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頭痛難忍,彷彿快要爆炸掉一樣,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又是以怎樣的姿勢。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心口上使勁的施力,像是一雙手。她急促地呼吸,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朦朦朧朧中她看見一個留着長髮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和一個高大的男孩手牽手在世貿天階的大電子屏下拍照留念,頭頂的屏幕已經被林靜彤的名字所覆蓋,滿屏滿屏的“林靜彤,我愛你,我會用一生來守護你。”林靜彤,不正是自己的名字嗎?可是夢裡卻感覺到如此陌生,就像是個毫不相識的人。林靜彤看見那個女孩正是自己,五年前的自己,笑得一臉燦爛。
突然之間,她宛如走進時空隧道,朦朦朧朧中又看見穿着黑色緊身裙的自己,10釐米的深紅色高跟鞋格外扎眼。視線中的林靜彤在世貿天階的電子屏幕下慢慢走着,穿過歡笑着的路人,坐在旁邊服裝店附近的臺階上,靜靜的發呆。直到電子屏幕“下班”。林靜彤站起來,攔了輛車,前往後海。視線中林靜彤沿着什剎海漫無目的的走着,走到腳抽筋,她脫掉高跟鞋,將鞋拎在手中,繼續走,似乎是想要找回些什麼。毫無表情。一恍惚,視線中的林靜彤打車前往三里屯的“丹緹小館”,她是這家酒吧的常客,和老闆很熟。林靜彤經常一個人在這裡喝酒到凌晨三四點,有時候會醉,有時候清醒。但不管是醉還是清醒,酒吧都會有人把她安全送到家。她剛開始不明所以,後來詢問老闆,老闆解釋說是自己差人送她回去的。因此,林靜彤對這家酒吧尤爲放心,也總把它當做避風港,想喝醉就可以喝醉。林靜彤坐在二樓的一個角落,菸灰缸中是燃燒殆盡的菸蒂,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苦澀的紅酒。視線中她又喝醉了,被人攙扶着,經過吧檯附近時,她又看到那些經常光顧這裡的藝人,來這裡的藝人林靜彤都不討厭,他們基本不化妝,真實隨性,也抽菸,但很優雅。林靜彤有時候會想,恐怕自己纔是這裡妝容最濃重的人吧?音樂中,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但一眨眼的功夫,好像被誰推搡了一下,就又找不到了。也許,這裡的顧客對她來說都已經是熟人了吧。
林靜彤喜歡這個叫做“丹緹小館”的酒吧,這是他們一起去的第一個酒吧,在國外唸書的時候都不曾有過。
突然之間,視線一轉,林靜彤視線中的世界開始下雨,漂泊大雨像是粗粗的繩子一樣沖刷着燥熱的大地,一個女孩卻沒有撐傘,獨自走在大街上任憑雨水澆灌着自己,由於天色漸暗來往的車輛都已經打開車燈。林靜彤想要看清這個女孩的長相卻怎麼也看不清楚,但她可以肯定視線中的這個女孩已經不再是先前的自己。女孩在雨中邊走邊哭,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不知是在抹雨水還是淚水。
“啪!”被人打了一記耳光的畫面在林靜彤腦海中一閃而過。
接着,一陣刺耳的急剎車聲響起,一輛車朝着女孩撞過來。林靜彤卻感覺車是朝自己駛來。“啊”慘叫一聲,條件反射得想要用雙臂去阻擋,但怎奈雙臂還是死死的沒有被擡起來,心中的慘烈叫聲,最終只是氣若游絲般的呻/吟。
林靜彤努力的想要掙開眼睛,卻感覺眼皮似有千斤重,透過上下眼皮間的縫隙她看到視線上面有很亮很亮的燈,刺眼的白光讓她照得她好累,她無力的再次閉上眼睛。
“難道我已經死了?這裡是死後嗎?天堂還是地獄?這些帶着藍色口罩的人是誰?”
林靜彤感覺自己躺在柔軟的牀上,卻不像是自己的牀,自己牀上的被褥清涼絲滑,現在身上蓋的卻很是黏潮。潮溼的空氣中夾雜着淡淡的海芋花清香,林靜彤記得這個香味,她和他去海邊的時候他送給她的就是這種花。但是,從五年前的某一天開始她已經對這種花厭棄、深惡痛絕,這種花絕對不能在她視線範圍內出現,否則少不了一翻混亂,但對於這個香味卻記憶深刻。
林靜彤想要睜開眼睛,卻由於長時間沒有見光的原因,覺得好刺眼,怎麼睜也睜不開。她揉了揉眼睛,感覺手背有些疼,緩了緩眼睛才適應過來,睜開眼睛後她看見自己的手背上還插着針管,吊瓶中的液體一滴一滴的流動着。林靜彤用另一隻手支撐着坐起來,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是病人服,想必應該是在醫院。但奇怪的是這裡似乎並不是自己專屬的病房,她曾經可是向院長要求,要麼住最豪華病房,要麼就不要醫治她。現在所在的這個病房雖然也算的上是VIP等級,但和自己住的可絕對不是一個級別。最起碼,現在她都沒有看到幾乎佔了大半個牆壁的投影儀,更沒有看到全新的筆記本電腦。
林靜彤突然發現有些不太對勁,她一隻手捂住右眼,看着對面的液晶電視機,眼睛越睜越大。換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左眼,她用手揉了揉眼睛,沒有美瞳。爲什麼500度近視的她能看得這麼清楚?她轉頭,窗外一片波光瀲灩。詫異、懷疑、驚恐席捲而來。
“大海——”
林靜彤使勁兒掐了一下自己,很疼,不是在做夢,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胳膊,皮膚細膩光滑,但略顯憔悴,也消瘦很多。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睡了很久,難道有幾年?難道那場車禍讓自己昏睡了很長時間?她看向一旁沙發靠背上的檯曆,20XX年5月8日,她記得自己去相親的那一天是20XX年5月5日,也就是說,才三天,她只昏睡了三天。林靜彤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突然,揪起自己的一撮頭髮不可思議的看着。原來的林靜彤算是中長髮,剛到肩膀,現在的頭髮卻已經垂到胸前,林靜彤意識到事情已經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簡單。
外面是海,這裡不是北京。自己絕對不僅僅只是昏睡了三天這麼簡單。林靜彤粗暴的拔掉手背上的針,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海,充滿不解。她穿着拖鞋跌跌撞撞的找到洗手間,用手接着冰水往臉上潑,她要讓自己清醒過來,一定要清醒過來。當她看向鏡子時,徹底癱軟在旁邊的馬桶上。她閉上眼睛,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再次回到鏡子前時,還是看到了一個陌生女孩的樣子,她朝後面看了看,沒有看見任何人或者鬼。她摸着自己的臉,鏡子中的女孩也摸了摸臉,脂粉未施,清純溫順,眼睛乾淨清澈,亮亮的眸子就像兩顆水汪汪黑亮亮的夜明珠,鏡子中的女孩看起來比她年紀小一些,一副學生的樣子。突然,林靜彤腦中閃現出走在雨中的那個女孩的身影,好像正是眼前的這個女孩,那一記耳光,她努力的閉上眼睛去看卻怎麼也看不到。
“難道,我穿越了?”
可是這裡又是哪裡?能住得起這樣的病房,應該也不是普通家庭。
然而,林靜彤猜錯了。
聽到開門的聲音,林靜彤不慌不忙地從衛生間走出來,看着門把手扭動,門開。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和一位穿着樸素的中年婦女出現在房間裡。
“姐,你醒了。”男孩高興的跑過來一把抱住林靜彤,“姐,哪兒還不舒服嗎?你擔心死我們了。”
林靜彤不屑地將男孩推開,嫌棄的瞪了他一眼,“你誰啊?”說着拍了拍被男孩抓過的袖子。
“佳宜,你可醒了!”中年婦女簌簌地掉起眼淚,抓着林靜彤的手不肯放。
林靜彤聞見一股強烈的魚腥味,她猛然抽回手,輕輕的捂着鼻子,無助、恐懼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中年婦女看到還在滴着藥水的針頭,擔心的問:“佳宜,你怎麼把吊瓶給拔掉了?”
這時,林靜彤瞟見不知在什麼時候房門口已經站了一名男士,休閒裝扮格外清爽,上身穿白色襯衫,下身穿深藍色牛仔褲,腳蹬一雙白色旅遊鞋,大概有一米八五的樣子,雖然看似簡單,但林靜彤一眼便能看出,這一身行頭在4萬以上,當然,這還不包括他手上戴的那塊銀色的表。和林靜彤四目相對的剎那,他嘴角上揚,露出迷人的微笑。然而,眼前所有的這些陌生人們着實嚇着了剛剛“大病初癒”的林靜彤。
“你們是誰?你們誰呀?”林靜彤大聲喊道。
“姐,你怎麼了?我是佳昊!”沈佳昊指了指中年婦女,“她是媽媽啊!”
“媽媽?”林靜彤盯着中年婦女,婦女充滿期待的看着林靜彤,林靜彤胡亂推倒了掛着吊瓶的鐵架子,玻璃瓶在地上摔得粉碎,液體留得到處都是,彈起的玻璃渣劃過林靜彤的臉頰,留下了一小塊血痕。
“佳宜,你流血了。”媽媽上前去看林靜彤臉上的傷。
“滾,都給我滾出去。”林靜彤毫不猶豫的一把將婦女推倒在地。
“姐,你幹嘛呀?”沈佳昊趕緊扶起媽媽。
這時,白衣男子見情況不對,立刻衝到跟前抱住發瘋的林靜彤,對佳昊說,“快去叫醫生!”
“滾,滾蛋,你們都給我滾!”林靜彤在男人懷裡掙扎,拼命用拳頭打他,男人不肯鬆手,林靜彤一個伸腳,想要將他過肩摔,卻被男人狠狠按住,兩人同時驚訝,四目相對。
“啊!”林靜彤朝男人的腳上踩去,男人腳疼難忍,放開了她。
林靜彤拿起地上的碎玻璃片,威脅道:“你們都滾開,誰再過來,別怪我不客氣。”
“佳宜,你可不能幹傻事,爲那樣的人不值得。”婦女想要上前,卻被佳昊攔住,“媽,別過去。”
這個時候,終於進來幾名醫生和護士,不管林靜彤怎麼掙扎,大家總歸是按住了她,爲她注射鎮靜劑之後才徹底安靜下來。
醫生說,沈佳宜由於腦部受到強烈撞擊,腦部神經受損嚴重,患了失憶症,失去部分記憶,至於失去的到底是哪部分記憶暫時無法確認,這種失憶有可能是暫時的也有可能是永久。
白衣男子很愧疚的向婦女道歉,婦女無奈的嘆氣。
林靜彤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她不想睜開眼睛,她多麼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自己還是京城四千金之首的林靜彤,還可以肆意的放縱,盡情的麻木。然而,這終究是事實。還未睜開眼睛,她就聽見有人在身邊說話的聲音。
“何先生,您先回去休息吧,都在這兒守一晚上了,這樣您身體也會被搞垮的。”佳昊的聲音。
“我等她醒來再走吧,不知道……”何俊笙欲言又止,“唉!我不該開那麼快的。”
林靜彤猛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惡狠狠的盯着何俊笙問,“是你開車撞了我?”
“對不起——”
林靜彤一拳打過去,何俊笙沒來得及躲閃,鼻血直流。
佳昊急忙找紙巾幫何俊笙擦。
“姐,你這是幹什麼,事情已經這樣了。”
“事情已經這樣了?——”林靜彤瞪着眼前的兩個人,好像他們與自己有血海深仇一般。
“對不起,如果你想打你就打吧,只要你身體好起來。”何俊笙用紙捂着鼻子。
林靜彤劇烈呼吸,彷彿隨時都會爆發的野獸。如果不是他撞了這個叫什麼佳宜的女孩,恐怕自己也不會在這裡,所以,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這時,林靜彤的肚子突然發出“咕咕”叫聲,三人面面相覷。
佳宜的媽媽帶來親手做的海鮮湯和各種小菜,媽媽、佳昊、何俊笙都微笑的看着她吃飯,她端着碗,卻被看得不知道怎麼下筷子。
“姐,這可是你最愛喝的海鮮湯。”
也許是因爲太餓,林靜彤吃光了所有的東西。
吃完飯後,林靜彤坐在牀邊問她們:“我是誰?你們是誰?”
沈佳昊耐心地給她講述所有的情況。
她現在擁有的這個身體的主人叫沈佳宜,93年出生,是一名已經工作了兩年的幼兒園老師。她的弟弟叫沈佳昊,是一名高中三年級的學生,即將要面臨高考。他們的媽媽得村裡人照顧跟着大夥兒在海鮮市場以賣海產品爲生。他們的父親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出海遇見暴風雨,落水後就再也沒有找到過。而這個叫何俊笙的男人是來海南度假的北京人,是一名律師。沈佳宜最好的朋友叫徐小潔,在一家酒店做服務生,前三天也一直陪在醫院,現在已經回去上班。
“M——”林靜彤想要叫媽媽,卻怎麼也叫不出口,她看向沈佳宜的媽媽說,“我想看一下我的身份證”
“姓名沈佳宜性別女出生 1993年3月5日住址:三亞市XXXXXX”
她認清了所處的狀況,她確實穿越了,腦電波附在了這個叫沈佳宜的女孩身上。從今天起她的名字叫沈佳宜,她希望這個換身的時間能快點結束。
沈佳宜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