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屹嚇了一跳,不再溫存,而是想盡辦法用尖細的髮夾去挑鐐銬。忙中出錯,她時不時顫抖。陸荊舟不忍心:“吃吃,沒關係,我很好。”
陸荊舟說話,仍然擲地有聲。
可她,抑制不住心慌。
她沒來得及給他解開束縛,柳正肅就已經走到她的視線裡。柳正肅臉上還殘留着紅,酒確實是喝多了,可他不是真的醉了。
或者,柳正肅在試探她。
“阿芫,跟爸爸走,爸爸不跟你計較。”柳正肅看向柳屹的目光,沉痛哀傷。
柳屹變成跪在他面前:“爸,你放手吧。放走他,放走我和孩子。”
柳正肅被下跪觸動,像個慈父,扶起柳屹:“阿芫,不要這樣,快起來。爸爸看你哭看你下跪,會心疼的。”
胳膊肘壓住柳正肅,柳屹吃吃不願意起來。
陸荊舟也讓柳屹走:“吃吃,你走吧,我沒事。”
她一直都相信他,可這次,她不。
柳正肅拉不起她,只好威脅:“阿芫,你信不信,你多跪一秒,我就多折磨他一秒。”
已經不認識面前喝得臉色酡紅的顯老的中年男人了,她不敢拿陸荊舟的安危去試驗。她起來了,跟個木偶似的被牽走。她看着越來越遠、傷痕累累的陸荊舟,真的不知道,他最終會怎麼樣。
感受到尚未消散的溫度,她安慰自己:至少,她抱過他,也給他吃東西了。
柳正肅一路上大口喘氣,像是要消散濃濃的酒氣。他不能責罰柳屹,可對她,真的失望透頂。
柳正肅處於絕對強勢的,因爲他有底牌。等把柳屹鎖在房裡,柳正肅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阿芫,你爲什麼要這樣傷害我?”
“爸,你不也是不相信我,在試探我嗎?”柳屹倚在門上,眼睛死死盯着柳正肅,和他對峙。
“是的,阿芫。我試探你。那也是因爲你是我生的,我把你帶到七歲。小時候的東西會影響一輩子。剛開始,我真以爲,樑叔成功了。可我總是感覺到不對勁,是,我真心實意想要折磨陸荊舟。可你旁觀時,根本掩不住傷心。如果你和我一樣恨着陸荊舟,你會感到痛快!可是你不,我不戳穿你,我看你到底會做到什麼程度。”
柳正肅說到這裡,忽而陰惻惻地看向柳屹:“結果,你灌醉我你要放走他。”如果柳屹帶着孩子跟着陸荊舟逃,這樣被柳正肅抓住,就不會只是談話了。
柳屹去之前,多少心裡有點疑惑。
現在,好像什麼都已經擺在眼前。
她不畏懼:“那你沒有背叛我嗎?你要改變我的記憶,你要我親眼看着我丈夫死,你要我的孩子沒有爸爸!爸,我記憶裡就只有陸荊舟,我也曾經渴望過,爸爸媽媽。因爲經歷過,所以,我不希望長澤、勝思沒有完整的家庭!我告訴你,我根本不會愛陸荊舟以外的男人,如果你執意要傷害陸荊舟,我和長澤、勝思一輩子都不會幸福。
我也會,恨你。”
柳屹從來不敢想,陸荊舟會死在盛年。如果只有她,她可能就跟他一起走了。然後讓阿葵,或者陳嘉禾,把他們的骨灰放在一起。可現在,她有長澤、勝思,見多了沒有爸媽陪伴下長大的可憐孩子。她不希望,她的孩子痛苦。
可,沒有陸荊舟,她真的可以讓孩子幸福嗎?
柳正肅一震,沒有想到柳屹會對他說“恨”這個字。他逼近她,終究因爲右腳跛着顯得不太自然,沒有氣勢。他有點傷心:“阿芫,你要恨我?”
“陸荊舟殺了你的妻子,所以,他不管做什麼,你都恨他!現在,你要殺我丈夫,你覺得呢?”
“如果你繼續折磨他,我恨你,我帶着孩子離開這裡。離不開,我也不會再對你好!爲什麼,明明就是你放下,我們一家子就可以好好生活?爲什麼你放不下!”她情緒激動,很多話都是脫口而出。
“你那麼愛陸荊舟,你還不明白我多愛你媽媽嗎?”他不知道哪根弦被觸動了,酡紅的臉頰突然滾下滴滴熱淚。
柳正肅上次在墓地前爲蘇青哭,柳屹是觸動的。可她現在,渾身顫抖,激不起一點憐憫之情。她牙齒打架,最終恨恨地說:“我媽媽會恨你!如果你真的殺了陸荊舟毀了自己一輩子毀了我一輩子,我媽媽會恨你!就跟我恨你一樣!”
柳屹殘忍地說着狠話。
爭論,或者爭吵,被長澤斷斷續續傳下樓的哭聲打斷。柳屹抹了抹紅通通的眼睛:“放不放走陸荊舟,我還是不是你的女兒。決定權都在你。”
進門前,她擦乾了眼淚,屢屢深呼吸。覺得差不多了,她才進去,哄着不知道怎麼了突然乾嚎的兒子。兒子剛哄完,睜着水汪汪的眼睛朝她笑,女兒又哭起來。
擱往常,遇到這種情況,她肯定心煩。可這次,她突然覺得,她存在。這樣忙着抱孩子逗孩子,或者換尿布,或者泡奶粉,她可以不去想陸荊舟難堪的模樣。
柳正肅失了神,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他好像還在醉,腦子裡是蘇青的樣子。他在朦朧的水光裡,喃喃:“青兒,我真的錯了嗎?”
真的,錯了嗎?
不知道坐了多久,長澤不哭了,勝思不哭了,他的呼吸微弱到沒有聲息。柳正肅眼底忽而清明一片,他踉踉蹌蹌站起,手搭在金屬硬物,輕輕一旋,開了門。春天啊,乍暖還寒,他出門,一股屬於深夜的生猛的冷風朝他吹來。
他一個激靈,裹緊了外套,歪歪扭扭走到地下室。
之前阿哲防守不當,這次換了曾程光親自站崗:“老爺,你怎麼了?”
柳正肅搖搖頭:“你去睡吧。”
曾程光沒有多問:“好。”
往前走了幾步,柳正肅忽然回頭,喊住曾程光:“程光,把鑰匙給我。”
曾程光手裡麻利,窸窣幾聲後,他把鑰匙遞給柳正肅。
柳正肅把兩枚小小的鑰匙捏在掌心,走到地下室的臨時監獄。
燈光昏暗,有等於沒有。
柳正肅走到中央,開了較爲明亮堂皇的燈。陸荊舟在打坐,閉目小憩。柳正肅走近時,他憑腳步感覺、初步判斷。燈開後,他站起來了。春、藥的勁過去了,身上的血也幹了,這點痛,他也沒放在心上。
“你來幹什麼?”陸荊舟警戒地問。
柳正肅笑得陰陽怪氣:“放你走。”
陸荊舟沉默,深惡柳正肅的反覆無常。
“就算你喜歡這裡,我不讓你留。”柳正肅打開監獄,走到他身邊,給他解開鐐銬,“不管我讓你走還是讓你留,你都沒有反抗的機會。”
陸荊舟得了自由,突然說:“我想看看兒子和女兒。”
開鎖之後,柳正肅忽然重重往陸荊舟的膝蓋一踹:“做夢!”
陸荊舟歪了下膝蓋,沒有說任何話。
他腦子裡有無數種房子構造圖,炸彈可能會被他埋在哪。吃吃什麼都沒有,不能和他聯繫,他必須能聯繫到她。裡面很多情況,他需要更多的人。
說來尷尬,他對付了這麼多人,有朝一日,還要對付自己的岳父。
膝蓋那股勁還沒過去,他走得緩慢,眼前是曾程光訓斥阿哲的場面,門衛室裡,靠着睡倒了兩個人。四個人,哪個人的弱點,最快並且最容易掌握呢?
還沒出柳正肅的視線,陸荊舟沒有異動,扮演着蹣跚離開的失敗者形象。盧恆在附近,他撞上焦急的盧恆時,沒有多說,直接上車。
盧恆很是震驚,多少年沒看陸荊舟流血流成這樣的。他都覺得做了一場夢,他也希望,是夢。盧恆處理好公司的事,始終不放心,一路找,找到了陸荊舟的車。沒有陸荊舟的吩咐,他不敢輕舉妄動。可聯繫不上陸荊舟,對盧恆來說,也是災難一場!他倚在車前,抽菸等着,從黃昏等到晚上,直到黑沉得彷彿地球混沌之初。
陸荊舟沒有說話,喝了口水後,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幢房子那幾個人。
盧恆飈車,個把小時後,把陸荊舟送到了陸宅。陸荊舟把徹查四個人的資料重點可突破的弱點交給盧恆。盧恆手下自有人辦事。他拖着有點麻木的身體,或者,他的當務之急,是洗個熱水澡。
自虐,甚至可能被藥逼得冷感,可他,見到了、抱到了吃吃不是嗎?
顧藤鎖一直保持着在院子裡轉悠的習慣,最近幾天,她張望的時間越來越近。她說不上來,是擔心陸荊舟他們還是捨不得小睿,又或者恐懼新生活,抑或是,懷念以前的生活?
以前飽受冷眼、被人碾壓的生活,有什麼可懷念的?
顧藤鎖手插睡衣口袋,暖融融的,在前庭蕩悠。今晚景色很好,月朗星疏。因爲在外面,陸荊舟進來,她第一時間聽到聲音。凌晨兩點多,哪裡有其他動靜?
她急急跑到他面前:“爸爸。”
陸荊舟對她的稱呼已經習慣:“你又這麼晚睡?”
藉着朦朧明淨的月光,她看清了陸荊舟脖子處的血,渾身上下的血。她有點緊張,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快點進來。”顧藤鎖昨天早上被陸荊舟這麼交代,真以爲他回不來。可凌晨,又是這樣地回來,她也不太高興。
等到進了客廳,細微的聲音都驚動趙素梅。不過趙素梅沒有出來,她以爲,只是顧藤鎖回來。顧藤鎖前幾次大晚上出去,趙素梅都問個不停。顯然十幾遍、幾十遍後,趙素梅習慣了。
顧藤鎖拉着他上樓,考慮到小睿睡在陸荊舟和柳屹的臥房,她把他就近拉進他的房間:“爸爸,你先洗個澡?”
陸荊舟點頭,沒有異議。現在的顧藤鎖,他很陌生,但是他可以理解。她只是不想欠着自己。不過這樣純粹的眼神,的確屬於十五歲的少女。
大多數孩子,原本都是善良純粹的。
擰開水龍頭,他盯着嫋嫋吹吹的熱氣,脫乾淨了破碎的衣服。出水還算快,他沒等多久,浴缸已經漫過一半。他擡腳進去,把身體埋進水裡,細細密密的水流,給他的全是痛感。不過這些,都及不過相思之苦。
近乎粗魯地,他洗乾淨了傷口。等他站起,再淋浴後,傷口被他翻開,或露出粉紅色或重新淌着血跡。
顧藤鎖的臥室沒有他合適的衣服,他把浴巾圍在下面,就出去了。
找來了醫藥箱後,顧藤鎖沒有睡,坐在牀邊,靜靜等着陸荊舟出來。等陸荊舟裹着浴巾溼漉漉、血淋淋地出來了,她賣乖:“爸爸,我給你處理傷口。”
陸荊舟想拒絕她:你來不如我來。
不過顧藤鎖已經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扯到牀邊。
剛開始她動作拘謹,不過後來她漸漸有了狀態,算是半個卓澤。
陸荊舟忽然想起來什麼:“顧藤鎖,你和柳正肅,都是怎麼交流的?”
“在他回陸宅之前,我沒見過他。他爲了避嫌,暗地裡和我接洽的都是那個曾程光。曾程光屬於那種特別平凡的人,你們查也查不出什麼。他和柳正肅每次接洽都很隱秘。不過現在,他們已經勝券在握,自然不用隱藏了。”顧藤鎖動了動睫毛,專心清洗他的傷口。
完全不把微微的刺痛放在眼裡,陸荊舟追問:“他有什麼弱點嗎?”
顧藤鎖搖搖頭:“我從來不關心別人,我只關心我有什麼利益。”
陸荊舟沒有抱很大希望,和她玩笑:“那你現在,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利益?”
被這麼一問,顧藤鎖突然有點不舒服。不過她很快頑皮一笑:“我的未來啊。”
*****
柳屹消失久了,許葵和陳嘉禾就全都發現了。手機關機,任何社交頭像都是灰暗色。
陳嘉禾新婚,膩歪了很久才又是旅行又是帶她去看他的畫展。等到回來歸於創作,也是許久不聯繫人那種。恰好柳屹被囚禁那會,他正在閉關。古靈做飯不太好吃,捏肩膀不太熟練,倒洗澡水也會出岔子,但罵人卻是一級棒!
因此陳嘉禾做一幅畫瓶頸了,哪裡都沒敢去,天天悶在畫室裡。
等到畫成了,想找朋友聚一聚了,聯繫不上了。
許葵熱戀,比陳嘉禾早一點發現。她等不到柳屹回電,哪裡都聯繫不上,就急了。正好陳嘉禾疑惑的電話過來,兩個人約好一起去找陸荊舟。
大清早,陸荊舟有掩不住的傷和倦意,把陳嘉禾和許葵都嚇了一跳:誰都沒見過他這樣。
陸荊舟自己習慣了,才哄好小睿讓盧恆送走。
顧藤鎖被他吩咐了點小事,也走了。
趙素梅想問不敢問,陸荊舟也不想多解釋。
這次陳嘉禾和許葵登門拜訪了,陸荊舟請他們入座,趙素梅端上了清茶。
“陸荊舟,柳屹怎麼了?”許葵確實急了,先問。
陳嘉禾再後面補加:“是啊,柳屹怎麼了?”
陸荊舟毫無隱瞞,全都說了。
“……”陳嘉禾又拍沙發又拍大腿,好半天才憋出句,“怎麼這樣?”
許葵淡定點,但眉頭也深深擰緊。她又看了眼脖子上劃拉了個大口子的陸荊舟:“我們可以幫你什麼嗎?”
“或者,你們可以試着去看看柳屹,如果被拒絕,也不要強求。等我就好了。”陸荊舟回許葵,“你放心,這件事的結果絕不是吃吃和孩子們出事。”
陳嘉禾一股熱氣憋在心口,他頭回敢近乎粗暴地拉起許葵:“小葵,我們走!”
許葵:“……”雖然無語,但是許葵還是跟着陳嘉禾走了。
陸荊舟臉上、脖子上的傷遮不住,因此沒去公司。等到陳嘉禾和許葵走了,他忽然覺得陸宅很安靜,安靜得讓他不自在。
沒有長澤、勝思的哭聲,沒有吃吃的撒嬌、生氣,甚至小睿、顧藤鎖都出去了。
陸荊舟給柳正肅打了電話。
柳正肅躺在牀上,根本沒睡着。他原本就被牢獄生活折磨,如今傷心過度又是熬了通宵,憔悴全都寫在臉上:“陸荊舟,怎麼,才一天,又想我女兒了?”
“分開一分鐘,我都有想她的權利。”陸荊舟回得平靜,“柳正肅,我想要個瞭解。你不就想我死嗎?我已經受盡相思之苦,因爲你的藥,我一輩子不舉。爲什麼要折磨十幾年呢?你確定,你苟延殘喘的身體,還能看到我死?現在,讓我死了,不是沒有後患?
還有,如果你想要吃吃重新開始的話,我早死,她早點忘記我。不管從哪方面考慮,我給你的建議都是最適合的。”
陸荊舟想了一夜,確實想要快點了解。成,敗,都要快。
而且,他會和妻兒最終團圓的,他深信。
柳正肅自然不會不懷疑:“你是不是在計劃什麼?”
“我計劃什麼,能計劃得過你的炸彈嗎?”陸荊舟涼涼冷冷反問。
怪笑一聲,柳正肅道:“的確不行。”
“我早死,你早心安。難道你以爲,給我幾個月甚至幾年,我還是會對你毫無辦法嗎?柳正肅,你忘記你當年是被我怎麼扳倒的嗎?你當年鬥不過我,你覺得你現在可以嗎?還是,柳正肅,你怕我,不敢殺我?怕殺了我,吃吃真的恨你一輩子?怕殺了我,你一輩子都睡不着覺?”陸荊舟故意那當年的事刺激柳正肅。
果然柳正肅一激動,“陸荊舟,別TM以爲老子不敢殺你!”
“那就殺我。”陸荊舟平靜應承,“就用你那滿屋子的炸藥,炸死我。”
柳正肅始終存有疑慮:“三天後。”
陸荊舟不死咬着:“三天後,你讓我見吃吃和孩子,我就甘願被你炸死。”
“哼。”柳正肅說完,掛了電話。當年他匆匆被抓走,有機會見到青兒嗎?
柳正肅始終覺得有點疑惑,因此要好好籌謀。就算一個方法不能讓他死,還要有個plan B。可能是他老了,他真的覺得,陸荊舟說的話,多半都是對的。
讓陸荊舟甘願死,也許是最後一次機會呢。
他的女兒,也不是白癡。總有一天,她會反擊,她會和陸荊舟裡應外合。還不如,趕在這之前,讓陸荊舟死了,一了百了。但是,要讓他死得痛苦。
他現在衆叛親離,不能再連讓陸荊舟死這個最終願望都達不成。
柳正肅繼續把早餐擺到餐桌上,他喊了很久“阿芫”沒人應,沒人說話。
柳屹真的慪氣,能不慪氣?
柳正肅不甘心,跑到樓上,敲她的門,她半點聲音不出。他想開門,門被反鎖了。
她是打算不出去見柳正肅的。好在她房間裡還有飲水機和奶粉,可能跑出來質感不好,但是她的孩子不會餓壞。
說恨,就恨。
就算柳正肅說,他放回了陸荊舟,她都不想見。
柳正肅願意放走,不是證明他還想繼續折磨?
柳正肅突然心裡很空,反鎖了門,叮囑曾程光鎖上門。後來陳嘉禾和許葵來,也被曾程光固執地拒之門外。
他意識有點渙散,他心裡始終是記掛着他的阿芫的。不然,他何必大費周章,直接在陸宅時炸了不就好了?始終是,他想和她和孩子,安穩到老。
可眼前,他的女兒似乎離他的想象偏離了太遠太遠。
冷戰,不見。
阿哲開車送他,他去了墓地,在蘇青的墓前,一跪就是幾個小時。他哭得不能自已,最後,近乎崩潰地說:“阿芫怪我要加害她的陸荊舟,可是青兒,我怪誰把你帶走?你爲什麼要離開我……爲什麼要離開我……”
不知道是不是柳屹說的“恨”影響到了柳正肅,他離開前再次看相片裡的蘇青時,總覺得她的笑容,冷了下來:他心底的顫動不是一點點。
到了飯點沒吃東西,他不僅不餓,在走出墓地時,他猛地嘔吐了很久。沒什麼東西,全是酸水。他腦子發昏,覺得他真的——命不久矣了。
就在他昏昏沉沉走時,撞上一個年輕的女體,馨香,跟當年的蘇青,有幾分神似。他猛地抓住她,“青兒。”
“您認錯人了。”趙依寧推開柳正肅的手。
柳正肅記憶不差,知道趙依寧就是被他睡過的那個*。他終於知道,他爲什麼會睡她了,因爲像他的青兒啊。柳正肅沒有鬆手,而是問:“這次,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