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 沈佳宜都憂心忡忡,像丟了魂兒似的,連班裡的小朋友都發覺到她的變化, 嗲聲嗲氣的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在幼兒園園長找她談話時, 她強顏歡笑稱自己沒事。
沈佳宜把小潔叫到海邊, 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了小潔, 並希望小潔能爲自己出謀劃策。小潔一聽沈佳宜這麼說, 拍着胸口保證道“景航肯定是有其他的女人了”。小潔氣呼呼的要帶沈佳宜去找景航算賬,硬是被沈佳宜給攔了下來。小潔知道沈佳宜不敢去找景航問清楚,更不敢自己去確認, 她害怕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麼自己就真的會失去景航。因此, 她只能這麼自欺欺人的拖着。小潔不忍心看沈佳宜一個人難過, 決定自己先去確認一下。
因爲之前跟沈佳宜去過幾次景航駐唱的酒吧, 因此很容易就找到了。小潔躲在酒吧的角落看着臺上唱歌的景航,同時觀察着臺下的狀況。之前, 景航專門爲坐在臺下的沈佳宜唱歌,稍微有點眼力勁兒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來,因此,小潔想,如果他有了喜歡的人, 那個人又來了酒吧, 那麼必然能看得出來。但結果是, 小潔始終什麼狀況都沒有看出來, 直到到午夜十二點都沒有成果。小潔心中隨即大喜, 看來是自己和沈佳宜猜錯了,誤會了景航。
景航收起吉他走出酒吧, 小潔正要追上前去打個招呼,卻看到有個女人正朝景航走過去,小潔迅速的躲在一邊,偷偷的觀察着他們。因爲光線比較暗,看不清楚那個女人的樣子,只能大概看到那個人蓬鬆的捲髮垂到胸前,穿着超短的一步裙露出兩條大腿。小潔眼睜睜的看着景航和那個女人擁抱,激/吻,然後便摟着走遠了。小潔攥緊拳頭想衝上前去狠狠的教訓一頓那對狗男女,卻也只能打在牆壁上。
小潔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沈佳宜,她不敢告訴她,她知道景航對於沈佳宜意味着什麼。景航是她的初戀,也是她想要嫁的人,沒有他她可怎麼辦呀?小潔只能旁敲側擊的對沈佳宜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沈佳宜是聰明的女孩,她能聽的出弦外之音。
他們分手的那天因爲剛下過一場雨,空氣異常清新,溫度也不及之前那麼高。景航跟沈佳宜約在他們之前經常去的海邊,沙灘上潮溼無比,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深深的腳印。
“我們分手吧。”兩人沉默着走了很久,景航率先開口。
“你很愛她嗎?”沈佳宜沒有任何的意外,她淡淡的問,眼睛卻一直看着腳下。
“這個不重要。”景航停住腳步。
“你還愛我嗎?”沈佳宜擡起頭看着景航,雨後純粹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我沒有辦法。”
“能給我講講她嗎?”沈佳宜繼續往前走,就像在談論着別人的事情一般。
景航在原地愣了愣纔跟上沈佳宜:“她是北京一家傳媒公司的金牌經紀人,在這個圈子裡很有名氣,她手下帶出來的藝人有很多……她看了我之前拍的那部電影的樣片之後專門來海南找我,相處了一週說她喜歡我,只要我答應跟她去北京,她一定能把我打造成爲大明星……”
“大明星?”沈佳宜冷笑道,“是你想要的?”
“是。”景航說的很堅定。
“好,預祝你成爲大明星。”海風吹得沈佳宜的頭髮胡亂飛舞。
“我下週一就去北京。”景航替沈佳宜扶了扶垂下來的頭髮,道,“你,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景航便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沈佳宜感覺自己好像被定在原地一樣不能動彈,眼睜睜的看着景航走遠。她看着大海,海浪翻滾着涌向海邊,無情的吞噬着沙灘。大海這樣遼闊,一樣望不到盡頭,就像她以後的人生。沈佳宜一步一步的靠近大海,她不害怕那些浪潮,她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景航都離開了。海水沒過了她的腰,海浪翻滾着打在她的臉上,像刀子一樣颳得皮膚刺疼。
有人從背後抱住了她:“你幹什麼?你傻子啊?”
是景航,她的景航又回來了,她知道,景航一定不會丟下她不管,他一定會回來的。
景航把沈佳宜拖到岸邊的沙灘上,兩人都坐在溼漉漉的沙子中,沈佳宜滿臉的淚水和海水已經分不清楚,眼淚本該是熱的,但她卻什麼溫度也感覺不到。她一把抱住景航,哭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你這是何苦呢?我們不會有可能了。”景航推開沈佳宜,起身打算離開。
沈佳宜抱住景航的一隻腿,苦苦哀求:“不要走,不要離開我,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景航蹲下身子,爲她擦拭臉上的眼淚和海水:“佳宜,我們不會再有可能了,我們都必須面對現實。”
“我陪你去北京,我乖乖的,我不鬧,你只要不離開我。”
“我說話你怎麼就不懂呢?你能給我機會嗎?你能讓我演戲,你能給我出唱片嗎?”景航吼道,“而且,而且,我不愛你了。”
聽着這番話,沈佳宜啞口無言,呆呆的鬆開了景航。
景航走後沈佳宜一直坐在原地,看着不知名的方向發呆,直到小潔趕來,才把她連拖帶拽的勸了回去。
沈佳宜真正的死心是在親眼目睹了那一幕以後,她拿着鑰匙打開景航租住房間的門以後,看到了那個女人。那個看起來已經三十多歲的女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大T恤坐在景航的腿上,那件T恤沈佳宜認得,是他們一起逛街的時候,沈佳宜特意爲他挑選的。因爲T恤前面的圖案是一把紅色的吉他,景航特別喜歡,而現在,那件T恤卻穿在這個陌生女人的身上。那個女人光着雙腿只穿了一件內褲,甚至連內衣都沒有穿。沈佳宜頓時覺得這對男女好惡心。
看到沈佳宜的一瞬間,兩人像觸電般的分開了,女人好奇的打量着沈佳宜,然後看着景航問道:“她是誰?”
“我是他女朋友,你又是誰?”沈佳宜沉着臉說道。
“他不是都甩了你嗎?”女人笑着走到沈佳宜面前,更加肆無忌憚的打量着她,“我以爲長什麼樣呢?原來就這樣的,景航,你之前的眼光也忒差了吧。”
景航沒有回答,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和藍色的大短褲,很窘迫的坐在沙發上。沈佳宜惡狠狠的盯着他,完全忽略已經走到自己跟前的這個女人。
女人搖了搖頭繼續說道:“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這樣充其量也就是個小朋友而已。”她手指輕輕在沈佳宜鼻子上滑了一下,“小妹妹,等發育完全了再學大人談朋友哦!”
女人完全毫無防備,沈佳宜一記響亮的耳光已經打在女人的臉上,女人愣了愣隨即還了回去,打在沈佳宜的臉上。景航一看他們打了起來,立刻起身走過來。
“老女人,不要臉。”沈佳宜咬切齒的說。
沈佳宜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她雙眼含淚,委屈、不可思議,這是景航第一次打她,打得那麼重,她感覺自己的整個左臉都麻了,她不可思議的盯着景航。景航卻把那個女人拉到身後,對沈佳宜說:“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女人滿臉得意的神態,那神態使得沈佳宜想要將她撕得粉碎,但景航宛如屏障一樣將她護在身後,就像當年護着自己時一模一樣。現在,他不屬於她了。
“滾。”景航再次衝她喊道,“我讓你滾。”
沈佳宜落荒而逃。
外面又開始下雨,每到夏天這裡就總是下雨,前一刻還是陽光燦爛,不一會兒就是大雨傾盆。沈佳宜討厭下雨,下雨天讓她永遠的失去了爸爸,下雨天媽媽的風溼就會變嚴重,下雨天總是會讓她想起不開心的事情。現在,又增加了一件。
沈佳宜在雨中毫無目的的行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一時有些恍惚,感覺自己難過的快要窒息。雨水沖刷着大地,她全身都已經溼透,旁邊的汽車從身邊駛過,濺起的水和泥點子撲到她身上,她卻毫不在意。天已經暗下來,再加上下雨,眼前霧濛濛的一片辨不清道路。
之前和景航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都在腦海中走馬觀花似的一一呈現,他的好被無限放大他的壞則像消失匿跡一般怎麼找也找不出。他這麼好,可是自己卻永遠的失去了他,再也不會有人像他對她那麼好了,越想越覺得心痛。
沈佳宜摸了摸被打過的臉,早已經忘記疼痛,彷彿那傷痛也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了一樣,只是,心裡的痛怎麼樣才能被清除乾淨呢?
沈佳宜一腳踩進了一個小水坑,褲腿上滿是泥水,她低頭看了一眼,再擡起頭時,卻看到自己迷迷糊糊中已經快要走到馬路中央,對面一輛車正向她駛來,車燈的光好刺眼,晃得她睜不開眼睛,她下意識的用手去擋,卻感覺自己飛了起來。沒有任何的疼痛,沒有任何的悲傷,整個人都像被抽空了一樣輕飄飄的。
也許,她馬上就要死去了吧,那樣就會忘記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