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忙將他綁緊,邦得死死的,再仔細查看幾位師父的傷勢,他們都受了不少傷,也流了血,但他們身體素質很不錯,沒傷到什麼筋骨。
不過他們臉色都很難過。四師父揉着胸口嘆氣:“大師兄發瘋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他也不堅持打太極了,看來是救不了了。”
大師兄以前被軍隊打瘸了腿,一直耿耿於懷,醉心於研究如何擋子彈,但子彈怎麼能擋呢?他是走火入魔了。
我看向大師兄,他的大腿還在冒血,那個小孔似乎很深。我以爲是木劍刺出來的,但細細一看明顯不是,我不免驚疑:“這個傷口是怎麼來的?”
精壯男哀嘆:“大師兄早上的時候突然很清醒。說要試驗一下他的氣功修煉得如何了,他就鑽出井蓋去到處挑釁作勢要逃跑,結果對面高樓就有顆子彈射了他大腿,我們好不容易將他救回來。他直接就發瘋了。”
大師兄還真是悲劇,又一次捱了子彈,衆人都憂心忡忡,四師父歇息夠了,去查看大師兄的腿傷:“子彈穿過去了。還好,但養傷需要不少時日。”
師父們都搖頭,然後又問我回來幹嘛。我說回來探望你們啊,他們破口大罵:“東西都不帶也好意思回來探望?”
我說待會去給你們買一大坨就是了,現在我擔心你們出事所以跑來了。他們臉色都灰暗起來,我私下覺得可以殺了大師兄,儘管很不厚道,但他不是我師父,我並不擔心他。
可這個想法是不可能說出來的,我的師父也不可能殺了他們師兄。
這會兒大師兄也悠悠醒轉了,眼神渾濁沒有一絲亮光,衆人當即躍起,無不警惕。
大師兄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卻也沒動彈。似乎料到剛纔發生了什麼事。
四師父將他扶起,他手肋用力一掙,硬生生把繩子給掙斷了,我心裡駭然,大師兄盤腿而坐,很緩很輕地吸氣,完全不理會外界的動靜。
我低聲開口:“他在療傷嗎?”精壯男搖頭:“這是軟氣功,坐禪冥想,平心和氣倒行,療傷是不可能的,大師兄卻覺得可能,走火入魔了啊。”
衆人無不感慨,大師兄完全不理會,他足足坐了半小時,臉上有了些血色,然後他起身,緩之又緩地打了一套太極拳,最後收拳而立,竟有了幾分神采。
我不免愕然,四師父給我解釋:“大師兄練了幾十年氣功了,這點功力還是有的,不足爲奇。”
我壓下驚奇,大師兄虎目生光,語氣冷淡:“這小子就是你們徒弟?”
他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衆人皆鬆了一口氣,他不瘋了。
我忙自我介紹:“晚輩王振宇,見過師伯。”
他十分冷淡,還好沒有發瘋。衆師父紛紛開口:“師兄,你還是別練了,都練成臆想症了,要是狙擊手給你腦門來一槍你就得見閻王了。”
大師兄猛地發怒:“氣功是可以擋子彈!你們爲什麼就是不信!”
四師父悽苦地勸他:“師兄,我去網吧查了,我們這些氣功都有科學解釋了,硬氣功就是腹式呼吸鍛鍊筋骨,軟氣功固本培元,修身養性,罷了吧。”
衆人紛紛勸說,大師兄嘴脣顫抖,眼中全是狠光:“胡說八道!千年氣功,殺敵養病,都是真的!你們休得勸我!”
氣功這玩意兒很玄妙,跟太極一樣,誰都知道太極四兩撥千斤,但除了電影裡還沒有真人使過,真的可以四兩撥千斤麼?證據呢?氣功擋子彈更是無稽之談,真那麼厲害的話,是不是可以用六脈神劍戳死人呢。
幾位師父怎麼勸都沒用,大師兄也是越發癲狂,被吵煩了竟然又有了暴走的跡象,打算再鑽一次井蓋。
大夥都嚇壞了,我忙開口:“師伯,你想擋子彈很容易嘛,何必練氣功呢?”
他們全盯着我,大師兄冷嗤:“黃口小兒,說什麼狗屁話!”
我乾笑:“現在是21世紀了,氣功從文.革開始就是牛鬼蛇神,你還是穿防彈衣吧。”
一時間全部人都怔了神,大師兄愕然張嘴,半響才哈哈狂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防彈衣......防彈衣.......哈哈,對啊,防彈衣......”
衆人面面相覷,大師兄頹然坐下,再也不言語。四師父輕聲開口:“師兄?你沒事吧。”
大師兄搖了搖頭:“窮極一生的追求,難道就是個笑話嗎?”
他悲涼無比,大家無不默然。我竟也有點感同身受,不明白是爲何。
最後大師兄穩定了情緒,他目光看向我:“小子,我若死了你要照顧好我的師弟師妹們,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我說知道,我遲早會接他們出去。大師兄點點頭,又打量了我兩眼,然後搖頭:“可惜了,你不是練氣功的料,真正的功夫你也參悟不透。”
我有些疑惑,他輕輕一笑:“人所感受的氣,那是無上的奧妙,恐怕只有枯坐死禪的苦行僧才能領悟吧,哎。”
我估計他又犯病了,幾位師父也勸他,他擺擺手:“無需多言,我沒事。”
衆人也不好多勸了,我們上了地面,他們又是一番感慨。我擠出笑容:“我去弄零食了,你們等着。”
他們當即歡喜,我跑去找香香,她正在工作,見我急衝衝跑來就白了我一眼:“肯定要零食吧?我就知道,去我宿舍拿吧。”
我說一起去吧,順便啪啪啪。她敲了我一下,旁邊的患者大媽傻笑:“好一對癡男怨女。”
我抽抽嘴,香香有點害臊,我拉着她就走,纔不管她要照顧誰呢。
她已經買了零食放在宿舍裡,我進去先跟她溫存了一陣子才走,她輕輕嘆氣:“好了,你陪完你師父就回去吧,有空再來看我。”
我心中立刻低落起來,說你真的不跟我走?她捏捏我的臉頰:“我一生的事業都在這裡,我也享不了福,你不要強求了。”
有些事不必說得太明白,我知道她的心思。
我心頭輕嘆,抱着她親吻了許久才離開,她則甜美微笑:“走吧,你個傻瓜。”
我抱着零食走了,下了樓去破屋,幾位師父已經在等我了,我將零食放進去,他們都搶了起來。
我哭笑不得:“你們保重身體啊,我有空就來看你們,以後找個機會接你們出去。”
他們全都擺手:“別想接我們了,軍方的人盯着呢,對了,你有沒有發覺有人監視你?”島亞每號。
我一怔,說沒有啊。四師父皺眉:“這麼一說還真有可能,畢竟你是我們徒弟,軍方的人八成會監視你,你小心一點。”
這事兒我還真是從來沒想過,我也沒感覺有人監視我啊,難不成是絕世高手在監視我?
頓時感覺渾身難受,到處瞄瞄四周,沒人監視。
我也不多想了,監視又如何?我又沒惹他們,他們不應該對我出手。
我就跟他們告別,他們都“沒情沒意”,讓我麻溜地滾。
我就滾了,滾遠了回頭看看大樓,香香的宿舍窗戶開着,窗簾被風吹的晃動不止,她就站在窗邊靜靜地看着我。
一時間我想起了很多事,內心的愧疚幾乎洶涌而出,可香香不願意跟我走,我又無法像普通人一樣跟她過日子。
香香對我揮手了,她好像在落淚,我忙擡手揮了揮,一轉身快步離開,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