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靈撞上柳屹也很驚訝,沒有倉皇逃走,而是拾掇出笑容:“柳屹,好久不見。”
“特別久。”柳屹咬字重了,一時間有太多話要說,愣是想不出哪句先說。
古靈顯然不想多說:“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柳屹快手抓住古靈的胳膊:“我們聊聊吧?”感受到古靈的僵硬,柳屹追加道:“在我們聊天的時間,我絕對不會告訴陳嘉禾。”
拗不過柳屹,古靈還是點點頭。
柳屹跟周醫生說明情況後,兩個人去了醫院附近的咖啡廳。
古靈選了最裡面的位置,隨意擺弄裝飾用的藤條:“怎麼了,想我了?”古靈也不似初遇那般活潑生氣了,心事重重的。不過她說話,怎麼都感覺有點痞氣。
柳屹也不驚訝,畢竟,是在周醫生那裡出來的。
要了咖啡後,柳屹推開單子,玩起桌子上點單裝飾雙用的布偶:“你這半年多來,過得好嗎?”柳屹懷孕的時候,特別不會算日子,成天被伺候着,晃晃就過去了。
“還行吧。”古靈回得闌珊,“你呢,孩子出生了?”
“龍鳳胎,兒子是陸長澤,女兒是陸勝思,是妹妹。”柳屹說起兒女,眉眼不自覺染上溫柔。
古靈看在眼裡:“那恭喜你。”
柳屹和古靈,也沒機會私交,她就是擔心陳嘉禾。因此彎彎繞繞她也不想了,索性直接問:“你和陳嘉禾,是怎麼回事?”
“陳嘉禾?”古靈像是在喊一個陌生的名字,沒有起伏。
到底幫着自己的朋友,柳屹替陳嘉禾解釋:“你認識他的時候,不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之前是,連我都覺得他錯了。可他這麼久了,也算贖罪了。而你介意的楚唸詩,已經回國了。如果你心裡有一點點楚唸詩,就爲了他,再相信他一次吧。”
“柳屹,你……”
古靈見侍者端上咖啡,停了,把碟子移到面前,轉了轉其上的杯子。
柳屹隨意一扯,沒顧上面前的熱奶,繼續遊說:“古靈,我不知道爲什麼,陳嘉禾沒日沒夜,每天每天地找你卻找不到,我卻這麼巧在周醫生門口碰到你。我覺得我必須爲陳嘉禾爭取一下,他並不是濫情。他喜歡你,他跟你求婚了!你消失了半年多很多,他一直在找你,沒有說,分開久了,就逐漸疏淡了。如果你對他有感情,爲什麼不見他一面?”
因爲見了他,我就剋制不住了啊。
古靈在心裡回答得更爲急切。她確實憋壞了,承受不住了,不然,她也不至於,去找上心理醫生。幾乎可以說,從小到大,她的生活就是這樣。
這次能壓垮她的,就是陳嘉禾近乎瘋狂的固執的愛。
的確,時過境遷,她已經不再去深究陳嘉禾去照顧楚唸詩那幾天。且如柳屹所說,楚唸詩去了美國,天高皇帝遠。
可她……
古靈攪亂了拿鐵上的拉花,近乎殘忍地說:“可是,柳屹,我現在是別人的情人。而且是對方,召之即來,呼之即去的那種。”
“爲什麼?!”柳屹不敢相信,睜大眼睛望着面前似乎沒什麼變化的古靈。
“我也想問,爲什麼。”古靈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如果你告訴陳嘉禾,你會讓他更難受。倒不如讓他找着我,如果有一天他找累了,恰好遇上個合適的。我想他應該會結婚的。”
柳屹顯然很難消化聽到的事實,可古靈,怎麼會那這種事開玩笑?
又或者是這樣的事,太讓她不得已去找周醫生。
“你是誰的情人。”柳屹手擱在木桌下方,掐着手背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古靈抿了口咖啡,皺皺眉:“白譽京。”忽而,古靈又自嘲:“其實算不上,他沒玩過我,有時候對我挺好,有時候冷藏我。但是那個圈子裡,都把我定義成,白譽京的情人。”
“如果離開白譽京,你會回到陳嘉禾身邊嗎?”柳屹受了刺激,問了個傻問題。
“柳屹,我現在不相信男人,就像是絕症。”古靈坦誠,“你去找周醫生,想必也是出了什麼問題,你應該能體會那種絕望。但是我可以說,我的那種絕望感比你強百倍。”
“陳嘉禾都不能治癒你?”柳屹輕問。
“他也許可以,”古靈道,“但是我現在,還不可以。”
柳屹擰眉,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揣測:“你這個任務,是誰給你的?”
失笑,古靈道:“你可以猜中,我卻不能告訴你。柳屹,我告訴你,就是想讓你知難而退,想讓你跟我一致,如果陳嘉禾遇上合適的女孩兒,你就攛掇攛掇他,試試。如果他在我可以抽身時還單身,我就找他。我趕不上了,我也不遺憾,因爲,他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男孩兒。”
低低平平的語調,柳屹怎麼聽着怎麼不舒服。她忽而感慨道:“古靈,你變得不一樣了。那時候你偷了楊野的東西,闖進花店,那麼理直氣壯,那麼生機勃勃。”
“人總是會變。”古靈突然認真地和柳屹對視,“陸荊舟願意一輩子寵着你讓你不變,你大可放下心結。”
“你怎麼知道,我是因爲陸荊舟找周醫生?”她反問。
古靈聳肩:“我多半因爲陳嘉禾,看到你,以此類推。怎麼,我猜錯了?”
她搖搖頭:“猜對了。”
古靈低頭看了眼手錶,再次擡眼跟柳屹說:“我不能久留,我還有很多事要忙。我不住在塔城的,你要找我,也找不到。如果你願意站在我這一邊,我可以給你個手機號。”
“你相信我?”柳屹看古靈行色匆匆,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
古靈站起,低頭看柳屹,嘴裡吐字:“相信。”
“那我站在你這一邊。”柳屹撩起鬢角散落的長髮,微微一笑。柳屹自然希望他們好,可看古靈那情況,有點複雜。她先去看看這個白譽京是個什麼人物,還要想想各種路的可能性。反正這些日子,她在家帶孩子,時間多。
讀書畫圖,都是隨性而起,她用不了多長時間。
可能古靈這聲相信,讓她覺得,古靈是她朋友了吧。
古靈也沒忸怩,直接把手機號寫給她,再見也沒說,就走了。
柳屹望了眼被古靈攪得一團的咖啡,嘆了口氣,收回紙片。柳屹聽古靈這麼一說,瞬間覺得,她真是太幸福了。她和陸荊舟,相知相守,兒女成雙,多少人羨慕呢。
以前,她不也眼巴巴盼望着這樣的日子呢?
怎麼現在就矯情起來了?
柳屹也知道,當時,她不能控制自己。
心病還須心藥醫,現在,他們說開了,他經常帶着她出去給她製造點小驚喜,要不就會重溫舊地,讓她心情舒暢。她最近,真的好多了。
古靈這麼一刺激,她覺得,她需要好好哄哄陸荊舟了。
單方面苦心維護的感情,走得不能太久遠吧。
她坐着,一個人慢慢喝完熱奶,瞬間手機搜了白譽京。
榮城尖尖上的人物,評價參差不齊。有說他風度翩翩、商界新貴、紳士名流的,也有說他情人無數、豔史靡靡的,當然有說他不苟言笑、手段狠辣,殺人於無形的。
存在爭議的前提,就是這個人特別厲害。
陳嘉禾有錢有顏有心,古靈不應該是爲了真愛留在這個白譽京身邊。
所以,是?
柳屹腦補了很多中可能,終究因爲沒有實質證據或者太荒誕而沒當真。或者,她去問問陸荊舟?
這次,她不僅延遲了去周醫生那裡,甚至從咖啡店出來,她直接打給周醫生說不去了。
還是一句話:解鈴還須繫鈴人。
她自己想開最重要。
柳屹走在滿路邊,裹着長長的大衣,靴子踢着石子兒,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健康。
冬日的午後陽光,溫溫的,暖人。
她把和周醫生閒聊的時間用來走路,呼吸新鮮空氣。等到了陸宅,她覺得身心舒暢。醫院離陸宅並不遠,她回陸宅時還是比昨天、前天都早了點,因此趙素梅忍不住問:“小夫人,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周醫生沒去醫院,我沒趕上。”柳屹信口胡謅,“小睿呢,勝思呢,長澤呢?”
小睿是安排在私立小學讀書了,不過現在學期末了。小睿插進去,一堆考試,非得把他逼瘋不可,現在他也纏着勝思、長澤呢,不太想去學校。因此,給他請了個老師。陸荊舟則負責小睿開年上學的事。這對陸荊舟來說,都是小事,早早辦好了。
柳屹腦子這麼一過,可不是,陸荊舟操心來去。原本和白譽京一樣,都是飛來飛去鬥來鬥去的,現在,她是不知道他做點什麼,總之按時回家,基本沒有出差。
“在樓上呢,小睿少爺帶着小小姐和小少爺玩,挺好的,不哭不鬧。我正好,閒下來,準備做晚飯。”
柳屹柔柔一笑:“好,柳伯母您忙,我上去看看他們。”
趙素梅點點頭:“好的。”
柳屹走到樓上,徑直走到小睿的臥室,果不其然,小睿左手搖着搖籃,右手晃着。見到她,小睿身上“大哥哥”的做派全消了,猛地撲到她懷裡:“媽咪。”
接住朝她跑來的身體,柳屹揉了揉他軟茸茸的頭髮:“小睿乖。弟弟妹妹,乖嗎?”
“剛剛睡醒,我剛剛給他們搖啊搖,他們就笑啊笑。”
柳屹按照慣例,先抱起長澤,顛啊顛:“小長澤,餓了沒?”
陸長澤還眯瞪着眼,見到親孃,興致來了。大眼睛滴溜溜轉,閃閃的。柳屹見了高興,掐了掐他的臉頰:“給你奶喝!”
她沒顧忌,直接撩起衣服,湊到小傢伙嘴前。
這幾個月爲了方便奶孩子,她所有的衣服都是好脫好穿的。可惜了,陸大叔就算好脫好穿的嬌妻在旁邊,都只能眼饞,抱着睡抱着親就不能多了。
長澤好了就是勝思,她叮囑小睿:“繼續看着弟弟妹妹,有事喊媽媽喊奶奶喊姐姐都行,知道嗎?”
小睿畢竟還小,因此還有兩個小姑娘在門外守着三個孩子。
小睿點點頭,她放心下去了。
柳屹生完孩子後,氣質就變了不少。現在她進廚房,趙素梅至少沒有嚇一跳。
“柳伯母,今天我想做飯。”柳屹跟坐在小板凳上剪着蝦的趙素梅說道。
趙素梅有點激動:“真的?”趙素梅也算粗人,細的不懂,知道柳屹去看醫生,是“不太喜歡”陸荊舟了。可如今,柳屹要親自做飯,難道不是爲了綁住自己男人的胃?
鄭重點頭,柳屹拿過趙素梅手裡的剪子,半生半熟地按着趙素梅的樣子剪了一隻蝦:“您瞧,我這樣行嗎?”
“行,行行!”趙素梅那個激動,“小夫人,你記得小心些。有事,就喊我。現在,廚房,交給你了。”
柳屹雖然手生,懷孕時無聊,看了很多美食節目,也算“理論知識豐富”。之前也是有過經歷的,都還記着呢。
不過,柳屹在廚房搗騰,始終不太順暢。
她做完飯時,陸荊舟還沒有回來。她趕緊清洗清洗,裝成沒事人一樣照舊坐在沙發。逼視三個孩子都下來了,一起迎接陸荊舟。
趙素梅只要小兩口好,幫柳屹瞞着點事絕對沒問題。
陸荊舟回來,柳屹第一時間走到他面前,手攤開。
陸荊舟習慣了,把大衣脫下,擱在她手上。
她回身掛好衣服,有點嬌軟的拉着陸荊舟:“大叔,看看我們的孩子。”
陸荊舟大手卷住她的手:“你身上有股油煙味。”
她睜眼說瞎話:“柳伯母今天做飯時我進去問了她一個問題,可能就沾上了。”
沒有多說,他笑笑:“可是我很喜歡。”
回家就能抱老婆親孩子,人生圓滿。
陸荊舟吃飯的第一口,就察覺到味道比趙素梅做的差了不是一點點。陸荊舟說道:“今天趙嬸是不是請假了?”
趙素梅解釋:“先生,我手傷了,做得不大好,別見諒。”
柳屹插話:“他敢見諒!”
陸荊舟見這架勢,自是保持沉默。
晚上,陸荊舟在浴室洗澡的時候,她盯着許葵送她的堆起來很多的情趣用品,悄悄發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