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您理解的那樣, 在必要的時候,我什麼都願意去做,爲了蔚山集團。”沈佳宜語速緩慢卻擲地有聲, “希望在關鍵的時候能得到您的幫助, 哪怕像您剛開始答應林董事長的相親一樣。”
沈佳宜已經做好了徹底的準備, 哪怕嫁給何俊笙, 和他一起來打理集團, 哪怕讓蔚山在某些方面和大陽平分收益,只要能使得它健康持續的成長下去。
“我爲什麼要幫你?”何好在淺笑。
“因爲,您已經幫了我一次, 就說明您早就想到了這裡。”沈佳宜說,“我也知道您在擔心什麼。您擔心萬一哪天林靜彤醒來, 我現在所說的一切就都付諸東流完全沒有實際意義了。”
“雖然, 大家都知道, 靜彤醒來的機率很小,但我不得不考慮到這方面。”
“靜彤一定會醒來, 所以,您的擔心是有必要的。”沈佳宜的語氣不容懷疑,“但是,我沒有辦法去消除您的擔心,所以, 我今天和您說的這些話都是在林靜彤醒來之前的一些做法, 如果她明天醒來, 也許明天她就繼承了所有的遺產和管理權, 我說的這些也都沒有用了。”
“你很誠懇。”何好在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彷彿沈佳宜只是在和他閒聊一般,“我是一個謹慎的商人, 一般不會願意去冒險。”
“可是……”
“我幫助你是有一部分私心在,但更多的是爲了俊笙,所以,接下來你想要怎麼走怎麼做,我不會過多介入。”何好在輕撫着茶杯的外壁,“至於俊笙會不會繼續幫你,幫到什麼時候,我也不會干預,他自己想走的時候自然會走。”
沈佳宜沉默。
何好在繼續道:“丫頭,你叫我的是何叔叔,所以,就認下我這個叔叔吧。”
沈佳宜喜出望外:“是,何叔叔,有什麼不懂的,需要麻煩您的我會去找您的。”
何好在“哈哈”爽朗的笑出聲。
見過何好在之後,沈佳宜心中像是吃了顆定心丸。雖然,作爲大陽集團的董事長,他並沒有答應,但是作爲叔叔的何好在,他已經答應了。所以,對於已經承諾給員工年後補發的另一部分年終獎沈佳宜也已經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讓人打掃完林家的大別墅,給所有還留在別墅的人發了紅包,安置好林靜彤,沈佳宜便飛往了美國,那個曾經給她歡笑過的地方。
波士頓整個城市都被銀裝素裹,剛一走出機場,沈佳宜就感覺到刺骨的寒風迎面襲來,於是就近選擇了一家服裝店,棉衣、毛靴子、帽子、圍巾,將自己全副武裝起來。在這個城市居住了六七年,因爲少與人有交集,因此,她一個人走過了城市的角角落落,對這個城市的瞭解比北京都還要細緻。
下了出租車便是當年爺爺爲沈佳宜買下的那棟房子,但大學畢業後本想着回國發展,再也不會來這裡,便將房子轉手賣了出去,賣給了一對到美國工作的中國夫妻,四十多歲左右,爲人很和善,第一次來看房子,就喜歡上了這裡。而且,沈佳宜和孫亦和商量出來的價錢也還算合理,房子的轉交手續很快都完成了。
如今,房子已經是別人的,沈佳宜踩在門前的雪地上,腳下“吱吱”作響。她停在原地,白雪反射着陽光格外的刺眼,沈佳宜眯着眼睛透過指縫看着陽光,五顏六色好像回到了當年的時光。
有一個男孩總是跟在她身後,也不會主動上前跟她說話,只是默默的跟着,看起來就像順路一樣,女孩知道他就在身後,聽見腳步聲竟然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於是,她也不願意去回頭打破這樣的情景。
沈佳宜蹲下身,抓了一把雪,冰冷透骨,她將雪揉成一個雪球,扔向遠處,彷彿遠處有人在跟她玩打雪仗一樣。就這樣反反覆覆幾次,手已經被凍的紅通通。沈佳宜朝手呵着氣,白色的霧氣卻沒有起到任何溫暖的作用,她將手塞進衣兜,看着附近的一片區域笑的一臉燦爛。
那裡曾經有個男孩用自己的大手將女孩的雙手捂的嚴嚴實實,他的掌心好溫暖。
沈佳宜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酒店入住,她專門挑選了最高層的房間,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可以看到自己曾經走過的那些區域。
在美國的這幾天,沈佳宜遊走了自己之前走過的所有區域,學校、街區、海邊、教堂、書店等等,突然覺得好懷念之前的生活,哪怕那個時候不快樂自己,甚至還未認識孫亦和時的自己。那個時候的自己純粹只是爲自己而活,沒有揹負任何的壓力,根本不用想着是否還要回國,還要面對各種將來的生活。
“如果能回到過去該多好啊!”坐在教堂的椅子上,沈佳宜虔誠的看着教堂內正前方的耶穌說,“真希望一覺醒來恍然發現,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而已。”
“咯吱、咯吱……”沈佳宜一時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明明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稍微停頓,那腳步聲便消失了,再繼續走,腳步聲又出現。沈佳宜小心翼翼的繼續前行,用餘光看向身側,卻不敢回頭,怕一回頭就打碎了某件寶貴的物品一樣。
沈佳宜沒有着急打車回酒店,她怕把那個聲音弄丟,所以一直步行,走到人際繁華的大街上,那聲音便也被淹沒了,卻總感覺有人在跟着自己。沈佳宜聽不見那腳步聲後,心中不安起來,於是轉頭去看,明明感覺有人在跟着自己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回到酒店,酒店前臺打來電話說有人送給她東西,放在了前臺。
沈佳宜打開房間的門,看到服務人員手中拿着一個大大的包裹,她問是誰送過來的,長什麼樣子,男的女的?對方的回答卻另沈佳宜更加摸不着頭腦,竟然是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
沈佳宜打開包裹,裡面一雙深紅色的棉手套,手腕的位置是一圈白色的茸毛,沈佳宜將手套抵在下巴上,那茸毛說不上是什麼動物的皮毛,但柔軟滑順像絲綢一樣。沈佳宜將手套戴上,大小竟然正合適,手套內部還有一層茸毛,軟軟的。有種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捂住的感覺。
不知道爲什麼,沈佳宜感覺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想要落淚。她下意識的走到窗戶邊,想要看到某個人,卻只能看到波士頓城市的夜色。
窗戶的玻璃反射出沈佳宜自嘲的表情,她也疑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呢?期待那個人,還是像那個人一樣的另一個人呢?
在美國的最後一天,沈佳宜再次來到唐人街,站在那個“天下爲公”的牌坊下面讓人爲自己拍照片,她知道,這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的告別。爲她拍照的是一位廣州口音的男孩,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皮膚黝黑,英語很流利漢語卻說得不怎麼好。
“謝謝!”沈佳宜走過來,對男孩說。沒想到男孩並沒有將相機交給沈佳宜,而是掉頭就跑。
“喂!等等!”沈佳宜意識到情況不妙,大喊一聲狂追那個男孩。
波士頓的唐人街不算大,但街街巷巷的小道卻很多,男孩儼然對這裡非常熟悉,總是在挑沒有人際的小道奔跑,沈佳宜在後面狂追不止,卻也早已經是氣喘噓噓。
“還回來。”沈佳宜將男孩逼到一個死衚衕,“相機還給我。”
男孩罵罵咧咧的說了句廣東話,沈佳宜沒有明白。
“快點還給我。”沈佳宜從包中拿出一把水果刀,朝男孩逼近。
男孩顯然沒有想到沈佳宜竟然會隨身攜帶武器,直往後面的牆壁退。突然,男孩緊張的表情放鬆下來,得意的笑容浮現在他那黝黑的臉上,並且一步步朝沈佳宜逼近。
沈佳宜轉身看到有另外兩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已經站在了身後,三人說了幾句廣東話,便要來搶沈佳宜的揹包。
“GO away!”聽不懂他們所說的廣東話,沈佳宜索性直接吼起英文,拿着刀子的手開始顫抖。
三個男孩推推嚷嚷的拽沈佳宜的包,沈佳宜死命的護着。一個拳頭朝她的頭打來,沈佳宜嚇得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緊閉眼睛不敢去看。
“不會就死在這裡了吧?”沈佳宜害怕至極,只聽到耳邊一陣嘈雜的聲音,但自己等了很久卻沒有感覺被打到。她緩緩的挪開雙手,睜開眼睛瞟着上方,卻看見三個男生都已經鼻青臉腫的倒在地上。
坐在地上的沈佳宜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影朝自己走來,好熟悉的人,好熟悉的畫面。是他嗎?還是時間真的倒退了回去?當年那個人將同樣在唐人街救了自己,那個人又出現了嗎?眼淚模糊了雙眼,她看不清楚。她更不想看清楚。短短的一段距離,可能他馬上就要走到自己跟前,沈佳宜卻希望這段路變長,長到他永遠都走不到他的跟前,好讓她永遠都有個盼頭。
那個人終於走到自己的身邊,沈佳宜看到了一雙修長的雙腿。
那雙腿的主人將相機遞到沈佳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