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落的未婚妻與不明來歷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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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尚跟着嘆往家走,腦海中總是閃現出不好的想法。雖然是因爲別無他法纔會跟着他走,但這樣貿然去別人家,不是,是去男生家,真的沒問題嗎?可事到如今又不能逃走,而且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思緒混亂的恩尚,縮手縮腳地踏進了嘆的家。嘆先進去按下開關,燈照亮了整個房子。突然的光亮讓恩尚無暇眨眼,面對眼前的一切,她像個村姑一樣張大了嘴巴:他和我確實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高高的舉架、高檔的裝修、無法目測出來的面積。她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奇怪的想法。

“你的家人不在嗎?”

“嗯。”

“你一個人住在這裡?”

“一個人住怎麼了?”

“你……是幹什麼的……?”

“什麼幹什麼的!”

“不會是毒品販子……之類的吧……?”

“你已經認定我是毒品販子了嗎?”

“那個警察好像認識你……還有,你那個朋友一看見粉末就先往鼻子裡吸。”

“倒還真是,不過……”

嘆面帶狡黠的微笑向恩尚走進了一步,恩尚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那個拿走你護照的人,真的是個警察嗎?”

恩尚的臉明顯暗了下去: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嗎?看重了我的錢,或者我的身?難道我就這麼告別我的人生了嗎?

“你的腎臟,兩個都還在嗎?”

“我警告你,要是敢再接近一步……”

嘆的手慢慢伸向了恩尚的腰間。恩尚嚇得閉上了眼睛。

“你用這間房。”

嘆抓住恩尚身後的門把手,打開了一扇門,然後對恩尚調皮一笑,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轉過身去。

“怎麼還留下這麼個懸念。”

僵在原地的恩尚大喊了一聲。

房間整理得很乾淨。恩尚把行李箱和隨身包安置在房間的角落裡,坐在牀上脫下了運動鞋:終於能喘口氣了。身體一放鬆,肚子就開始餓了。回想起來,今天吃過的東西就只有飛機餐。恩尚偷偷打開房門,觀察了一下週圍環境。客廳關着燈很安靜,這個家的主人應該是睡覺去了吧。理智告訴自己不可以,肚子卻一直在鬧騰。沒辦法了。兩眼一閉,恩尚朝着廚房的方向跑了過去。

她打開冰箱,先掃了一下里面的食物,早餐麪包、玉米罐頭、香腸、灌裝飲料,恩尚把這些都拿到餐桌上,狼吞虎嚥地吃起來。就在她光顧着吃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在看她:呵,不祥的預感。恩尚手握剛要打開的灌裝飲料,緊張地向身後看了過去。果然,嘆歪着身子靠在牆上,一臉無奈地看着恩尚。

“你在幹什麼呢,黑燈瞎火的?”

“……沒經過你的同意,對不起。”

嘆沒有回答,而是按下了開關。明亮的燈光,加倍放大了恩尚的羞恥。

“我只挑過期的東西吃了,這些錢夠了吧?”

恩尚把之前放在桌子上的五美元小心翼翼地往前推了推。嘆走過去拿起了恩尚吃過的東西。她沒有說謊,她真的只是挑了一些過期的東西吃。

“你到底過的是什麼日子,連這種東西都吃!”

“這些也都算上了。”

真是丟人丟到家了。想要逃走的恩尚偷偷往後退了一步,結果嘆一聲“喂”,把她叫住了。

“居然想逃,你不收拾嗎?”

啊……恩尚迅速跑回來,開始收拾起那些食物。

“垃圾分類該怎麼做?”

“不知道,一次都沒做過。你叫什麼名字?”

“什麼?”

“別人都叫你什麼?”

“剛纔沒來得及跟你說……謝謝你收留我。”

“你名字夠長的啊?”

恩尚不知道該回答什麼,避開了嘆的視線。嘆看出了她的心思,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不用謝我。這不是好意,而是補償。”

恩尚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看了看嘆。嘆輕描淡寫地說道:“就算是抵了油茶麪的錢。不是打算帶給姐姐的嗎?”

嘆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廚房。內心的羞恥與抱歉,加上回想起恩夕,這一切讓恩尚的心漸漸潮溼了起來。

“媽媽?是我,太晚給你打電話,對不起。”

聽筒那邊,姬南爲了表示自己在聽,嘟嘟敲了兩下話筒。雖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但恩尚知道絕不能把真相說出來。

“抱歉,剛來美國有點犯迷糊了,因爲這邊只說英語。姐姐……個子長高了,臉曬得有點黑。加利福尼亞太陽有多毒,你是知道的。這邊的天氣就像麥飯石汗蒸房一樣。”

我現在在說些什麼啊!因爲不知道該怎麼撒謊,慌亂之間,恩尚居然把在機場碰到的女孩說的話,一字不差地照搬了過來。

“我現在在姐姐家裡,媽,你知道那種帶草坪的房子吧,就是沒有圍牆,有割草機的那種房子。姐姐家就是那樣的房子,所以你不用擔心我。要記得吃好睡好,知道了嗎?”

姬南再一次嘟嘟敲了兩下話筒。

“我要掛了,下次再打給你。”

掛斷電話,恩尚看着牆壁發了好一陣子呆。獨自起牀的媽媽,獨自做飯吃的媽媽,獨自入睡的媽媽,恩尚一想到自己拋棄了媽媽跑到美國來,就感到心痛,眼淚不知不覺涌了上來。就在這時,房間門突然被推開了,恩尚嚇了一跳,馬上站了起來。

“幹什麼呀,連個門都不敲。”

聽到恩尚的牢騷,嘆面無表情地嘟嘟敲了兩下開着的門。

“順序反了呀,就算這裡是你家也不該這樣……”

就像是爲了堵住恩尚的嘴,嘆把一個盛着三明治的盤子遞了過來。

“……這是什麼?”

“韓國沒有這種食品嗎?”

“……謝謝。”

“沒什麼好謝的。這東西吃了對腎好。”

“別說了!”

聽到嘆的話,恩尚嚇得大喊大叫起來。嘆覺得恩尚的反應很是有趣,笑了笑接着說道:“看你說謊還挺在行的啊!”

恩尚剛要問我哪裡說謊了,結果想起了剛剛的通話。

“全都聽到了嗎?你爲什麼要偷聽?”

“在家裡聽到女人的聲音,覺得很新奇。那又是什麼?”

嘆用下巴指了指電話機旁的一美元。

“電話費。”

嘆微微皺了皺眉。

“你還真是揮金如土啊!”

恩尚也不管嘆在說什麼,走到一旁打開行李箱,拿出了一樣東西遞給嘆。

“這是房費。”

是捕夢網。

“本來打算來了美國有了自己的房間,就掛在裡面的。送給你了。”

“不是沒地方扔了才丟給我的吧?”

嘆就算收下禮物,嘴裡也不會有什麼好話。恩尚想要一把搶回來,結果嘆一擡手輕鬆地躲了過去。

“這是什麼啊?”

“捕夢網,會過濾噩夢的。據說只有美夢才能通過那個圓孔進來。”

“會不會有美女進來?”

“算了,還給我。”

恩尚的手再一次撲了個空。

“你休息吧。都吃了別剩下,這個對腎……”

“叫你別再說了!”

嘆撲哧一笑走出了房間。該不會下了毒藥吧?恩尚一臉懷疑地盯着三明治。

嘆把捕夢網掛在了通往泳池的門樑上,大踏步地走向了室外泳池。這東西能讓我只做美夢?嘆吃着三明治站在泳池邊看着捕夢網,突然聽到了恩尚房間傳來挪動傢俱的聲音。嘆繞到另一邊,透過泳池邊客房的落地窗看到恩尚忙碌的身影。她正在把房間裡所有的傢俱挪到門口處。“真是,好不容易把她餵飽,居然……”嘆一邊嘟囔一邊看着如此忙碌的恩尚。恩尚好像這才放下心來,突然開始脫起了上衣。剛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卡在了嘆的喉嚨裡:那個傻瓜!怎麼只知道門呢?窗戶比門大好幾倍啊!嘆馬上轉過身回到了客廳。捕夢網掠過他的頭頂,嘩啦作響。這一夜,安靜而羞澀地流逝着。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了進來。睡夢中的恩尚因爲感受到陽光,翻了翻身。怎麼這麼亮啊,恩尚突然一下坐了起來。

瘋了吧!居然在別人家睡得這麼死,而且這家主人說不定還是個毒品販子。慌張也只是一瞬,下一秒恩尚就被窗外的景色迷住,不知不覺走向了窗邊。

恩尚看着盡收眼底的馬里布景色,不知該如何形容。她呆呆地看着,突然悲涼地笑了笑:來到如此美麗的地方,現實卻如此糟糕。我的現實生活,走到哪兒都是這樣的糟糕。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如此美麗,這讓她更加悲傷起來。

嘆忙碌地做着上學的準備,整理東西的時候無意瞥了一眼一樓的泳池,結果看到昨天那個女孩兒正站在陽光下。那景色就像一幅顏料還沒有乾透、一碰就會弄花的油畫一般。就在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恩尚時,恩尚也感受到他的視線,轉頭望向了二樓。當視線與嘆交匯時,她鞠躬打了個招呼。明明是同歲,鞠什麼躬啊。恩尚下意識地鞠完躬,貌似也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衝嘆笑了笑。這一刻,嘆的心門被這個女孩敲響了,小心翼翼,但卻異常清晰。

“早上起來一看,你家的房子……真好。”

“是嗎?”

嘆裝作毫不在意地拿起了車鑰匙。

“去哪兒啊?”

“學校。”

“原來你不是毒品販子,而是留學生啊。你的學校是美劇和電影裡出來的那種學校嗎?”

“那種學校是哪種學校啊?什麼霍格沃茲魔法學校?”

嘆開着不是他風格的玩笑,卻讓恩尚笑出了聲。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恩尚的笑臉,想起剛剛看得不是很清楚的恩尚的樣子。

“又笑了。原來你是個原本就很愛笑的女孩兒啊。”

“什麼?不是,我只是很好奇。想知道留學生都念什麼樣的學校……稍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就能出門了。”

“要去哪兒?”

“你都要出門了,我總不能繼續留在這裡啊。就刷個牙洗個臉……”

“那就待在這兒吧。”

嘆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樣回答道。恩尚驚訝地看着嘆。

“在我從學校回來之前,你就待在這兒吧,反正你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去姐姐那兒……”

“那個店開門還早着呢。下午纔會開門,很晚的。”

“啊……那麼……”

“沒有公交,需要做公交的人不會住在這個小區。”

“啊……那也不能……”

“如果真覺得待在家裡不合適,那就去我們學校看看吧。”

“什麼?”

“你不是說很好奇嗎,留學生都念什麼樣的學校?”

對啊,我又不會吃虧,反正也沒地方可去,就當是去觀光旅遊好了。恩尚懷着既擔心又激動的心情跟着嘆出發了。

怎麼看都覺得很奇怪,高中生居然會開車。恩尚偷偷瞄了一眼正在開車的嘆。窗外掠過的風景確實與韓國不同,灑下來的陽光也是。恩尚用手擋着陽光,一邊欣賞風景一邊想,真的可以這樣悠閒嗎?就在這時,嘆突然遞過來一個太陽鏡。

“我沒事的。”

“如果不想改變人種就戴上。在這裡可不是耍帥用的,而是生活必需品。”

恩尚尷尬地戴上了太陽鏡,頓時感覺自己變成了紐約人,儘管不是在紐約。

“我要把手伸到窗外去,覺得丟人就告訴我。”

“只許伸一分鐘。”

恩尚把手伸到了窗外。風從指縫間穿過,讓她心情頓時變好了很多。

“英國文化協會針對全世界102個非英語圈國家,進行了一項有關世界上最美的英語單詞的問卷調查。大家覺得排第一的是什麼詞?”

聽到老師的提問,大家都調皮地問:是不是愛?錢?碧昂斯?嘆心不在焉地聽着大家的討論,在記事本上胡亂記下了大家說的詞。他的心思現在全都放在了在外面等他的恩尚身上。

“第一名是Mother。大家都同意嗎?”

Mother是個太過沉重而無法胡亂記下的詞。

“那麼,世界上最悲傷的英語單詞又是什麼呢?”

媽媽。嘆摸了摸放在桌子上的隨筆本。

美國學校原來是這樣的。恩尚坐在長凳上看着校園裡的這些學生,踩着滑板的學生、三三兩兩坐在草坪上嬉笑玩耍的學生、坐在長凳上讀書的學生:真想成爲他們中的一員,儘管這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恩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媽媽的記事本。

用歪歪斜斜的字寫滿整篇的“DRY CLEANING ONLY”,就好像媽媽和自己的人生,想到這兒,恩尚眼裡又噙滿了淚水。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走的時候大家別忘了把隨筆交上來。”

交完隨筆,學生們一個一個走出了教室。要不要交呢?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隨筆本塞進了書包裡。老師一看嘆沒有交隨筆作業,問道:“嘆,你爲什麼不交?”

“我覺得寫隨筆不是爲了上交。”

“如果交上來,說不定就能找到一個新的目標了。”

無論怎樣絞盡腦汁,嘆都想不到特別合適的回答,索性就用行禮代替回答,走出了教室。

恩尚出神地望着一羣穿着宴會禮服的韓國留學生。

“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沒什麼……就是看看投胎投得好的學生。看來韓國留學生還會聚在一起開派對啊?”

“就算去了也沒什麼意思。”

“我得走了,謝謝你帶我來學校。行李的話請你先替我保管一下,晚一點兒我會去拿。”

“要去姐姐那兒嗎?”

“當然要去了,要去把媽媽給的錢再要回來。那筆錢可不能浪費在酒鬼的酒錢上。”

究竟過着怎樣的人生,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兒居然能說出這種話?就在嘆盯着恩尚的時候,恩尚羞澀地說了句“那麼,Good Bye!畢竟這是在美國”,然後轉身離開了。真是的,不行,怎麼想……都不能讓她走。嘆最終還是沒忍住,叫

住了恩尚。

“喂!”

雖然並非出於本意,但因爲嘆不知道名字,所以只能叫喂。恩尚停下腳步轉過來看着嘆。

“你倒是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嗎?”

“知道。”

恩尚轉身走去的方向與她要去的地方正好相反。這個傻瓜!

“知道什麼?”

嘆大步走向恩尚,抓着恩尚的肩膀把她轉向了反方向。

“我可以一個人去的。”

“一起去。”

“你不上課嗎?”

“是我不愛上的課。打算拿你當藉口逃課。”

“什麼課啊?”

“數學。”

“我倒是挺喜歡數學的。”

“你是瘋子吧?”

嘆不反感和恩尚這樣拌嘴擡槓,但並沒有察覺到自己在享受這種樂趣。

恩夕沒有來餐廳。據其他服務生說,她已經辭掉了這裡的工作。一心想要投奔姐姐的恩尚該如何是好?就連回程的機票都已經沒錢買了,那筆錢真的不可以給她。恩尚不知所措地直跺腳。嘆也愛莫能助,只能安靜地跟在恩尚身後,看着她傷心地走在路上。

“是你吧!你是那臭女人的妹妹吧!”

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叫住了恩尚。是恩夕的同居男。

“啊!是你!Where is 史黛拉?”

“我還想問你呢,那個臭女人現在在哪裡?那個臭女人拿着我的錢跑哪裡去了?”

就在同居男粗暴地試圖抓恩尚的領口時,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又是誰?還不快放手?你找死啊!”

“你也是這麼打我姐姐的嗎,你這個混蛋?!麻煩翻譯!”

聽到恩尚的話,嘆乾脆利落地把同居男的手腕掰了過來。

“問什麼問,肯定打了。”

然後嘆順勢用膝蓋擊中了同居男的肚子,把他打趴在地上。就在這時,從遠處突然冒出來一羣男人,看起來像是同居男的朋友,一邊喊着“克里斯”,一邊氣勢洶洶地跑了過來。

“好像是他朋友。”

“看起來可不像一起做晨禱的善男信女。我數一二三。”

還沒等嘆數數,恩尚抓起他的手就狂奔了起來。“抓住那個臭小子!”倒在地上的同居男大喊一聲,那幫人開始拼命追趕他們兩個人。

“不過我們爲什麼要跑啊?”

“說什麼呢,你不是說等你數一二三……”

“我是想說數完一二三,我就放開那傢伙的胳膊,你就躲到我後面來。”

“什麼?”

“他們追不上的。”

嘆停下了腳步,恩尚也跟着停了下來,順着嘆的視線看了看追在後面的那羣虎背熊腰的男人:真不知道他們是在跑,還是在走。他們氣喘吁吁地挪着步子,看起來那叫一個可笑。

“我好歹曾經也跑過長跑,他們腿上早沒力氣了。”

“小子,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

連自己的腿都不聽使喚了居然還有心情吹牛。

“抓到我再說吧。”

嘆輕鬆地說。

“你個亞洲來的臭小子!我發誓一定要把你殺了!”

“你們的意志我明白,不過我老死應該能更快一點。”

“你用韓語說,他們能聽懂嗎?”

“反正他們現在也沒心情聽我說什麼,我是說給你聽的,讓你不要害怕。”

雖然聽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但爲什麼會感覺如此安心。不對,他爲什麼要讓我安心下來?恩尚裝作毫不在意地看了看嘆,就在這時,嘆說,“稍等,我接個電話”,然後拿出了手機。看着手機屏幕的嘆,表情突然僵硬了起來。是瑞秋的電話。看着那羣人追到眼前,恩尚慌忙拉了拉嘆的胳膊。

“喂!現在不應該接電話。”

“昨天開始就不應該。”

不知爲何,嘆的聲音很是冰冷。

“我只是……”

嘆看出恩尚有點氣餒,馬上換了個表情開玩笑地說道:“是訂購毒品的電話,問我有沒有有機毒品。走吧,現在開始真的要跑起來了。”

這回換嘆抓起恩尚的手跑了起來。哐哐,兩個人的心也跟着加速起來。

英道正在宙斯酒店的廚房裡擦着盤子,廚房職員小聲議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是社長的兒子嗎?”

“對。從初中開始,只要一放假,他就肯定會過來擦盤子,也算是爲了繼承酒店而接受的一種接班人教育吧。”

“讓他做他就做啊?雖然是富二代,不過倒是挺溫順的!”

“溫順個屁。”

這幫人說話究竟是想讓你聽到,還是不想讓你聽到啊?英道故意把盤子砸得叮咣響,周圍瞬間就安靜了下來。英道心情剛好起來點,這回換經理人來找茬兒了。

“英道,我明明囑咐過你在送餐或者佈置餐具的時候,要記得保持盤子溫熱。如果英道你是顧客,在尚未品嚐到美味之前,就想被冷菜冷飯招待嗎?”

英道沒看經理,繼續安靜地擦着手中的盤子。

看英道沒有回答,經理更加咄咄逼人起來。已經給了你安靜退下的機會,居然還不領情。

“還有,出入廚房時儀表要整潔……”

“我現在看上去心情很好嗎?”

“我們不過是各司其職,難道因爲你是社長的兒子,就要照顧你嗎?如果你一直這樣……”

“去報告吧,跟我爸爸說。”

英道脫下膠皮手套,扔進了水槽裡。

“這纔是經理的業務,請你認真完成自己的職責。等到十年後,我成了這家酒店的主人,至少得有點履歷,你才能更順利地離職。”

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以爲只要是社長兒子就能隻手遮天嗎?經理皺了皺眉。就在氣氛變得尷尬之時,有個職員慌慌張張地來到廚房,對經理說:“包間裡現在來了檢察廳總長。”

“看來有一項業務比洗碗更加適合我。”

英道把系在腰間的裹裙解下來,擁抱了一下經理,然後大步走向了包間。

坐在如此讓人無法喘息的席上,孝信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吐出來了。法務部長官爺爺、大法院長大伯、檢察官叔叔,再加上檢察廳總長父親,就算是最普通的問候,他也如鯁在喉無法輕鬆回答。孝信雖然在笑着回答問題,但因爲口渴總是在喝水。就在這時,伴隨着敲門聲,英道走進了這索然無味的飯局中。

“長官、總長,諸位能夠到訪,真是我們酒店的榮幸。院長、檢察官,我經常聽家父提起二位。”

“這位是崔代表的兒子,爸爸,也是孝信在帝國高中的學弟。”

“崔代表如此年輕,教育兒子倒是相當成功啊。”

“謝謝。”

英道有禮貌地打過招呼,拿起放在一邊的水壺給大家倒起了水。孝信用尖銳的目光看着給自己倒水的英道。

“看樣子學長很口渴啊。”

只有孝信的杯子被倒了滿滿一杯水。這是非常露骨的挑釁。

英道回到自己經常使用的套房,邊換衣服邊回想着剛纔孝信的樣子:面如死灰,眼神卻很犀利。正當他把制服胡亂塞進包裡的時候,門鈴響了:根本不會有人來的房間,門鈴怎麼會響?門口站着孝信。

“借用一下衛生間。”

孝信大步走向了衛生間,把之前吃的東西全都吐到了坐便器裡,接着傳來了沖水聲。孝信從裡面走出來時,看起來清爽了許多。英道咧嘴一笑,整理着自己的衣着。

“看來食物不合胃口啊。”

“謝謝了。”

孝信看都沒看一眼英道徑直走向了門口。英道貌似並不想就這樣放走孝信,開口說道:“衛生間的話,一樓也有的。”

“總不能讓爸爸撞見我吐了吧。”

孝信回答。

“被我抓到把柄就沒關係嗎?”

“論這些,你被我抓到的把柄應該更多才對吧。”

“哦……學長威脅人的時候,嗓音還蠻好聽的啊!”

英道也就是說話客客氣氣的,其實那氣勢,感覺當場就能把孝信的脖子咬斷。

“罵人的時候更好聽,要聽聽嗎?”

當然,孝信也不是草包,會乖乖把脖子伸出去讓人咬。

“當然要謝絕了。要不要抽一支菸?”

孝信無論何時,都會站在嘆那邊。可能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英道對孝信總是充滿了敵意。爲什麼不是站在我這邊,而是站在嘆那邊?英道用刁難代替了追問。

“對身體不好的東西我向來不碰。走了。”

孝信轉身走了出去。放走如此有趣的獵物怪可惜的,英道用舌頭舔了舔嘴脣,咧嘴笑了起來,就當是留到下次吧。英道覺得雖然很可惜,但還有下次機會;一想到下次,就總覺得很刺激。

“來,算我請客。”

恩尚遞了一杯咖啡給嘆。嘆接過咖啡嘟囔道:“怎麼這麼慢,你跑去發明咖啡了嗎?”

“爲了能讓你放寬心接訂購電話啊。有機毒品賣出去了嗎?”

無話可說的嘆吸了吸咖啡。看着嘆大口大口地喝着咖啡,一臉滿足的恩尚也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哦,真是絕了。”聽到恩尚不自覺發出的感嘆,嘆可愛地責備着恩尚,說她太誇張了。

“你就忍忍吧。既然來了美國,怎麼也得喝一次美式咖啡啊,要不然,就只剩下不好的回憶了,關於美國的。”

嘆不想成爲恩尚所謂的不好的回憶,更不想單純地只是她的一段回憶。

“如果再仔細想一想……不過,你在美國待了多長時間啊?”

“你怎麼能想一半不想了啊?!”

恩尚不顧嘆是否在發脾氣,視線定格在往臉書上傳照片的旅客身上。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

“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電話借我用一下,我想到可以回家的辦法了。”

“家的話,你指韓國?”

“嗯。”

恩尚畢恭畢敬地把雙手伸向了嘆。嘆就算不想借也不行了。“叮——”,恩尚一接過手機馬上就登錄到了臉書。

“謝謝。有回覆的話能告訴我一聲嗎?”

“幹什麼呢?”

恩尚正在臉書裡給燦榮留言。偷瞄了一眼屏幕的嘆,表情變得難看起來。

“誰啊?男朋友?”

“男性朋友。”

“直接打電話吧,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覆你啊。”

“他最近剛換電話,我沒記住。他說要出趟門,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不在韓國。”

“你連人家在哪兒都不知道,還向那臭小子求救?”

“他在我心裡呢,怎樣!你沒有資格說他臭小子吧?”

“那也不至於那麼信任他吧?”

“作爲朋友,我很尊敬他。”

“他是救了國家,還是創造了文字?朋友之間談什麼尊敬……如果他不聯繫你呢!”

“會聯繫的。”

恩尚把手機還給了嘆。嘆接過手機放到褲兜裡,突然起身走掉了:就是沒來由的煩躁。

“去哪兒啊?”

恩尚一頭霧水,趕緊跟上了嘆的腳步。

坐出租時,嘆的心情也沒有好轉。恩尚看了看嘆,小心翼翼地問道:“沒提示……有回覆嗎……?”

嘆拿出手機點開臉書,把屏幕貼到恩尚臉上。

“根本就沒回復。你倆關係確實很好嗎?”

“他可是陪着我度過了大半個人生。”

“你倆在交往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

“曾經交往過嗎?”

“喂,你幹嗎總是想給別人的友情加上過去!你就當是做好事救人一命,隨時確認,有回覆的話馬上告訴我。對我來說,他是我唯一的希望。拜託你了。”

嘆不想回答她,把視線轉向了窗外。恩尚有可以依靠的人,那個人卻不是自己,儘管理所當然,可還是非常生氣。

出租車停在了嘆的家門口。嘆把家門鑰匙扔給先下車的恩尚。

“這是鑰匙,你先進去吧。”

傻傻接過鑰匙的恩尚一臉疑惑地問道:“你要去哪兒啊?”

“不是爲了逃課把車放在學校了嗎,要去把車開回來啊。”

“哦……”

“不會太久的。”

載着嘆的出租車出發了。恩尚被孤零零一個人留在原地,一直看着出租車,直到車尾消失不見。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嘆坐在出租裡翻看起恩尚的臉書,目光停留在個人資料裡那個笑容燦爛的頭像上。

“車恩尚……”

原來叫車恩尚啊。恩尚名字下面是剛剛給燦榮留的言。

車恩尚 to 白帽黑客·尹:

你可能不太相信,我現在在美國,可是出了點問題。我需要你幫忙。看見信息一定要回復哦。

“切。”嘆從出租車上下來,走向了停車地點,一路上繼續向下滾動着屏幕。月薪200萬的文職,弗萊迪和傑森,德州電鋸殺人狂,連傑西卡·阿爾芭都自嘆不如地“接着去工作”——她寫的都是些什麼啊?嘆撲哧笑出了聲。即使坐到了駕駛席上,嘆也沒能停下來,繼續翻看着恩尚的臉書,不停地向下翻,終於看到了那個尊敬不已的朋友的照片。

“啊,就是你啊!”

長得一臉正氣,沒什麼好感。真是。他翻看寫着“討厭的客人1號”狀態下面的回覆。

白帽黑客·尹:討厭的客人居然是個帥哥啊?

“帥哥?他是不是瘋了?”

嘆像個傻瓜一樣自言自語道。

車恩尚:滾。

“這纔對嘛!”

白帽黑客·尹:今天辛苦了,加油車恩尚!那我先告退了^^

“你看看,怎麼可能只是單純的朋友!”

嘆發着神經使勁向下劃了一下屏幕,結果看到了熟悉的字眼。

不喜歡媽媽受累,帝國集團倒閉吧。

帝國集團?嘆因爲看到意料之外的詞而停了下來,就在這時,有人

敲了敲他的車窗。是拿走恩尚護照的警察。

“看來是個誤會。”

嘆把車窗開了一條縫,警察把恩尚的護照遞給了嘆。

“又不是第一次了。”

嘆面無表情地接過護照,驅車離開了學校。

寶娜從剛纔就一直倒在沙發裡,反覆嘟囔着“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真完了!燦榮居然不接電話。”

“當然玩兒完了,你想想啊,美國妞兒們該多性感啊!成天看着像竹籤一樣的你,現在卻能看到各種前凸後翹的身影,那該是多麼的美妙啊……”

明秀一邊把沖洗出來的照片貼到牆上,一邊爲了氣寶娜如此說道。逗寶娜玩,是明秀小小的興趣之一。倒在沙發上的寶娜突然直起了身子。你看看,真是一點就着的性格。

“喂,你以爲我們燦榮跟你一樣嗎?”

“問題就在這兒,他不像我,可爲什麼還是不接電話呢?”

“肯定非常忙,要麼就是不知道來電話了!”

“爲什麼女人們明明知道答案,卻還是這麼坐立不安,這麼擔心?”

“因爲就喜歡這種感覺!”

“暈……變態……”

寶娜又栽進了沙發裡。這時,隨着按密碼鎖的聲音,英道走了進來。寶娜好像根本不關心來人是誰,看都沒有看英道一眼。

“喂,崔兼職,兼職結束了?”

“你真好!律師事務所的兒子,成績那麼差,肯定考不上法學院,也就不會爲了繼承律師事務所而去做兼職。”

“我不知道有多慶幸自己成績不好呢。”

“她又怎麼了?”

英道用下巴指了指寶娜,寶娜說“關你屁事”。

“因爲看你的樣子,好像有很多故事。”

“能不能少管閒事?!”

英道看着再一次突然直起身子的寶娜,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就是忍不住想管你閒事,誰讓你長這麼漂亮。”

寶娜的反應從來都不曾讓他們失望過:只要拋竿就會上鉤,毫不掩飾。這種樣子頗是可愛。

“沒錯!我還是很有競爭力的,對吧?所以應該繼續給他打電話。”

寶娜像沒事人一樣又興奮地撥打了燦榮的電話。這種無法預料的反應,也是寶娜特有的魅力。

“知道了,我會看的。好,到家我再給你打電話,等我。”

雖然燦榮孤身一人在美國,但他絲毫沒有孤單的感覺,要說這都是託寶娜的福也一點都不爲過。拜有事沒事就打電話來嘮嘮叨叨的寶娜所賜,他想孤單都沒機會。這次這通電話應該是爲“眼淚自拍”而來的了。燦榮又想起了撒着嬌讓他看“眼淚自拍”的寶娜,撲哧笑出了聲。寶娜如此惹人愛,怎能不喜歡她呢!撿到寶了,尹燦榮。但比起寶娜的“眼淚自拍”,燦榮首先看到了恩尚的留言。在美國?他急忙撥了恩尚的電話,聽筒裡傳來的卻是因顧客要求暫停服務的聲音。

雖然拿着鑰匙回到了家,但總不能一直這樣打擾人家,等他回來跟他說聲謝謝,然後正式道個別吧。恩尚這樣下定決心之後,開始整理起了行李,這時從二樓門口傳來了人聲。

“回來了?挺快啊。我要走了。”

擡起頭的瞬間,恩尚首先看到的是一雙漂亮的高跟鞋。

“您是……哪位?”

“這個問題不該是你問,該是我問纔對。你是誰啊?”

手捧食物袋的瑞秋站在臺階上用可怕的眼神盯着恩尚。

“欸?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吧,那個時候在機場,對不對?”

正是當時在機場打電話的女生。

“對又怎樣!重逢很高興嗎?你到底是誰啊?”

“那您是……”

“這家主人的未婚妻。”

“未婚妻?這家主人還只是個高中生。”

“是去年訂的婚,在我們十七歲的時候。”

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恩尚也想過嘆肯定過着不一般的人生;不過十七歲就訂婚,着實有點過分了。究竟是怎樣的人生?恩尚根本無法想象。

“這下該你回答了吧,你到底是誰?究竟要我問幾遍?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如果是未婚妻,現在這種情況肯定會感到不快。恩尚覺得,一定要儘可能不讓她誤會纔好。

“我遇到點困難,所以在這裡借宿了一夜。現在收拾了行李,正準備離開呢。”

“你說你在這裡過夜了?”

“絕對沒有發生會讓你誤會的事情。”

“給我閉嘴!”

瑞秋打斷了恩尚,走下樓梯,一把搶過了恩尚手中的鑰匙。

“這個又爲什麼在你手裡?”

“我把行李放在了這裡。”

恩尚剛說完,瑞秋就走上前,把恩尚的行李箱推下了臺階。恩尚嚇了一跳,趕緊跑下去查看自己的行李箱。行李箱的邊角居然被摔爛了。

“你這是在幹什麼?”

“失誤。就像你在這個家裡被我撞見是一樣的。”

“我明明說了,沒有發生會讓你誤會的事情。”

恩尚咬了咬牙:再忍忍,再忍忍。

“看在房主收留我一晚上的分上,我忍你這一次。”

“開什麼玩笑?怎麼可以就此了事了?主人不在家,你手裡卻拿着鑰匙,誰知道有沒有少什麼東西。給我打開!”

瑞秋用下巴指了指恩尚的行李箱。這次真是忍無可忍了。

“我說!”

“你不是不想被我誤會嗎?那就給我打開。”

“好吧,我打開。不過,如果我打開之後卻什麼都沒有,你要怎麼辦?”

“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

不管說什麼,都無法跟她溝通。恩尚嘆了口氣,打開了自己的行李箱。

“可以了嗎?”

瑞秋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過來,擡手把行李箱翻了過去。

“你在幹什麼!”

看着恩尚的行李散落在地上,瑞秋滿足地微微笑了笑。

“沒有啊,你走吧,把這些垃圾都收拾乾淨了。”

瑞秋走過去的時候,用腳踢了踢恩尚的行李。恩尚實在是忍無可忍,“喂”一聲叫住了瑞秋。

“在房主回來之前,趕緊離開。”

瑞秋根本沒有理睬已經火冒三丈的恩尚,徑直走向了廚房。比起摔爛的行李箱,被踐踏的自尊心更讓人心痛。

恩尚坐在長凳上望着馬里布的海岸。第一次來到這裡望着大海的時候,只覺得她很美麗,但現在的她看起來卻如此廣闊而孤獨。恩尚雖然離開了那裡,卻不知道能去哪裡,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來到了一家韓國人經營的旅行社。

“從洛杉磯回仁川的機票多少錢一張?”

“洛杉磯到仁川,包括稅在內1040美元。”

“還差好多啊……不過還是幫我預定一張吧。”

“請給我護照。”

“好的。啊!護照!”

剛纔根本沒工夫想起護照。怎麼能忘了呢,傻瓜!恩尚就算再怎麼責備自己,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再回去一趟。

“走了?去哪兒了?把行李都帶走了嗎?”

嘆從剛纔就一直在問關於那丫頭的事情,這點讓瑞秋很是不爽。瑞秋本來就因爲主動來找嘆而傷了自尊心,她把正打算插進花瓶的鮮花扔在桌子上。

“喂,金嘆,我們已經有半年沒見了。結果,這就是你見到我的第一句問候嗎?我爲什麼要知道一個來歷不明的臭丫頭去哪兒了!”

“你變漂亮了。”

“……我知道。”

面對嘆出乎意料的誇獎,瑞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道。她忘記了,嘆是個既能讓她生氣又能讓她消氣的人。

“她是你趕走的嗎?”

“這是未婚妻的特權,難道你不知道嗎?”

“對她說了嗎,說我們訂婚了?”

“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這件事,你應該在我說之前就對她說清楚的。”

“既然這樣,爲什麼不讓她繼續留在這裡?”

嘆不想繼續討論下去,走向了客廳,瑞秋跟了上去。

“你不知道我來了嗎?”

“知道。”

嘆把車鑰匙和手機扔到茶几上,歪倒在沙發裡。

“那爲什麼沒有來機場接我?”

“太熱了。”

“嫌熱就回韓國唄,馬上就要到秋天了。”

“太遠了。”

“那你知不知道明天是我們訂婚一週年?”

“嗯。”

“嗯。然後呢?既然如此,你當初爲什麼要和我訂婚?”

“因爲如果將來不想和你結婚,至少要先訂婚才行。”

這時,門鈴聲傳來,打斷了充滿火藥味兒的一問一答。

按響門鈴的恩尚焦急地等在門口。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緊張地站在門口,結果看到了走上臺階的嘆。恩尚下意識地轉過身去。

“去哪兒?要走,至少要打個招呼再走啊。”

“你回來了啊。”

雖然恩尚不知道爲什麼要逃走,但逃走總歸是不對的。這時,瑞秋也走到了門口。

“我忘記帶走名片了……警察的名片。”

因爲瑞秋在一旁,恩尚一直很緊張。

“那玩意兒我打掃的時候給扔進垃圾箱裡了。”

瑞秋天真地說道。

“哪個垃圾箱?”

“大門外的。”

嘆一把抓住拎着行李箱急忙往外跑的恩尚,搶過恩尚的行李箱,他開口說道:“行了,不用找了。”

“爲什麼不用找?有了名片才能找回我的護照啊。”

還沒等嘆開口,恩尚撒腿跑向門口。嘆生氣地轉頭看着瑞秋。

“扔了?”

“扔什麼扔,看都沒看見!”

“我知道眼下這種情況會惹你不高興,但她因爲我被警察沒收了護照,連韓國都回不去了。”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是和你沒關係,可是和我有關係。所以你別再插手了。”

瑞秋冷着臉看着嘆跑向了恩尚。

恩尚焦急地翻着垃圾堆。看着她,嘆不知爲何心痛了一下。

“不在那兒。”

“嗯,是沒有,怎麼找都找不着。”

“你哭了?”

“雖然不想哭,但事情總是這樣糟糕。啊,這劇情真是跌宕起伏啊,真是!”

“什麼?”

“爲了過上好日子,好不容易來到美國,結果兜兜轉轉卻又回到了垃圾桶邊上。這該死的人生怎麼就沒有一點逆轉呢,一點都沒有。”

“……對不起,起來吧。”

“你不用道歉的。”

嘆把護照遞給了恩尚。

“搞什麼呀!你拿回來了?什麼時候?”

嘆剛要回答就在剛纔的時候,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家門口。從車裡走下來一羣健壯的黑人男子和很是眼熟的女人。跟以往的情況如出一轍,看來傑又勾搭了有男人的女人。嘆迅速地拉着恩尚躲到了垃圾箱後面。

“怎麼了?”

“噓!”

“是誰啊,是黑社會嗎?”

“應該不是做文職的。”

恩尚因爲嘆的話而感到好奇,偷偷探出了頭,然後很不幸地與黑人對上了視線。

“看見我了,怎麼辦?”

“真是!他們可不是吃素的,快跑!”

“又跑?爲什麼?”

嘆抓起恩尚的手撒腿跑了起來。身後是健壯的男人們邊罵邊追趕他們,和之前相比,氣勢果然不一樣。爲了甩開男人們,恩尚和嘆故意穿梭於人羣間。就這樣跑了好一會兒,結果在一個拐角處,看到了一家年代久遠的電影院。兩個人像約好了一樣,一起跑上臺階跑進了電影院。他們想,裡面人多,而且好藏身。男人們跟丟了嘆與恩尚,並沒有追進電影院來。

不知是不是因爲電影院太過老舊,門口並沒有人看守。嘆和恩尚隨便走進一間放映廳,坐在角落裡喘着氣。放映廳里正在播放電影,恩尚警覺地留意着周圍的動靜。

“幹什麼呢?”

聽到嘆的問題,恩尚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殺人魔一般都是藏在後面的。”

恩尚的臉書,突然閃過了嘆的腦海。

“別總看那種奇怪的電影。”

“不過你爲什麼被他們追啊……難道你真的是毒品販子?”

“我還不打算那樣浪費我的人生。”

“那爲什麼被追?”

“那你剛纔爲什麼被趕出來了呢?”

“呃……”

“反正都進來了,你看電影吧。我要睡一會兒。”

嘆閉上眼睛靠在了椅子上。恩尚又仔細看了看周圍。時不時會有人坐下來看電影。

恩尚也像他們一樣,看向了銀幕。只是對恩尚來說,看沒有字幕的外國電影,理解劇情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們說什麼呢?”

“我是來確認,有沒有人要害你的。”

因爲實在看不懂,所以恩尚自言自語了一句,結果嘆並沒有睡着,突然開口說道。

“想讓我相信你,必須先讓我知道你是誰。”

嘆睜開雙眼,看着銀幕說着裡面的臺詞。

“沒睡啊?”

“昨天,遇見了一個女孩兒,那個女孩兒叫車恩尚。”

嘆依舊盯着銀幕。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可是,有件事想問問車恩尚。”

恩尚莫名地緊張起來,安靜地看着嘆的側臉。

“我是不是……”

一直盯着銀幕的嘆,慢慢把頭轉了過來,看着恩尚的臉說道:“喜歡上你了?”

與受到驚嚇的恩尚不同,嘆深情地望着恩尚,嘆的眼神與其說是冷靜,更不如說是從容。恩尚的心臟跳得如此劇烈,肯定是因爲剛纔的奔跑、肯定是因爲老舊的電影院,不對,就是沒來由的跳很快而已。恩尚寧願如此以爲,也只能如此以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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