

路小凡站在草坪上看著這羣人越走越遠,才扛起行禮騰騰地跑回了原處。草坪上一片空曠,只有那個高個子的男生半死不活的躺在那裡。路小凡上去扯了一把高個子,他似乎跟沒知覺了似的,死沈死沈。

路小凡嚇得連忙丟下行禮跑到警衛處大聲道:“那邊有一個男生受傷了。”

裡頭保安擡頭嗯了一聲,但沒動作,路小凡只好補充道:“那些人都走了,只有那個男生!”

保安才罵罵咧咧地拿起電筒起身道:“你們這幫小兔崽子,整天沒事就打架生事!看我不報給教務處!”

路小凡好說歹說,他纔算幫著路小凡把那高個子擡醫務室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高個子的運氣還沒背透,校醫居然還在,路小凡大喜丟下高個子就逃之夭夭了。

周未見到林子洋,他笑嘻嘻地勾住路小凡的脖子親熱地道:“怎麼樣,哥哥給你出氣,出得還滿意吧,我跟你說,律清在R大幾年都還沒這麼高調過,你子洋哥哥爲了替你借幾個警衛兵,回去被老頭子狠批了一頓……”

路小凡看著林子洋笑嘻嘻的臉,也沒看出他被他家老頭子狠批的痕跡,但是那些警衛兵拳擊肉聲倒是影響蠻深刻的,於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地道:“謝子洋哥!”

林子洋一笑,道:“謝你哥吧!”

路小凡一掉頭,見貝律清正坐在沙發上翻書呢,貝律清很喜歡讀書,有什麼閒暇都用來翻書了,這跟有什麼空就看港片的路小凡一樣是配套的。貝律清的書放在膝蓋上,穿著牛仔褲的腿包著修長的腿這麼互相搭著,在陽光下白皙的有一點耀眼的手指慢騰騰地翻著書頁,任何人一瞥之下大概都會由衷地想這男人真帥氣。

路小凡的腦子裡倒是沒冒出這句,因爲他的腦子過去擠滿了對這個男人的崇拜,敬仰,現在又塞了點敬畏進去,確實有一點騰不出地方放別的念頭。

高個子的傷不知道怎麼樣,反正路小凡知道他足足一個月沒來上課。高個子來上課的時候看見路小凡似乎欲言又止,路小凡當然也沒聖母到非要跑到別人跟前去化干戈爲玉帛。路小凡原本以爲這事就到此爲止了,以後大家相安無事就好,哪知隔了幾天之後這個男生就不見了。路小凡隱隱地聽說大約是這個男生被貝律清那幫人給逼退學了,什麼是殺雞給猴看,那雞必須得死得很慘。其實那個高個子男生家境不錯,本人在學院裡也挺有影響力,所以他捱揍了以後學院裡不平的聲音還是很多的,但自從他退學之後,所有的人立竿見影一般都閉上了嘴巴。

路小凡自然也沒人欺負了,但是隨便他出現在哪裡,別人都會呼啦一聲給他空出一大片地來,這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路小凡常託著腮一人坐著一大排空位子,心裡想著殺雞給猴看,原來是二隻雞,一隻殺了,一隻晾著給人看。路小凡只看見了事情的後半截,沒看到前半截,隔了好久才知道其實高個子剛開始還是挺硬氣的,要跟貝律清單挑來著,貝律清一拳就把他打翻在地了,後面才交給警兵衛揍,要不然誰能保證把一個人打上幾小時,這人還沒死透。這反應了貝律清的另一個觀點,那就是術要有專攻,他喜歡把專業的事要給專業的人來做,用人要用人的強項(難道說路小凡的強項是那個》《)。

貝律清雖然好幾年裡只出手過這麼一次,但這一次就給路小凡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象。可是跟路小凡的待遇不同的是,貝律清非但沒有因爲這件事情而降溫,反而更受歡迎了,好多女生都會說真沒看出來貝律清是這麼有男人味啊等等。路小凡因爲這件事情也算稍稍沾了一點光,因爲校園裡要是偶有人來搭理他,那個一定是個女生,而且是來打聽貝律清的。

路小凡在專院乏人問津,自然跑貝律清那裡跑得更勤快,貝律清戶外活動時偶爾也會捎上他。開始有路小凡,貝律清,林子洋跟卓新,但卓新去了兩次就黑著臉說受不了路小凡不去了。所以路小凡以後跟貝律清外出便只剩下,他,貝律清還有林子洋三個人。路小凡每次跟出去回回都要大包小包跟拾破爛似的背上一大包回去。吃飯?吃剩下的,帶回去!打檯球?別人喝完啤酒,他撿啤酒罐子!游泳?人游泳,他光顧著撿一次性浴帽,就算商場裡逛一圈,他也能撿幾個紙板箱帶走。

林子洋每一回都要一臉崩潰的衝著貝律清喊:“貝爺,貝爺,您新鮮完了沒有?”

路小凡通常都不太搭理林子洋,因爲他們去哪主意是林子洋出的,但錢卻是貝律清掏的。路小凡就勢利了,覺得林子洋的地位比自己也高不到哪裡去,但論跟班素質他比自己還差遠了,一不會提東拿西,二不會噓寒問暖,光會出餿主意。要說單從這方面講,路小凡還是很有上進心的,挺有業務競爭意識。

貝律清的臉色其實也不太好看,因爲他本來就夠引人注意,加上一個路小凡整個就是一滾動前進的耀光球體,別人都是從看見貝律清那一瞬的眼睛成圓形,到看見路小凡時候的嘴巴成圓形。像貝律清這樣的高幹子弟當中的有志青年,他們總是待人客氣熱情,但卻只會接納跟他們相同背景的人爲朋友,說任何話都留有餘地,做任何事都留有退路,身上總是透著諱莫如深,以至於接觸到他們的人能輕易地對他們產生好感,仔細想起來卻又會覺得他們面目不清。他們深諳權力是什麼,所以儘管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比普通的青年更關心時政,憤慨積弊,卻絕不會放棄特權,因爲他們也是:即無法當壯士,又不想當傻B。所以儘管他們的身上充滿了五四青年的氣質,但都像梅思平那樣,組織了五四運動,卻最終投靠了汪精衛。因此貝律清除了額頭突突以外倒也想不出太多拿路小凡有用的法子,因爲他活到現在身邊充斥的都是聰明人,他從來不用那麼直接開口去訓斥別人,何況爲了這麼點雞毛蒜皮的事情。他從沒想過身邊會有,本來也不應該會有路小凡這樣的人物出現。

而路小凡,他來自世上的這麼一羣人,他們活著的含義不是活著的意義,活著的追求,而是活著的本意那就是活下去。所以路小凡就像是個腦袋裡裝得漿糊,渾身沒四兩骨頭的人物,是如此的現實又精打細算,爲了一點點利益就會輕易卑躬屈膝。比如他會檢查每個啤酒飲料蓋子,有獎一瓶就趕快去拿,從檢驗自己瓶蓋發展到去看人家的瓶蓋有沒有疏漏,他彎腰上上下下弄得旁邊的人說話都不清靜,事實上他也許只要陪著身邊的人多說幾句好聽的,這種啤酒又能值幾個錢,他想躺在上面睡覺貝律清都能辦得到。

可說他不聰明,他又似乎很聰明,他總能琢磨到貝律清要什麼,喜歡吃什麼。他熬得粥,熬得湯,貝律清吃過好多地方就是吃不到那些粥湯的味道,那就像是路小凡的味道,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儘管貝律清刻意找了很多地方,都不會找到路小凡的味道。無論貝律清有多冷淡,路小凡走了之後都不會不來,他會可憐兮兮的,一幅完全沒有出息的樣子再次出現在貝律清的周圍,帶著那些雞毛蒜皮的麻煩事。貝律清從來沒有試過完全不用打理跟一個人的關係,甚至說的每句話做的每個動作都不用關照他的情緒,這個人卻總會回到自己的周圍。這種感覺很安全,似乎也挺安定,但有的時候路小凡讓他覺得實在很丟臉,他的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也讓他覺得煩心。在貝律清看來,窮人是值得憐憫的,但一直貧窮的人是可憎的。因爲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受不了,貝律清一直不鹹不淡保持著這種關係,也沒有費心過考慮過他跟路小凡的關係,

貝律清一直覺得總有一天他會疏遠路小凡,但卻漸漸的開始習慣。習慣身邊帶一個撿破爛的,他時時刻刻會把還有剩餘價值的東西一掃而空,像一個葛朗臺似的累積著那點小錢;習慣這人時時刻刻會給自己帶來遠在千里之外貧困村的麻煩,有的時候貝律清覺得自己可以立馬就任一個貧困村的村長職位,有哪個高幹子弟比他更瞭解貧困村的雞毛蒜皮的事情呢。甚至在他刻意疏遠路小凡一段時間之後,他又會想這人在做什麼呢,是不是又出了什麼洋相,要不要招來瞧瞧這種想法。

林子洋一直喊著受不了,貝律清也覺得受不了,但事實上是他居然有一天能心平氣和地看著路小凡夾著硬紙板走路了,再有一天他偶爾也會說:“小凡,喏,那個紙板箱還不錯!”

路小凡從沒想過自己在貝律清身邊的位置幾次被險險的out出去,他當時的自我感覺還是挺良好的,進門給貝律清推門,坐桌子給貝律清拉椅子,端碗給貝律清拿筷子林。

子洋有的時候會譏諷兩句:“喲,小凡,您什麼時候也給您子洋哥哥來兩手啊!”

路小凡這一點很好,耳不閉,口不語,專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林子洋很不喜歡自己,路小凡心裡是很清楚的,這就跟小狗似的,誰對他抱有惡意,誰對他抱有善意,那不用看臉色,憑本能就能知道。

吃完了飯,三人去做按摩,貝律清脫了衣服,整個背脊的曲線非常流暢地收入腰腹處,又在臀部那裡張揚起來,如同一把線型很美的弓,弄得給路小凡做按摩的小姐頻頻走神,光顧著去看貝律清的後背,一連擰錯了好多個地方。

路小凡是個不吃痛的人,本來初次按摩就會有一點疼,按摩小姐看著貝律清的背越瞧越興奮手上的力就越大,再加上頻頻出錯,所以路小凡連連吃痛就連連大叫。

林子洋忍不住擡頭衝路小凡嚷道:“路小凡,你硬氣一點成不成!”

路小凡還是照叫不誤,貝律清終於擡起頭來沈臉道:“路小凡,你硬氣一點行不行!”

路小凡的聲音瞬時降了八度,貓叫了幾聲。貝律清這次回去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找路小凡。路小凡大概也知道他有一點生氣,可是他爲了什麼而生氣,爲了自己很不硬氣地大叫幾聲麼。小的時候自己要磕疼了摔疼了,路媽都會拍著他道,大聲哭,大聲哭,哭出來就沒內傷了。路小凡有的時候想,貝律清大概比較喜歡能憋到內傷的人吧,可能這樣顯得比較硬氣,可是爲了硬氣就要憋到內傷不挺傻的麼,路小凡的腦子裡只略略閃過這個念頭,自然他沒敢想貝律清的境界會比自己的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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