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送別

秦氏聞言,微微有些錯愕,她也沒想到,沐青寒會看得這麼通透,她確實是專程到京城裡看兒子的,從小到大,這個兒子就沒有女兒省心,若不是丈夫發覺到了兒子有些心術不正,她當初還真有些偏心這個十分會做表面功夫的兒子的。

當初,丈夫堅持要拿出一部分錢,分別讓女婿和兒子各自去憑本事掙錢,誰在最短的時間達到他定下的回利,誰就掌權,那時候她還有些不高興,自古以來就是兒子繼承家業,女婿是個有能力又孝順之人,她也清楚,可是那心總歸還是有些偏袒。

當時丈夫還一臉高深莫測地看着她,只說了一句:“你只管暗地裡跟着逸德(沐青寒的舅舅)便可,不出三日,你就會明白我爲何會這麼做。”

果然,在第二日日落的時候,便讓她發現,阮逸德不但在能力上比不過女婿,還使出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對女婿使絆子,可是即使如此,還是在最後關頭,敗給了女足。

回想起當初自家男人那自信滿滿的樣子,秦氏一邊感嘆兒子的不爭氣,一邊在心裡想念那已經走了許多年的男人。

“你舅舅……唉,怪只怪我當初教導無方,也多虧了你爹大度,不但拿出了錢給你舅舅開鋪子,還在生意上給他提點幫忙,甚至還介紹客人到他那裡去,偏生你舅舅好高騖遠,又不服氣你爹壓在他頭上,我若是不趁還在世上的日子時不時給他一些壓力,只怕早晚會家變。”

沐青寒腳步一頓,他心頭的震驚確實不小,他哪裡想得到,外婆平日裡話不算多,兩人交談也不過是說一些家常,這還是第一次,沐青寒覺得,其實面前這個老人,心裡通透得很,她雖然遠在田家村,對京城的事,不用看不用聽,她全都知道。

“本來沒打算這麼早去京城的,偏偏你舅舅讓你表妹過來,又弄得你大病一場,這次是發燒出疹子,那下次要真出天花了怎麼辦?”

“外婆,我沒事。”

“我約莫後天啓程,到時候你就在田恬家裡叨擾一下吧,雖然今晚是第一次接觸,卻也能感覺到,他們一家人都是實在人,等我回來,再好好感謝他們。”

“我知道了,來,這裡臺階,您小心……”

秦氏隨着沐青寒的攙扶,這時擡眼一看,才發現,已經不知不覺的到家了,而這一擡頭,突然覺得,孫兒似乎已經快要長成大人了呢!緩緩勾起脣角,神色之間一片安慰。

既然安排好了沐青寒這些天的生活問題,秦氏也確實比較效率,第三天就坐上馬車,離開了田家村,田恬和沐青寒一起送她到村子口,秦氏笑眯眯地囑託道:“田恬,那我就把寒兒交給你了。你可要幫我照顧好啊……”

田恬點頭,答應得一點兒都不含糊,卻不想她此刻只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怎麼去照顧一個比她大了幾歲的男孩子?更何況,這個男孩子跟村子裡那些個毛頭小子不一樣,壓根就不需要她照顧,不過,她這副小大人又慎重的模樣,還是引起了某人的不滿,當即就聽見一聲冷哼:“她自己不也一樣是個小丫頭,哪裡能照顧我?”

“你也別不服氣,田恬再怎麼是個小丫頭,她也是個女孩子,女孩子不管做什麼事,都比男孩子細心周到,更何況,田恬又不是一般的小女孩子,寒兒你可是很清楚的。”

秦氏笑得十分的開懷,他們一老二少站在村子口,引來了許多鄰里的注目,而秦氏壓根就不在意,田恬也不覺得彆扭,就這麼跟沐青寒並肩站着,與秦氏說道:“他動不動就裝小大人,被我鄙視了幾次,心裡不平得很呢!”

現在田恬在面對秦氏的時候,說話基本上可以不用太顧及了,像這種半開玩笑又能更加親近的聊天方式,她是十分樂於交談的。至於旁邊那個表情嚴肅,好似誰欠了他二五八萬沒有還一樣的小男人,田恬乾脆選擇無視。

“他啊……從小就是這樣,一點兒孩子氣兒都沒,不會頑皮不會撒嬌,一點都不可愛。”

“噗——!”

“……”

田恬忍不住直接笑了出來,沐青寒則是微微蹙眉,一臉無語的模樣看得田恬更加開心,她就是喜歡看沐青寒被自己逗得哭笑不得,而此時,逗他的是他的外婆,他就算心裡想要抱怨反駁,看他那樣子,也得忍着。

若是能加特效,田恬覺得,此刻沐青寒的額頭上,一定有一個大大的星號,外加幾條大黑粗線!

好玩,實在是太好玩了,噗哈哈哈……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再跟你們說下去,今兒就甭想啓程了,總之一句話,寒兒你顧好自己身體,不要給田恬和她的家人添麻煩,知道嗎?”

沐青寒眸子一閃,擡眼看向秦氏,目光裡堅定無比,他點點頭,清楚地吐出一個字:“嗯。”

“外婆再見,早點回來,對了,別忘了幫我的事喲……”

“放心,忘不了。”

沐青寒扭頭看了看田恬,別說路過的人會好奇的回頭看她了,就連沐青寒他都不知道,田恬是什麼時候開始,跟外婆親到可以這麼輕鬆地‘吩咐’她辦事兒了?

“臭小子,田恬都跟我揮手告別,你呢?”

“外婆,一路順風,路途顛簸要主意身體,孫兒等您。”

“嘁!死板!跟他爹一個模子!”

“……”

沐青寒看着馬車捲走的飛沙,馬車的輪廓逐漸模糊,知道消失他都沒有想明白,外婆什麼時候跟田恬一個鼻孔出氣了,不管是說話還是對待他的方式,那纔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看啥呢?走遠了。”

“走吧。”

“既然捨不得,剛纔爲啥不說點好聽的話哄哄她老人家呢?”

沐青寒剛轉過身,擡起的右腳還沒有放下,就聽見田恬的話,他微微停頓了步伐,隨即放下腳跟,繼續邁步一邊說道:“她只是去十天半個月而已,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笨蛋!難道你看不出來,她老人家很捨不得你嗎?”

“我知道。”

“知道還……”

“就是因爲如此,纔不讓她更加牽掛,只有保持沉穩懂事的我,不頑皮不撒嬌,不讓她擔心,她才能放心的去京城,然後早去早回。”

“……”

田恬有些愣住,那些想要衝出口教訓一下沐青寒的話,被他打斷後就這麼哽在了喉頭,久久不能嚥下,可是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她在這個只有九歲的男孩子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安全感。

長大後,一定會是很了不起的人吧!

“田恬!”

剛轉身想要追上沐青寒的腳步,身後就傳來略微熟悉又覺得陌生的聲音,一時間根本想不起在哪兒聽過,可是對方又知道自己名字,田恬第一時間想都沒想,直接扭頭看去。

咦?竟然是黃掌櫃,他怎麼這麼有空,跑田家村來了?難不成是爲了合作的事兒?

“黃掌櫃?您怎麼來了?”

絲毫不掩飾自己眼裡的詫異,反正也沒什麼好掩飾的,一下子看到黃掌櫃在村子口出現,不詫異才不正常了!

“老闆來信,說那邊的事情有些棘手,還需要耽誤一些功夫,怕你着急,讓我先過來看看,踩踩水。”

“真是多謝吳老闆的關心了,想不到他千里之外忙碌的同時,還能記着我。”

“呵呵,誰叫你出的回報,是老闆掛心的呢。”

田恬秀眉微蹙,瞬間又舒展開來,她在心裡迅速地琢磨了一下,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黃掌櫃的話沒有任何嘲諷之意,這才笑着迴應道:“黃掌櫃真是個直爽人,把我心裡話都給說出來了。”

“哈哈,走吧,你們村長住在哪裡?反正都碰到你了,我也就不用去問別人了,你給我帶路可好?”

“當然沒問題,這是我的榮幸。”

“這位是……”

見自打和田恬說話,就站在她身旁沒什麼表情的沐青寒,黃掌櫃只覺得他身上的氣質不凡,像他這種人尖尖,自然看得出來沐青寒不是一般人,當即就開口詢問。

“哦,我哥們兒!他平時就是這副欠揍的表情,黃掌櫃的您別介意。”

“哪兒的話,我介意個啥呢?”

“村長家就在裡面,請跟我來。”

雖然還是不知道面前這個小少爺是誰,不過瞎子都看得出來他跟田恬的關係非同一般,想不到這個其貌不揚的丫頭身後,竟然有大佛籠罩,只是不知道,這個大佛爲什麼不直接幫她把地買了,她反而還要四處奔波尋求財路?

實在是奇怪得很,而這個田恬……也好像是個謎一樣,連老闆都說她將來不可度量,黃掌櫃開始有些相信,老闆那獨到的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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