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愛上同一個人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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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有動作的是燦榮。“跟我來。”在一旁註視着這一切的燦榮,抓起恩尚的手走出了人羣。

“討厭!”

看着消失不見的兩個人,寶娜習慣性地說道。

“我也覺得。”

瑞秋這話是衝着嘆說的。看着嘆的眼神一直沒有從恩尚身上移開,瑞秋實在忍無可忍,走到嘆和英道之間說道:“感人的重逢結束了吧?現在跟我走……”

瑞秋向嘆走去,結果被英道一把拉住。英道順勢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瑞秋無力地被英道抱進了懷裡。

“哥哥們還沒說完話呢,小妹,沒有擁抱沒有眼淚怎麼可能結束。”

“還不給我放手?”

這是英道故意做給嘆看的。在讓人發火方面,崔英道還是挺有天賦的。可是歎絕不能在上學第一天就引起騷亂,他是想盡可能安靜地、踏踏實實地上學,只有那樣才能留在韓國。

“擁抱就算了,如果需要眼淚的話就儘管說,讓你哭還是可以的。”

嘆低聲回答道。

“看吧,感覺已經很有意思了。每天早上都這麼令人期待,還讓我怎麼安心上學啊。”

“如果擔心這點,不妨考慮考慮轉學。總不能讓我走吧,我母親可是理事長啊。”

“啊,是用媽媽和母親來區別的嗎?”

臭小子!嘆的秘密只有英道一個人知道。想當年,本以爲這份唯一就是所謂的友情,可惜嘆錯了。他把自己的弱點告訴英道,卻沒能安慰英道受傷的心。嘆也因爲這件事對英道失望過,可即便失望,那也都是過去的事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英道居然一直沒有忘記,而且又這樣隱晦地說出來,刺激着自己。

“你纔來第一天,我的玩笑是不是開得有點大?可能是好久沒見,太想你了。以後經常見吧。”

看着嘆僵硬的表情,英道覺得差不多可以了,就轉身走了。“崔英道,一起走!”明秀在後面追了過來。

“跟我談一談。”

瑞秋在前面走着。第一天上學就有這麼多煩心的事情。嘆沒辦法,只能跟在瑞秋的後面,在這學校,不,就算是整個韓國,都沒有人不知道這兩個人訂婚的事情。在沒有悔婚之前,嘆只能盡他未婚夫應盡的責任,因爲這正是帝國集團和父親所希望的。看着嘆和瑞秋消失在視野中,聚在一起的學生們都開始共享自己所知道的情報。藝率在一旁默默看着,湊到寶娜旁邊問道:“他就是傳說中的金嘆?不都說他是凌駕於崔英道之上的惡魔嗎?長得怎麼這麼帥!”

一般帝國高中的學生都是從帝國小學、帝國初中畢業以後直升到帝國高中的,所以人員發生變動的情況比較少見,這也正符合上流人士不希望跟其他羣體混在一起的想法,因此,半道有新生轉來也是很少見的,但也有少數人能夠打破規矩轉學來到這裡。姜藝率就是其中一個。

“所以才叫他惡魔啊,長着這副面孔,卻只會欺負人。”

“你怎麼認識他的?”

“我的初戀,壞蛋。”

寶娜不耐煩地回答道。

“真的嗎?你跟他談過戀愛?跟金嘆?怎麼有這麼多大事件一起曝光出來?”

寶娜顧不上吃驚的藝率,自顧自想着消失不見的燦榮和恩尚;想着崔英道和金嘆,兩個人剛纔的眼神就像要殺死對方一樣;還想着歸來時依舊那麼帥氣的初戀。

走到沒有人的地方瑞秋突然轉過身來,看起來像是很輕鬆地笑着,可是嘆明白,這是瑞秋發火的方式。

“看樣子該請趙明秀吃頓飯了。如果不是他到處說你回韓國了,可能我也會夾在別的學生之間傻傻地看你了吧,我好歹還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妻呢。”

“請頓貴的吧。”

“那丫頭轉學來我們學校,跟你有關係嗎?”

“也不能說跟我一點關係沒有,畢竟是我母親在轉學手續上籤的字。”

“我是在問,這是不是你的意思。”

“從什麼時候開始,家裡在乎過我們的意見了?我的訂婚也不是我的意思。”

每次都是這樣,不帶一絲感情。自從兩家開始商量訂婚,操辦訂婚儀式,到訂婚之後,嘆的這種態度都從來沒有改變過。嘆表現得就像一個被賣的人偶一樣。被賣的人偶明明是金嘆,可是傷自尊的卻一直是瑞秋。

“車恩尚轉學,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瑞秋勉強平復了感情,重新微笑起來。

“好吧。現在開始說說我們之間的事情吧。”

“剛纔一直說的就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嘆冷冷地轉過身。瑞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望着嘆遠去的背影。在對話中處於下風的,一直都是自己。本該習慣了纔對的,可是到現在,瑞秋也沒能習慣這種冷漠。

燦榮和恩尚從人羣中走出來,來到學生們基本不會路過的運動場一角的長凳,坐了下來。燦榮仔細斟酌着要跟恩尚說的話。金嘆和崔英道的視線,全都集中在夾在他們中間的恩尚身上。恩尚究竟知不知道那是多麼危險的信號?燦榮小聲地嘆了口氣。

“提前給我打電話的話,我至少能陪你一起上學的。”

“電話應該是你先打纔對啊。爲什麼之前沒告訴我,金嘆是帝國集團的兒子?”

燦榮沒想過能完美地隱瞞真相。當恩尚說,她要跟着做保姆的媽媽一起住到別人家保姆間開始,燦榮就已經考慮是否應該告訴恩尚,如果告訴她又應該說到什麼程度。他得出的結論卻是裝不知道,爲了讓恩尚能儘可能晚幾天來面對這份痛苦,能瞞幾天是幾天。

“你終於還是知道了。”

“早晚要知道的,早告訴我多好。”

“早點告訴你的話,就會從他家搬出來了?”

恩尚沒能回答。

“就因爲這樣纔沒告訴你。比起目前你所要面對的困境,金嘆是誰根本不重要。”

燦榮很清楚,對於十八歲的恩尚來說,她眼下要面對的問題,已經足以讓她焦頭爛額了。現在重要的不是別的,而是對於即將面對的危險,恩尚需要一個引導。

“我先告訴你一些重要的問題,你馬上就會遇到了。”

“什麼問題,說得那麼悲壯啊?怪嚇人的……”

“聽好了。在這裡存在着嚴格的階級觀念。”

“階級?”

“第一個階級,經營繼承者集團,簡單說就是財閥家的兒子、女兒們;第二階級,股份繼承者集團,雖然不是繼承家業,但也已經成爲大股東的那些人。”

在恩尚的腦海裡,浮現出金嘆、劉瑞秋、崔英道,還有李寶娜這些人。竟然要跟這些人打交道。而且屬於這兩個階級的人,還遠遠不止這幾個,規模比想象的要大得多。

“第三階級,名譽繼承者集團,高官、國會議員、大法院長、律師事務所代表等社會名流的子女們;還有第四類,你跟我這種,社會關愛者集團。”

“社會關愛者集團?”

“就是指通過社會關愛制度招生入學的學生們。”

“說我也就算了,你爲什麼也是?”

“知道種姓制度吧?秘書室長的兒子,在這裡是首陀羅,不可接觸的賤民階級。”

“如果你都算不可接觸的賤民,那我到底是什麼?我……能撐得下去嗎?”

“至少還有個人是跟你一夥兒的,別人可都是自己呢。我曾經也是。”

燦榮不是沒有被欺負過,而是通過不斷努力,從未讓全校第一名旁落,也做到了學生會會長的位置,在不公平的競爭中沒有輸過,而且一直保持着中立。就這樣,燦榮有了可以不被無視的資本,就像名望一樣。即使是這樣,燦榮在收買人心上也花費了好長時間。“叮咚——”,短信提示音響了起來。燦榮打開手機確認短信後,露出令人心安的笑容,對恩尚說:“轉學生,讓你去教務室呢。告訴你一件事,我是學生會會長,有什麼不知道的問我。”

“謝謝。那麼第一個問題,教務室在哪兒?”

恩尚想,只要從眼前的事情開始慢慢做起,那麼就會到達更遠處了吧。恩尚很慶幸,在這條路上並不是孤身一人。

“坐。”

恩尚躊躇地坐到了班主任對面的椅子上。恩尚的班主任用公事公辦的態度,把課程表和課程相關資料遞給了恩尚。

“學年必修課,可以按照課程表去上課,教養課的話就需要你自己來安排了。按照大學的體系去理解就可以了。先把這個填一下。”

原來是家庭環境調查表。恩尚把名字、生日、地址、家族關係都填好後,在“父母職業”一欄停了下來。經過短暫的思考,她果斷地寫上了“家庭主婦”。

“聽說你媽媽是家政保姆,所以才免除了你的學費啊。”

老師看似不經心的一句話,刺痛了恩尚的傷口。原來她不是一名好老師。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老師說道:“她同時也是主婦。”

老師也擡頭看了看恩尚,眼神在說,不都是一個意思嘛。

“就算……是吧。第一節課是我的課,專業必修課,好好學習。”

依然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沒關係,恩尚見多了這種對待窮人沒有好臉色的人。恩尚很有禮貌地行了一禮。

“這是今天開始要和大家一起生活學習的轉學生。來打個招呼。”

恩尚站在講臺上看着四周,看到了一些眼熟的面孔。嘆也是其中之一。

“大家好,我是……”

“她究竟是誰?看着這麼土氣。”當恩尚習慣性地彎下腰行禮的時候,四周傳來冷嘲熱諷的聲音。老師卻一直冷眼旁觀,沒有絲毫要阻攔的意思。恩尚心想,絕不能在這裡示弱,挺起腰桿說道:“我叫車恩尚,在所有方面都平凡無奇,毫無特長。我在任何地方都能過得很自在,所以請大家不要關心我。你們的幫助也會讓我感覺有負擔。很高興認識大家。”

喲,不錯呢!英道興致勃勃地看着恩尚;相反,嘆則有些擔心地看向了恩尚。

“去空位置坐下吧。來,上課了。”

“有個問題想問轉學生。”

尚宇迫不及待地舉起手。班裡的學生都把視線集中到了尚宇和恩尚的身上。

“你是通過哪種招生類型轉學進來的?”

恩尚想起燦榮說起的那些話。如果在這裡被大家知道我是以社會關愛者身份轉學進來的,以後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呢?但恩尚並不想因爲這個原因而說謊。遲疑間,她一時沒能回答上來。

“這裡還有一名轉學生。”

這時,嘆舉起手來。

“我們學校,有誰不認識嘆啊?”

老師一直就像什麼也沒聽到似的站在一邊,現在看來,又好像不是完全聽不到。老師對着嘆諂媚地笑了笑。

“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嘛。”

嘆站起身走到講臺前。

“讓一讓行嗎?該我了。”

同學們的注意力,很自然地從恩尚轉移到了嘆的身上。恩尚看出嘆的意圖,努力裝出無所謂的樣子,走到了空座位上。看看這兩個人在幹什麼?英道看了看嘆,又看了看恩尚。

“我叫金嘆,之前就讀的學校叫……說出來估計你們也不會知道,剛從美國回來沒有多長時間。”

嘆掃視着整個教室,把視線集中到了英道身上。

“我也想比任何人都平凡安靜地度過我的學校生活,大家都協助一下。”

英道沒有躲避嘆的視線。

一陣敲門聲過後,門開了。正集中精力撰寫告示的孝信,擡起頭來看了看。原來是嘆。嘆未經允許就走了進來,看到孝信手裡拿着一張寫着“JBS PD追加招募”的海報。

“如果要直接進來,還敲門做什麼?”

“你就不能溫柔點嗎,都一年沒見了?如果能站起來歡迎我就更好了。”

“怎麼,還想抱抱不成?”

“幹什麼,說得怪讓人心動的。過得還好吧?學習依然那麼好?”

“小菜一碟。你這是徹底回來了,還是避個小暑啊?”

“都把校服穿上了,當然是徹底回來了。一個小小的高中廣播室搞這麼華麗幹什麼?”

“還不是因爲你爸爸錢太多了。既然都來了,就考個試吧,有沒有興趣當PD?”

“做這個太可惜我這張臉了。”

他們倆誰都沒有想到,還能有機會像現在這樣拌嘴,所以纔會更加肆無忌憚地開着玩笑,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就當嘆不曾離開一樣。就在兩個人說笑的時候,寶娜走了進來。寶娜看到嘆站在廣播室裡,條件反射般轉過了身。嘆叫住了剛要走出去的寶娜。

“過得還好嗎,李寶娜?”

“非常好。”

寶娜只把頭轉過來回答道。

“尹燦榮在哪兒?”

暈,瘋了吧!找燦榮做什麼?難不成是想對燦榮宣戰,說要把我搶回去之類的嗎?

“燦榮什麼錯也沒有!”

寶娜大喊一聲,跑出了廣播室。嘆看着有些不可理喻的、跑出去的寶娜。

“那是你錯了?”

“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對於孝信的調戲,嘆表示自己也很無奈。

寶娜狠狠地關上儲物箱的門。在一旁收拾儲物箱的藝率,轉頭看了看寶娜。她們接着討論起關於金嘆的事情。

“他憑什麼找燦榮?怎麼,難道想跟燦榮單挑嗎?”

“金嘆爲什麼要跟燦榮單挑啊?”

“還能因爲什麼,肯定是對我還迷戀唄。”

真是自作多情。藝率揹着寶娜做出一副要吐的表情。

“到底爲什麼回來呀?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不好嗎?真討厭,可是金嘆真的太帥了。”

“嗯……長得是挺帥,不過剛纔看金嘆和英道站在一起,還是英道看着更帥點呢!”

“什麼?”

聽到藝率的話,寶娜顯得有些驚訝。“崔英道那個小學生哪裡長得帥了,長得那麼嚇人,性格還那麼變態。藝率你真是被愛矇住了雙眼。”就在寶娜嘖嘖咂舌的時候,明秀突然冒出來竄到了兩人中間。“嚇死人了!”寶娜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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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

“就是那個轉學生。怎麼看都眼熟呢,你們不覺得在哪裡見過她嗎?難道只有我覺得她眼熟嗎?”

“如果是你見過,那肯定是在夜店見的。”

“是嗎?欸!”

恩尚走進了明秀的視野。明秀一邊揮着手,一邊跟恩尚打着招呼:“嗨,轉學生!”誰看了都會誤以爲,他們是認識了十年的老朋友。寶娜一臉不高興地站在一旁。

“還記得我嗎?帝國高中的天然深層純淨水!”

恩尚偷偷瞄了一眼明秀的名籤,回答道:“……趙明秀。”

“喲,挺機靈的呢!我也知道你的名字哦,車恩尚對吧?咱們恩尚同學是屬於哪邊的啊?”

“什麼意思?”

“初中時候沒見過的人,突然這樣冒出來,就只有兩種可能呢:不是社會關愛者集團,就是新起家的暴發戶。你是哪一種啊?”

在這裡,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問題。來到帝國高中後,被問到最多的,也是這個問題。恩尚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偷偷瞄了一眼站在角落裡的寶娜。

“看我幹什麼,你自己回答啊。”

聽到寶娜的回答,一直站在一旁圍觀的瑞秋問道:“你認識她嗎?”

“認識又怎麼樣,你以爲我會告訴你嗎?金嘆回韓國的事,你不是也沒告訴我嗎?”

只要是有關瑞秋的事情,寶娜就會火大。這回,她同樣不耐煩地回答道。

“算了。”

瑞秋使勁關上儲物箱的門,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側。這時,眼力超快的藝率問恩尚:“不過你倒是夠神的了。剛轉學過來,居然跟金嘆認識,崔英道貌似也認識你,寶娜也認識你,燦榮還抓着你的手往外走,瑞秋看到你就面露嫌惡。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看樣子是躲不開這個問題了。真要說嗎,如果說了,我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在恩尚猶豫不決的時候,不知從哪裡傳來一個聲音,替恩尚回答道:“暴發戶。”

大家都轉頭望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原來是嘆。明秀笑着拍了拍恩尚的肩膀。

“看吧,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暴發戶,還沒學會怎麼花錢來洗掉這一身的土氣。”

“暈!對於這個結論,我表示反對。”

寶娜拿着教科書,消失在了人羣中。嘆走到了恩尚身邊。

“暴發戶,我有話跟你說。”

嘆先走了出去。恩尚看了看嘆的背影,突然轉身朝反方向走了起來。她本能地感覺到,在這個學校,如果跟金嘆糾纏在一起,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恩尚很快就發覺,學生們的視線都集中在了他們兩個人的身上,這種視線,偶爾還會變成濃濃的妒意。

恩尚的思緒異常混亂,突然轉到這所學校,校服也沒買,日後還要投入更多的錢,還不明不白弄了個暴發戶身份。她一邊走,一邊陷入了沉思。就在這時,有人絆了一下恩尚的腿。就在恩尚差點被絆倒時,那個人又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沒事兒吧?”

英道笑了笑。恩尚很無語地看着英道。

“明明是你絆的我。”

“不絆你的話,哪有機會抓住你。”

恩尚甩開英道的手。英道不慌不忙地看着恩尚,笑了笑。

“你可真是個奇怪的傢伙。”

“難道就只是奇怪嗎?不覺得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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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要覺得害怕?”

“因爲我會經常絆倒你。”

只一瞬,恩尚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她既沒有回答,也沒有離開,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這樣的恩尚,英道很是滿意。

“好吧,那麼,我再問你一次,這次你可要好好回答。你跟金嘆是什麼關係?”

瑞秋那敏感的表現就很值得懷疑,早上金嘆看她的眼神也相當有問題,在教室裡的行爲也很是古怪。這個女孩跟金嘆肯定是有關係的,只是英道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如果你對金嘆感興趣,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搭訕。”

英道撲哧笑了笑。

“啊,原來我還沒介紹過。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了。”

“什麼?”

“換個說法兒,也可以叫跟班。”

英道的表情瞬間變得兇狠起來。他低下頭看着恩尚。這是某種威脅。

“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該回答問題了吧,跟嘆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怎麼認識的又怎樣!”

英道被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轉過身看了看。嘆從恩尚身後走了過來。喲呵,這下倒是可以肯定,兩個人絕不是普通關係。

“來問我,直接來問我。”

嘆冷冷地對英道說完,轉頭對恩尚說道:“你真是,都說找你有事了,幹嗎要跑啊?這回別想跑,你在前面走。”

嘆用下巴指了指要去的地方,恩尚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那裡。恩尚覺得,比起跟嘆糾纏在一起,與英道相處更加危險。

“我本打算和轉學生交個朋友的,你這妨礙也太積極了點吧?”

“你還是適合沒有朋友。反正很快就會拋棄掉,還交朋友幹什麼?”

嘆走過表情僵硬的英道身旁。突然把話扯到以前的事,這叫犯規。英道不帶一絲感情地看着消失的嘆。

在校園一角,嘆和恩尚面對面站着,顯得有些尷尬。自從恩尚知道了嘆的真實身份,兩個人這還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嘆總是能想起恩尚受傷的眼神,他不知該如何開口。恩尚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眼光,去看待比想象中更遙遠的嘆。

“你打算一直這樣躲着我嗎?”

嘆先打破了沉默。恩尚歪了歪身子,躲開了嘆的視線。恩尚自以爲躲得很自然,但她的這種態度,嘆全都看在了眼裡。

“怎麼可能一直躲着,回了家也一樣能看見你。”

恩尚沒有理會嘆,淡淡地回答道。這讓嘆更加心痛。

“我不是有意要瞞着你的。”

“不管是不是有意的,這終究是觸到了我的底線。”

“哭了嗎?”

那天晚上,當恩尚轉身離去,嘆就一直沒能忘記她那受傷的眼神。在他的腦海中,恩尚一直在哭泣。他總是能想起來,在美國,恩尚跌坐在路上號啕大哭的樣子。

“算我求你了,能不能裝作不認識我?”

恩尚一直沒有看嘆,結果她突然擡起頭,注視着嘆說道:“我真的很想從這所學校畢業,我真的很需要這個學校的畢業證,可是從第一天開始,就出了問題。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爲什麼把我說成暴發戶?”

“不喜歡當暴發戶?早知道說成富二代好了。”

“我現在是說正經的呢。”

“難道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我就是想讓你的學校生活,平凡一點,安靜一點。”

“暴發戶很平凡嗎?萬一被揭穿了……”

“在我身邊就好。跟我走得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還有崔英道,儘可能不要跟他碰上。”

“不。崔英道跟我說話也好,女生們冷眼瞪我也好,好像都是因爲你。現在也一樣,因爲你,同學們都在斜眼瞄我。我儘量不要碰上的人不是崔英道,而是你纔對吧。”

恩尚沒有給嘆回答的時間,轉身走了。聽到恩尚的話,嘆看了看四周。他也感覺到,路過的同學都在偷偷瞄着他和恩尚。對恩尚來說,這些視線是個沉重的包袱。嘆自責,自己居然像個白癡一樣什麼都沒發覺。他打了個電話。

“嗯,我是金嘆,放學後見見吧。哪兒?那是哪兒?”

恩尚漸漸走遠,她的馬尾在輕輕晃動。

“這是什麼地方?”

“僞裝成高考備戰工作室的明秀的秘密基地。”

三年間,很多東西都變了,發生了很多嘆不知道的事情,也發展出很多他不知道的關係。燦榮和明秀的關係,就在其中。燦榮很熟練地坐下來,擺弄着桌上的電腦。

“趙明秀所做的事,在沒有夜店照明的地方,應該是做不出來的啊。倒是你,在那幹什麼呢?”

“正在修理被明秀弄壞的電腦。”

“看樣子你電腦玩得不錯啊!”

“還不賴。不過,你找我什麼事?”

“知道車恩尚住在我家吧?”

“我看恩尚也知道了她住在你家。”

“所以,車恩尚屬於社會關愛者集團這件事,還有我們家和她的關係,還有其他關於她的任何信息,都不要對別人說。”

“你是在封我的嘴嗎?按年頭算,我已經和恩尚做了十年朋友了。”

“因爲太瞭解對方,朋友也可以是潛在的敵人。我所經歷的世界,就是那樣的。”

嘆的表情有些無奈。這時,對工作室裡的狀況毫不知情的寶娜跑進了工作室。

“燦榮!”

下一秒,寶娜的眼神恍惚了。啊,要瘋了。你們兩個人,爲什麼會在一起?

“喂,你好?喂,請說。嗯,好。”

寶娜打着根本沒有響的電話,儘可能自然地轉身走了出去。可愛死了。燦榮撲哧笑了下。

“李寶娜好像對我還有點迷戀呢?”

“有人會因爲迷戀糞車而躲着它嗎?”

“什麼?糞車?”

啊,今天真是發生了太多讓嘆無語的事情。他微微地皺了皺鼻子。

—學校怎麼樣?同學對你都好嗎?

姬南緊緊跟在剛放學回家的恩尚身後。恩尚對媽媽的手語沒有任何迴應,只是換着衣服。姬南繼續問道:

—說說話呀。媽媽好奇死了。好不好?

“媽,我們從這個家搬出去吧。你不能貸款嗎?要不然,找人借點也行啊!”

恩尚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才踏進這家的大門。她總是會想起嘆的臉龐,害怕會和嘆碰到,這種感覺快把她逼瘋了。夢,就應該只是一個夢,來到現實中的夢,只會離恩尚越來越遠。

—搬什麼搬!別說那些沒用的話,好好上學。

“管他學校不學校的,我不要再像個罪犯一樣,躲在這小破房間過日子!我還能再多打兩份工,那樣的話,就能交上月租……”

恩尚的話還沒有說完,姬南就狠狠地拍打起她的後背。

—別再想那些沒用的!做夢都別想!我什麼工作沒做過?清潔工也做過,飯店的活也幹過,不超過三個月,就會被趕走。沒有一個地方,能如此接納不會說話的我,待我如此好。

恩尚覺得很委屈。

“媽媽說不了話,是我的錯嗎?”

—難道是我的錯嗎?

姬南沒有怨恨任何人。日子過了這麼久,以後的日子也還長得很,如果開始怨恨誰,那她真的很難再堅持下去。姬南明白這一點,所以就這樣毫無怨恨地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太委屈了。爲什麼我們什麼辦法都沒有?真的快要瘋了。”

但是看着孩子的淚水,姬南總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她抱着恩尚,輕拍着她的後背。

恩尚拿着上網本走進了酒窖。就在她苦惱有沒有一個地方能讓她安靜地獨自思考,結果想到了這個地方。對於恩尚來說,在保姆間思考問題太壓抑,而且容易被人打擾。淚水仍然在眼眶裡打轉,恩尚哽咽着打開電腦,播放起音樂。是姐姐最喜歡的歌。就算恩尚再討厭姐姐,但不在身邊還是很想念。在最累的時候,她總能想起姐姐。可能這就是一家人吧。恩尚靜靜地聽着歌,突然打開瀏覽器,搜索起“帝國高中二手校服”,但最後只顯示“沒有找到你所要的結果”。難不成這學校的學生畢業後都把校服扔了嗎?真是些沒有生活情趣的人,恩尚嘆了口氣。“叮咚——”,口袋裡傳來了短信提示音。

能不能見個面?

是嘆發來的信息。恩尚猶豫了一會兒,回答道:

哪裡?

“這裡。”

“媽呀!”

恩尚剛回完短信,嘆就從牆後面跳了出來。

“爲什麼藏起來?嚇死我了。”

“是你太遲鈍了好嗎,沒看到我在地方正閃閃發光嗎?”

“什麼時候開始在那兒的?難道以前你也藏在那裡過?”

“還用問嗎,當然了。”

“什麼時候?!”

“怎麼,難道你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嘆抓起恩尚的手,把臉貼了過去。

“幹什麼……”

恩尚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看樣子不是在抽菸,難道是罵我了?”

聽着嘆沒頭沒腦的話,恩尚這才反應過來,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讓開。”

“明天中午,跟我一起吃飯。”

“剛剛我說的話,你沒有聽懂嗎?只要你能好好配合,我就有信心在學校過得很好。”

“乾脆回到原來的學校吧。”

“什麼?”

“不然就一直裝成暴發戶直到畢業,在我的庇護下生活。”

“兩個都……”

“就算不願意,明天中午也要跟我一起吃。”

幹什麼對午飯那麼在意?恩尚實在無法理解嘆的用意。

恩尚拿着餐盤,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她怕自己吃飯的樣子,被別人說三道四,乾脆戴上了耳機。雖然燦榮一直說要一起吃飯,可一想到寶娜,恩尚就不想讓燦榮因爲自己而左右爲難。不就是一頓午飯嘛,自己也可以吃得很香的。

“起來,這是我位置。”

俊永拿着餐盤,站在恩尚的面前。是因爲我自己吃飯,所以在欺負我嗎?恩尚摘下一邊的耳機,直勾勾地盯着俊永。

“食堂裡哪分什麼你的位置我的位置。”

恩尚把摘下來的耳機,又重新戴了上去。

“我知道你沒有放音樂。”

恩尚頓了一下。就算這樣也不能讓步,她重新摘下耳機,看着俊永。

“憑什麼這麼說?”

“小點聲。同學們好像都以爲你是另一類人,可我在教務室全都聽到了,包括你媽媽的職業。”

恩尚想起轉學第一天在教務室裡跟老師說的那些話。雖然不是親口說自己是暴發戶,可是在別人都誤以爲她是暴發戶的時候,突然說出真相的話,後果可想而知。

“我是爲你好才說的,千萬不要自己主動坦白,這絕對不是長痛不如短痛的事情。良心的譴責?這裡沒人會對你的良心感興趣,他們感興趣的,只是你被欺負的過程成而已。”

他不是在威脅恩尚。善意的提醒來得太意外,恩尚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堅持住,雖然我沒能堅持。”

“什麼意思?”

“我很快就要轉學了。”

恩尚剛想再說些什麼,俊永突然慌張地喊道:“快起來,這是我的位置。”

俊永急忙推開恩尚,坐到了座位上。原來,恩尚坐的位置是帝國高中裡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社會關愛者”專座,也是俊永坐了一年之久的位置。這時,孝俊和尚宇,還有英道走過來,圍着俊永坐了下來。

“暴發戶怎麼了?有事情嗎?難道要跟我們一起吃?”

“我同意。”

英道拿起勺子,開玩笑似的說道。恩尚感覺到英道是在嘲弄自己,轉身離開了那裡。尚宇和孝俊開始欺負起俊永。

“來,咱們俊永多吃豆子,豆子對身體好。”

尚宇在勺子上放滿豆子,對着俊永的臉扔了過去。

“喂,告訴過你俊永喜歡吃土豆吧。來,多吃點。”

孝俊也笑呵呵地把菜扔到俊永身上。俊永像是習慣了一樣,一邊挨着打,一邊默默吃着飯。

“喂,你們做什麼……”

“都說讓你和我一起吃午飯了。”

就在恩尚氣得想插手的時候,嘆出現了。他若無其事地拉着恩尚的胳膊說道。英道在一旁留心地看着兩個人。

“放開。你看他們!”

嘆強行把恩尚按在了別的座位上。

“你想坐在那裡嗎?”

恩尚沒有回答。

“如果想安安靜靜上學,就給我老老實實吃飯。”

“……讓我跟你一起吃飯,爲的就是這個?”

“早點聽我的,不就沒事了?”

“這樣的事

情怎麼能預料到?你不也是才轉學過來的嗎?”

“……是我搞出來的名堂,以前,也一起參與來着。”

嘆躲避恩尚的視線,擺弄着筷子。這是恩尚沒有想到的。兩人面對面坐着,顯得有些尷尬。這時,恩尚的旁邊突然多出個餐盤。

“這幫傢伙竟然欺負同學?我可以坐這兒吧?”

英道拉出椅子坐了下來。嘆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坐別的地方好吧?飯總要吃得舒服才行,我是,你也是。”

“我現在才覺得有點胃口,好不容易纔跟轉學生坐在一起呢。”

“我先走了。”

“先別走啊。”

恩尚剛要拿起盤子走人,結果被英道硬生生拽了回來。

“還是就咱倆吃吧,和和睦睦的。”

“沒有轉學生怎麼行?這麼多人看着呢,萬一傳出去說咱倆在吵架,那多不好。”

嘆把手裡的勺子扔了出去。頓時,食堂裡的氣氛降到了冰點。英道滿不在乎地看着恩尚,抿着嘴笑道:“多吃點,轉學生。”

“好,吃吧。你也多吃點。”

恩尚想着吃完飯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於是盛了一大勺飯,塞進了嘴裡。

“你看看,你說我能不對她感興趣嗎?”

嘆很肯定,恩尚被英道盯上了。他覺得都是因爲自己,恩尚纔會被英道當成獵物,這讓他簡直快瘋掉了。

學生們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藝率在彈鋼琴,一些學生在一旁看着,另一些學生則一起研究股票的趨勢。嘆的腦海裡全是關於英道和恩尚的事情。明秀貼在嘆身邊,就像嘆消失的這三年根本不存在一樣,一直說個沒完。

“本來是爲了備戰高考才建了個工作室,因爲大學終究還是要上的嘛,結果是爲別人做了嫁衣。如果找找,應該會有你跟李寶娜照的照片,應該也有跟英道照的……”

哎呀呀,明秀髮覺自己說錯了話,停了下來,但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已經沒辦法挽回了。

“以後再給我看吧,跟英道照的也是。”

“好,我找找。”

真是走運,嘆竟然沒有追究,太出人意料了。突然,門外傳來學生們的議論聲,英道和他的小跟班兒走了進來。嘆坐在原位,擡頭看着他們。

“真是不好意思,都出去一下唄?我有話要跟金嘆說。”

他們明白,這不是請求。大家嘟囔着走了出去。英道看了看一動不動仍舊坐在一旁的明秀。

“我也出去?”

“幫忙放哨。我信不過別人。”

是啊,讓明秀知道,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嘆明白英道的意思,把明秀勸了出去。明秀沒辦法,跟尚宇和孝俊一起,肩並肩走出了教室。教室裡就只剩下英道和嘆兩個人。

“你看你做的事情多幼稚。把他們都趕出去做什麼?”

“我不是要說些他們不能知道的事情嘛。”

嘆大概能猜到英道想要說什麼。

“因爲你長時間在美國生活,可能忘了我國固有的歷史、文化、人文關懷之類的,在韓國,爲了和平,一般都會先整理之前的事情。我們曾經也經常這樣做。”

“怎麼,是要大打出手嗎?”

“算了吧,我們又不是八歲孩子,都十八歲了。”

“那你想怎樣?”

“我們沒法在一個學校上學,不是你走就是我走,總要轉學走一個。”

“我昨天才轉學來。”

“再轉走就行了唄,這不是給你機會呢嘛。在我說出你是‘小三的兒子’之前,你還有機會走。”

嘆慢慢地站起身,走到英道面前。兩個人隔着不遠的距離,互相瞪着對方,感覺下一秒就會大打出手。

“可能是我還小,沒成熟到能體會什麼叫輸即是贏的道理。”

“可能是我性子還不夠圓滑,看着早已過氣的你在這裡叫囂,真是很火大。”

“看樣子,沒法好好相處了。”

“想避開也已經來不及了。”

嘆和英道的視線相互碰撞着,擦出了火花。戰爭就要開始了。

英道想,在這場戰爭中,肯定是他贏。爲什麼?因爲金嘆有最致命的弱點。英道想着剛纔在學校裡的事情,心情愉悅地駛向了摩托車店。已經看到了金嘆扭曲的表情,只要改裝能順利完成,今天就完美了。

“那樣改裝可是違法的。”

“爲什麼我想改的全是違法的呀?”

“因爲你還未成年。”

“你先幫我改裝好,我馬上就能長大。”

英道跟店主嬉皮笑臉地開着玩笑。就在這時,穿着制服的恩尚拿着炸雞盒走進了摩托車店。咦?車恩尚?恩尚把炸雞盒遞過去,收完錢,鞠了一躬,然後跑出了摩托車店。英道若有所思地盯着職員拿着的炸雞盒。

啊,又是這裡!不是剛點完嗎,怎麼又要了一份,一天到晚只知道啃雞翅嗎?恩尚拿着炸雞盒,再次走進摩托車店。恩尚不想跟他們說話,開口就是要錢。

“一共是16100元。”

“剛纔不是送過了嗎?我們都吃完了。”

“不是說有客人來,又點了半份油炸半份醬料的炸雞嗎?耍我玩,我可以忍受,錢要是對不上我可就難辦了。”

“都說我們沒點了。你確定是這裡點的嗎?”

看起來真不像是玩笑。“奇怪……”恩尚自言自語地拿起手機,給點餐的人打了電話。

“喂?是點炸雞外賣到摩托車店的顧客吧?”

“這是你的電話嗎?”

“什麼?”

“左邊。”

恩尚下意識地看了看左邊,英道正拿着手機站在那裡。他掛了電話,目不轉睛地盯着恩尚。

“炸雞送這邊來。”

恩尚向職員道完歉,走到英道面前遞出炸雞說道:“16100元。”

英道默默地拿出了信用卡。恩尚也默默地接過卡,熟練地拿出了刷卡機。

“爲了要個手機號,我居然還得花錢,還不如直接問瑞秋好了。”

“不要打電話,我不會接的。”

恩尚撕下收據單,和信用卡一起還給了英道,特別流於形式地說完“用餐愉快”,轉身走了出去。

“我的手機號會存下來吧?”

恩尚頓了一下。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如果不存起來的話,我會一直問你,爲什麼暴發戶還要出來打工。”

恩尚也發現了,英道並不是什麼好人。嘆想盡辦法讓自己遠離英道,應該也是這個原因。但恩尚束手無策,已經被英道發現了,她卻不能做任何辯解。現在種這狀況,除了保持沉默,別無他法。恩尚很不安地走出摩托車店。英道並沒有阻攔她。

“去公司幹什麼了?”

琦愛湊到正吃飯的嘆身邊問道。

“沒幹什麼。”

“聽你爸說,你還參加會議了啊。”

就不應該天真地相信爸爸說的話。被爸爸騙去見哥哥,結果卻讓哥哥那麼難堪。晚一步跑進會議室的哥哥,還有在公司介紹自己的爸爸,嘆真想把這些記憶都抹去。不,如果可以,真想把當時在場的自己給抹去。

“我沒參與,只是看了看。”

“那不都一樣嘛!你爸讓你坐哪兒了?讓你坐在他旁邊了嗎,還是旁邊的旁邊?”

嘆把飯泡進水裡,胡亂往嘴裡塞着。

“不過,你爲什麼要泡飯吃啊,還有這麼多菜呢。”

“不想聽媽媽說話,想快點吃完。”

“你個臭小子!那媽媽就快點問了。開什麼會了?你爸沒讓你做什麼事嗎?沒讓你說說想法什麼的嗎?都誰來了啊?你哥來了嗎?你哥坐哪兒了啊?”

嘆實在不忍心告訴媽媽,她那長久以來的希望,只不過是不切實際的迷戀。他最終還是沒有把飯吃完,突然起身走出了廚房。胸口實在是太憋悶了。

姬南需要把家務活做完,恩尚則留在庭院幫媽媽晾着餘下的牀單。看着在陽光下隨風擺動的白色牀單,恩尚的心情突然低落下去。

“啊,天氣真是好得不像話。真讓人惱火,白天是暴發戶,晚上卻是保姆,這該死的人生,日夜溫差怎麼這麼懸殊。”

恩尚用手拍了拍晾好的牀單,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在陽光下坐着,恩尚積壓多時的情緒一起涌了上來。在陌生的環境生活,在新學校面對各種問題,除了打工還要做家務,各種疲憊一股腦兒向恩尚襲來。她的心就像那些牀單一樣,溼漉漉的。真想把心也拿到陽光下,曬一曬。她靠在椅子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嘆站在不遠處,看着恩尚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牀單那邊的少女,既美麗又令人憐愛。嘆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着已經入睡的恩尚。究竟是什麼,讓她如此孤獨?他走近一些,把恩尚手上沒有貼牢的創可貼,重新貼了上去。她的傷口,讓嘆很是心疼。

“媽,就五分鐘……稍微眯一下,等下還要去打工呢。”

恩尚以爲,那是姬南的手。嘆盯着恩尚看了好一會兒,突然不知想到了什麼,回到了自己房間。他把恩尚送給他的捕夢網拿下來,繫到了恩尚頭頂的晾衣架上。做個好夢吧。嘆想成爲恩尚孤單人生中的一場好夢。

恩尚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教務室。現在不只是校服了,還要準備特殊興趣培養費,我真是太小看帝國高中了。她想起班主任冰冷地對她說,乾脆不要想着靠成績來爭取獎學金。即使是這樣,她也想堅持下去,因爲總是能想起,昨天掛在頭頂的捕夢網。不管跌倒多少次,只要有它的陪伴,就能重新站起來。恩尚思緒複雜地走在走廊裡,突然,她看到了貼在告示板上的公告。JBS PD追加招募,支付一定數目的獎學金。恩尚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獎學金?”

還沒報名,就先問獎學金的事,恩尚還是頭一個。在這個學校,並沒有多少學生會對廣播社獎學金如此眼紅。孝信在想,這個荒唐的轉學生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報名的人很多,也知道這裡的人,從剛開始蹣跚學步,就配備家庭教師,準備考常春藤了。但我還是很好奇,獎學金是先付還是後付?”

“先付能怎樣,後付又能怎樣?”

“因爲我需要錢去買校服。”

“那你期待的金額是多少?”

“什麼?”

是我說得太露骨了嗎?恩尚哈哈笑着,略顯尷尬。

“你現在是爲了獎學金,才報名參加廣播社的嗎?”

“當然,還有對廣播的熱情……”

“就當你有熱情吧。跟傳聞不太一樣啊,真的沒錢買校服嗎?不是說,你家是暴發戶嗎?”

“……我買包了。我花錢……大手大腳的。”

“把買校服的錢都拿去買包了,這種人你覺得我會錄用嗎?”

“除了這一點之外,沒有其他缺點了。我很勤懇的。”

“你是不是勤懇,我怎麼知道。”

“前輩您是個怎樣的人物,我來之前,已經非常勤懇地打聽過了。”

“喲呵。”

“都說您人很好,很正直,很紳士。您會給我面試的機會嗎?”

真是個有趣的女孩。孝信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對恩尚很滿意;而且,其實也沒什麼人來報名。

尚宇和孝俊抓着俊永的肩,一把把他推向了儲物箱。英道抓起靠在儲物箱上的俊永,再一次把他推向了儲物箱。同學們議論紛紛地圍觀起來。

“你爲什麼總是來傷我的心,俊永?你真的以爲你匿名舉報,我就會不知道是你了嗎?”

俊永根本不敢看英道,肩膀在不停地顫抖着。

“先不說你有沒有跟老師告狀。我都說多少次了,你爸爸的電話是自己接,可我爸爸的電話是由秘書接的。爲什麼總讓我跟秘書室之間生出秘密來呢,俊永?”

英道的語氣像是在開玩笑,眼神裡卻充滿了殺氣。在一旁圍觀的同學們,也感受到英道的殺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恩尚高興地從廣播室出來,想着終於有辦法湊齊校服費了,結果看到了圍成一圈的同學們。怎麼回事?恩尚毫無想法地擠進人羣,把頭探了出去。

“還要我給你多少顏色看看,你才能學會體諒我呢?就因爲你總是不會體諒我,爲了讓你明白,我纔會在同學們面前這樣做。懂不懂?”

英道用手指着俊永的頭。俊永感到無比羞恥:真想就這樣死了算了。

“還敢不敢再犯了?”

俊永把身子蜷縮起來,不停地顫抖着。

“還不回答?”

啪的一聲,英道用手打了俊永的頭。只一瞬間,俊永的眼神變了。他擡起頭,狠狠地瞪着英道。

“還不趕快回答。別光瞪眼!”

英道提高嗓門兒,又打了一下俊永的頭,這次比上回更加用力。恩尚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就在這時,俊永一把推開了英道:“別再惹我了!我不會再忍下去了!”

俊永撿起掉在地上的書包,朝着英道甩了過去。英道的臉好像被書包的拉鍊掛到,破了個小小的口子。

圍觀的同學們全都嚇了一跳。英道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口,邪惡地笑了笑。

“爲什麼非要把事情鬧大,找死啊!”

“我不會再忍了,你個壞蛋!我馬上就要轉學了,沒什麼好怕的!我要殺了你!”

俊永已經無路可退了。被逼無奈的他,撲向了英道。英道輕鬆地抓住向他跑來的俊永,順勢絆倒在了地上。俊永整個人砸在地上,久久沒能再爬起來。

“既然一直都忍了,怎麼不再多忍兩天呢。”

英道慢慢走向倒在地上的俊永,把腳踩在他肩上。這時,英道看到了擠在人羣中的恩尚。

“真期待,將來,在你身上會發生什麼事呢?”

英道就像是在警告恩尚。他對恩尚邪惡地笑了笑,從容地離開了走廊。直到英道消失不見,圍觀的同學們也都散開了,恩尚才小心翼翼地走向倒在地上的俊永。

“沒事吧?”

恩尚扶俊永坐起來,把礦泉水遞給了他。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的嘆,走向了恩尚。

“要……喝水嗎?”

嘆把恩尚的礦泉水瓶扔到一邊,強硬地拉起了恩尚。

“幹什麼?那是要給他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懂不懂?不要摻和這種事情。”

“我只是問問他有沒有事而已,這算什麼摻和啊。”

“這裡除了你,還有其他人跟他說過一句話嗎?”

恩尚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同學們看都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俊永,若無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帝國高中裡,絕對不可以站在弱者一邊。弱者站在弱者那一邊,只會變成‘一羣弱者’。”

“一羣弱者。”這句話刺痛了恩尚的心。這個學校,居然比想象中還要惡劣。我是弱者。恩尚實在沒有勇氣再次抓起俊永的手。

在做兼職的時候,恩尚也一直在想學校裡發生的事情。倒在地上的俊永,踩着俊永肩膀的英道,英道看着自己那陌生的眼神,還有嘆陌生的樣子,這一切都讓她感到特別混亂。就在恩尚機械地動着雙手的時候,圍裙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

“是我,知道我是誰吧?”

是瑞秋的聲音。

“這就是你的號碼嗎?”

“趁我還沒翻臉,把我的名籤送回來。我的忍耐心,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強。”

“想要就自己來拿。”

“要我和金嘆一起去嗎?”

恩尚不想繼續和嘆糾纏在一起。沒辦法,只能是自己去找瑞秋了。

瑞秋約恩尚在一家高級美容會所見面。恩尚心想,自己居然還能來這種地方。雖然恩尚不想四處張望,但畢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下意識地看看周圍。就在恩尚不知所措地坐在休息室時,瑞秋穿着一身浴袍走了過來。

“名籤呢?”

“我的海關申報表呢?”

恩尚絲毫沒有示弱,而是更加強硬地問道。瑞秋提高了嗓音。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職員優待進學校的尹燦榮,沒跟你說明學校的情況嗎?”

“說了又能怎樣,會有什麼不同嗎?”

“你的態度應該變不同纔對。你不是暴發戶嗎?”

聽到瑞秋說暴發戶,恩尚的表情僵硬起來。就連暴發戶這個假的家庭背景,在瑞秋面前也一樣不值一提。

“雖然不知道你們家靠什麼變成了有錢人,但我家從我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那一代開始,祖祖輩輩都是有錢人。所以,別讓你的名字和金嘆一起被同學們議論。這隻會拉低我和嘆的身份。”

“……你可能不會相信,但這也是我所期盼的。”

恩尚從包裡拿出名籤,放在了桌子上。

“你的名籤,把我的海關申報表還給我。”

瑞秋拿起名籤,嘲弄般笑了笑。

“啊,那個啊,我扔了。”

“什麼?”

“扔在機場垃圾箱裡了。辛苦你跑一趟了。”

瑞秋從錢包裡拿出兩張五萬元,扔在了桌子上。

“這是路費。不要拒絕,是讓你快點消失的意思。”

瑞秋起身走進了美容會所。恩尚沒想到,區區一個十八歲小女生,居然會用這種方式令人難堪。她一臉委屈地看着桌子上的兩張五萬元。

在學校是冒牌暴發戶,放學後是厚臉皮的打工妹,回家到還要看人臉色,沒有一個地方能讓恩尚放鬆心情。某個人卻與恩尚截然相反,因爲投胎投得好,生活在爸爸的爸爸的爸爸那一代開始就是有錢人的家裡。恩尚無奈地笑了笑,她實在是不想回家,總該有個地方,能讓她暫時逃避這該死的現實吧。但家不是恩尚的避風港,更不能讓她安心休息,還有個更悲慘的現實,那就是家裡還住着金嘆,而且不是恩尚想避開就能避開的。她不想讓嘆看到自己如此悲慘的人生,至少不應該這樣相遇。恩尚想起那天在頭頂搖晃着的捕夢網,還有嘆抓着自己的手奔跑在加利福尼亞大街上的情景。她曾以爲,這是上天送給她的禮物,來安慰她如此悲慘的人生,不曾預料,這一切居然會給她帶來傷痛。朝家走的腳步,越來越沉重。恩尚苦惱了一會兒,然後終於下定決心,走向了家附近的超市。她買了一瓶飲料,然後來到戶外餐桌邊,趴在了桌子上。比起家,這裡能讓她更舒心。恩尚慢慢閉上了眼睛。

“我就在你家附近的超市。我先弄碗泡麪吃着,你趕緊給我過來。”

在超市裡,英道給明秀打着電話,結果發現了在外面趴着的恩尚。看來是他轉過身接熱水的時候,恩尚進來過。又那樣睡着了呢!英道拿着泡麪走出來,坐到了恩尚對面。英道盯着恩尚,吃了兩口泡麪,突然用腳踢了踢她的椅子。

“喂!”

恩尚睡得很沉,並沒有馬上睜開眼睛。英道又踢了踢椅子。

“喂!”

這個聲音,難道是崔英道?恩尚一下驚醒過來。怎麼辦?恩尚實在想不出,怎樣才能從這裡全身而退。她裝作還沒醒過來,緊緊閉着雙眼。

“你怎麼整天在這種地方睡覺啊,搞得人怪想保護你的。”

她醒了,卻裝作沒醒過來。英道看了看一動不動趴在桌子上的恩尚,思索着還能怎麼逗逗她,就在這時,英道的手機響了。是嘆的電話。哎喲,居然會給我打電話?英道迫不及待地按下了通話鍵。

“你怎麼知道我的號碼?”

“看來,你也知道我的號碼啊。”

“那就算扯平了吧,找我什麼事?”

“泡麪好吃嗎?”

英道拿着手機,看了看周圍,發現嘆正站在對面看着自己。啊哈!英道好像已經搞清楚狀況了一樣,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恩尚,又看了看嘆。

“要不要吃碗泡麪再走?”

“你覺得我是想你了,纔給你打的電話嗎?”

“友情怎麼說變就變了呢。你想的那個人,我幫你叫醒好了。”

英道再一次用腳踢了踢恩尚的椅子。

“別裝了,該起來了,金嘆來了。”

啊,真是要瘋了。居然連金嘆都來了,看來不能再繼續裝睡下去了。恩尚慢慢直起了身子。

“怎麼這麼吵啊?”

英道用下巴指了指馬路對面。嘆用眼神責備着恩尚,繼續對着電話說道:“你們倆幹什麼呢,在別人家地盤上?”

“咱別這樣行麼?”

恩尚也裝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天真地問道:“你倆幹什麼呢?你爲什麼會在這裡?他又爲什麼會在那裡?”

“哇,你倆這是幹什麼啊?”

英道覺得這真是太有趣了,看了看他們兩個人,對嘆說道:“你不是來找她的嗎?過來吧。”

“我幹嗎要找她?雖然不知道你倆這是什麼個情況,但是要幹壞事,麻煩回你家那邊去,我們家這邊可不是那種地方。”

嘆掛斷電話,轉身離開了。

“他就這麼走了啊,還不趕緊跟上去。”

“我又不是來找金嘆的。”

“那就是說,眼下這種情況純屬偶然咯?”

“難道咱倆是提前約好才見到的嗎?趕緊吃完走吧。”

恩尚站起來,朝嘆的反方向走了起來。

“你們這樣死不認賬,還真讓人沒辦法,搞得我真有點亂了呢。”

英道攪着泡麪,撲哧笑了。

恩尚一想到差點就被崔英道逮到,嚇得兩腿直髮軟。崔英道在學校的惡行,到現在還歷歷在目。她想,英道看起來和嘆的關係也不是太好,所以纔會把一直與嘆糾纏在一起的自己當作獵物。如果再被他發現是社會關愛者,那自己的高中生活肯定會被搞得一團糟。恩尚一邊想,一邊快速地穿過了庭院。就在這時,先一步到家的嘆,一把拉住了恩尚的胳膊。

“嚇死人了!”

“你個女孩子家的,爲什麼在那種地方睡覺,都不知道害怕嗎?”

“不想太早回家,又沒有地方可去,所以只好去那兒了。”

“怎麼會沒地方可去,滿地都是咖啡店呢。”

“在那種地方消磨時間,也是要花錢的。”

聽到如此意外的回答,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先進去了。”

“我話還沒說完呢!爲什麼跟崔英道見面?”

“不是見面,只是碰到了而已。一睡醒就發現他坐在對面,我有什麼辦法。”

“我說過多少次了,讓你小心崔英道!他都跟你說什麼了?有沒有威脅你?”

“沒有啊,反而說想要保護我呢。”

“那就是威脅,那就是!拜託你以後聽我的行嗎?以後不要再跟崔英道碰上。這不是嘮叨,是警告。”

“那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嗎?”

“連試都沒試就說這種話!”

“你和崔英道到底爲什麼會鬧成這樣啊?”

“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現在的我們,是互相怨恨的關係。”

“我先回去了,你過五分鐘再回去。”

“偶爾在家門口碰上一次,還是有可能的吧?”

“我計劃的是盡最大努力不要碰上你。”

恩尚丟下嘆,冷酷地轉身離開了。

“我回來了。”

“你倒是早點回來啊,這是我自己去拿的。”

琦愛拿着紅酒瓶,對恩尚發着牢騷。

“對不起。”

恩尚習慣性地說着對不起,結果嘆突然走進了廚房。

“媽,我要喝水。”

“叫人給你送過去嘛,幹嗎自己跑廚房來?”

恩尚嚇了一跳,正打算悄悄走回保姆間,結果被琦愛叫了下來。

“喂,拿點水。”

恩尚轉過身,走向冰箱,拿出了水瓶。

“啊,你們第一次見嗎?他就是我兒子,金嘆,帝國集團的二公子。”

“你知道那個不會說話的阿姨吧,她是那個阿姨的女兒。”

琦愛的介紹,讓恩尚很心痛。她把水倒在杯裡,遞給了嘆。

“初次見面。”

“我可見過你很多次了。”

“見過?什麼時候,在家裡嗎?”

“在學校。還納悶那鄉巴佬是誰呢,原來是你啊。幸會,以後要常見面咯。”

琦愛在一旁看着,對嘆那句經常見面很是不滿。

“常見面就免了吧。你在學校沒見過他嗎?”

“沒見過。”

“是嗎?這麼奪目的孩子,想看不見都不容易纔對啊。”

“就是呢,她可夠奇怪的。”

恩尚心想,奇怪的人明明是你,居然說我。原來,你這麼自戀都是因爲你媽媽啊。恩尚偷偷瞪了一眼嘆,嘆微笑着放下了水杯。

“我上去了。”

嘆剛一走出廚房,恩尚也立馬對琦愛說道:“那我也回房了。”

“看清楚了嗎?”

“什麼?”

“既然這樣見過面了,以後我家嘆在學校都做了些什麼,你回來要向我報告哦。”

原來是讓我付飯錢啊。恩尚在這個家,只能回答“是”,容不得她拒絕。

恩尚聽了好一會兒琦愛的說教,內容是關於她和嘆之間的差距,少爺與保姆家孩子之間的差距。這讓她感到身心疲憊。好不容易熬到琦愛說完,恩尚回到了保姆間,結果又看見姬南一邊疊着毛巾,一邊困得直點頭。

“怎麼又坐着睡啊?就算是一小會兒,也要躺下睡。”

姬南聽到恩尚的聲音,睜開了眼。恩尚正坐在地上,看着媽媽。就在這時,她突然嚇一跳,站了起來。牆上掛着乾淨平整的帝國高中校服。

“啊!媽,這是什麼?你從哪兒弄來的?”

—還能是哪兒來的,當然是買的。

“買來的?媽你真是,這衣服差幾千就一百萬了!用那筆錢,我們……”

—這些錢你媽還拿得出手,別擔心了。穿上試試,看看我女兒漂不漂亮。

淚水充滿了恩尚的眼眶,對媽媽,她既感謝,又愧疚。恩尚拿着校服比了比,對着媽媽開心地笑了笑,是專屬於十八歲女孩兒的那種笑容。

“我穿什麼不漂亮啊!謝謝媽。說實話,我太喜歡了。啊,怎麼辦,要不要熨一下?”

看着恩尚如此興奮,姬南也很是幸福。

這傢伙爲什麼不接電話,害得我跑到這兒來。瑞秋一邊發着牢騷,一邊推開了柔道場的門,英道正解開柔道服擦汗。他瞟了一眼走進來的瑞秋,表現得一臉從容,好像已經知道了瑞秋爲什麼會來找他。

“聽說了吧,拍照的事情?”

英道好像不想提這件事,只是在不停地喝水。

“不是隻有你因爲這件事心情糟透了,好不好?我真心地問你一次,你真的沒有什麼辦法能搞砸這場訂婚嗎?”

“我們交往吧。”

“我沒讓你搞砸我的訂婚。能不能認真點?”

“雖然搞不砸訂婚,但拍照這種事,我還是能搞砸的。”

“真的嗎?”

“我如果搞砸了拍照的事情,你又能爲我做什麼?”

“搞砸了再說。”

“看來你想拍全家福啊?”

“你想要什麼?”

“無論我要什麼,你都會給嗎?”

英道用微妙的語氣問道。瑞秋莫名緊張了起來:怎麼辦,要不要交易?可是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她無奈地點了點頭。

穿着校服的恩尚,高高興興走出了大門。可是,嘆居然站在門口。這是完全出乎恩尚意料的相遇。嘆的身邊,停着一輛模範出租車。

“你怎麼會在這兒?這大清早天都沒亮呢。”

“你這傢伙,司機都還沒上班呢。我就納悶,每天早上都遇不到你,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走的?爲了躲我,你每天都這麼大清早就走嗎?”

“不只是爲了躲你。我先走了。”

“我大清早就在這兒等你,難道就是爲了讓你先走嗎?”

嘆拉過恩尚,一把塞進了出租車。

“喂!”

“在門口拉拉扯扯沒什麼好處。監控錄像。”

嘆爲了讓恩尚下不了車,把她往裡面推了推,自己也坐了進去。

“帝國高中。謝謝。”

真是!恩尚想,看在監控錄像的分上,我忍了。看到恩尚安靜了下來,嘆滿意地笑了笑。對他來說,這樣坐在一起上學的感覺,真的太好了。嘆一直盯着前面,突然開口說道:“同學們都很喜歡金嘆,因爲他長得帥;金嘆學習很好,因爲他長得帥;金嘆……”

“說什麼呢?”

“你要向我媽媽報告的內容。昨天,我都聽到了。”

“所以,你讓我對她說謊嗎?”

“有哪一句是假的?”

“算了。”

“我媽讓你報告關於我的事,你回答‘是’倒是挺快的。難道你早就有此打算了嗎?”

“我在你家裡可以說的話當中,就沒有‘不願意’這一句。”

“所以‘不要’,‘算了’這種話,就全都衝着我來了嗎?”

“我有嗎?”

恩尚仔細想了想,還真是這樣。嘆方方面面都想着自己,自己確實對他過分了些。這樣想着,恩尚心裡有了些愧疚。

“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早走啊?”

“車,我在躲車。”

“車?”

劉瑞秋、李寶娜、崔英道,還有金嘆,像這樣的學生有數十上百人。恩尚覺得,如果想盡可能平凡地上學,就必須徹底隱瞞自己是社會關愛者這件事。每天學校門口都會停着一排排的進口車,同學們會熟練地下車,從司機手中接過書包。恩尚最先需要避開的,正是這種情況,因爲“冒牌暴發戶”是沒有進口車和司機的。但是,就目前而言,恩尚最應該避開的,應該是和嘆一起上學。

“司機師傅,麻煩您在前面人行橫道那裡停車。”

“請一直開到學校門口。”

嘆打斷了恩尚的話。

“我們不可以一起下車的。”

“這大清早的有誰會看到,今天就一起走吧。明天開始,讓我這個時間出來,我也不會出來的,放心吧。”

“那也不行!”

突然,嘆一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啊”的一聲,指向了窗外。恩尚條件反射般看向了窗外。嘆迅速地把自己的頭靠在了恩尚的肩上。恩尚的心狂跳起來。

“好睏,就因爲你,起得太早了。”

“……你這是幹什麼呢?”

“等一會兒,一起下車。”

嘆那一頭柔順的頭髮碰到了恩尚的脖子,恩尚聽着嘆溫柔的聲音,根本動彈不得。恩尚想,幸虧嘆閉上了眼睛,要不然,看到自己通紅的臉,他肯定會嚇一跳的。

“校服挺漂亮的。”

嘆就這樣靠着恩尚。恩尚卻像個傻瓜一樣,心動了。

清晨的校園很安靜。恩尚一邊想着身後的嘆,一邊向前走着。

嘆則看着恩尚的背影,慢慢地跟在她身後。這裡只有恩尚和嘆,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着,就像在美國一樣。嘆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恩尚晃動的馬尾辮,還有她那白皙的脖子。他大步走向前,把恩尚的頭繩解了下來。恩尚嚇得連忙轉過了身。被解開的頭髮,披在了恩尚的肩上。

“你幹什麼!”

“在學校,不要把頭髮紮起來。”

“把頭繩還給我。”

“你要多擋住一些,才更漂亮。就這樣披着頭髮上學,知道了嗎?”

“別弄我頭髮,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這時間誰會在……”

“金嘆?”

嘆的話還沒有落地,明秀就從對面的柱子後面蹦了出來。恩尚馬上往後退了兩步。

“哎喲,暴發戶也在啊?你們兩個怎麼會一起來的?”

明秀往自己身上噴了幾下解酒劑。啊,這小子真是太沒有眼力了。嘆把恩尚拉到了自己身後。嘆是想讓明秀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這個時間,你怎麼會……你是睡在這兒了嗎?一看你這樣子,是從夜店直接就來上學了吧。”

嘆指了指地上的屍體輪廓線。恩尚站在嘆身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

“就是那麼回事。如果被我媽知道我昨晚沒回家,明天我就真得睡在這兒了。”

就在明秀打算走進教學樓時,恩尚嚇得大喊了一聲。

“怎麼了?”

“那個……你踩到了。”

明秀若無其事地站在屍體輪廓線上。

“啊,這個,可以踩的。沒關係,這是個假的。”

“假的?不是有人死在這兒啊?”

聽到恩尚的提問,明秀用腳蹭了蹭輪廓線。

“不是,就是有人畫的。擦掉了還會畫上,再擦掉再畫上,算是一種示威吧。”

“是誰這麼執着啊?”

明秀聽到嘆的問題,歪了歪頭。

“誰知道呢。可能是俊永吧?”

恩尚想起了俊永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樣子,還有那些對俊永不予理睬的冷漠的視線。

“不過,暴發戶,你不覺得曾經見過我嗎?在這個時間遇上,就更覺得熟悉了。”

“不知道啊……”

有時,沒有惡意的提問反而會讓人更加難堪。看到恩尚有些爲難,嘆插嘴道:“她不去夜店。”

“你怎麼知道?”

“夜店也是看人放行的吧。”

真是的,掩護打得也太難聽了點。

“雖然土了點,但也不算差啊。”

真是的。都說物以類聚,真是一點都沒說錯。恩尚可愛地瞪了瞪走在前面的明秀和嘆。

孝信大概看了一眼恩尚的入社志願表。恩尚坐在對面,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特長是會手語?”

“是。”

“還挺特別的,別人一般都是‘會說三國語言’之類的。”

“這就是你應該選擇我的衆多理由之一,我從小就有犧牲和奉獻精神……”

“不合格。”

“爲什麼?”

“你不是說想進廣播社的目的,是爲了買校服嗎?看你已經穿上校服了啊。之前說是買了包,難道又賣了?”

“我說買包……是騙你的。”

“看出來了。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請選我吧。不選我的話,我會報仇的。

“什麼意思?”

“請一定要選我!”

“比起這句話,你的手語略長了一點。”

孝信一臉懷疑地看着恩尚。恩尚尷尬地笑了笑。就在這時,寶娜走進了廣播室。她漫無目的地走進來,結果看見恩尚坐在對面,馬上皺了皺眉頭。

“你怎麼在這裡?前輩,你該不會是在浪費時間,跟她搞什麼面試之類的吧?不行,不要錄取她,前輩!”

“理由是什麼?”

“她是我男友最好的朋友。男女之間哪來的什麼知己朋友,怎麼可能!我最討厭她了。”

“真可惜,我最喜歡這種癡情戲碼了。”

就在兩個人互相拌嘴的時候,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前輩!”

是那個凡事都要和寶娜計較的一年級女孩。寶娜臭着臉,看着那個女孩。

“你又來幹什麼?”

那個女孩也沒有給寶娜好臉色。她看都沒看一眼寶娜,徑直走向了孝信。

“您好,前輩,我是來面試……”

這丫頭肯定是因爲喜歡孝信,纔想要進廣播社的。寶娜一把推開那個女孩兒,急忙對恩尚說道:“喂,你合格了,合格。前輩,就選她吧。JBS的下一位PD就是你,車恩尚。Congratulations!”

比起那個討人厭的臭丫頭,男友的朋友好多了。孝信撲哧笑了笑。只有恩尚不明所以地傻坐在椅子上。

哥哥回家了?放學回家的嘆,把書包扔在一邊,跑向了元的房間。元聽到了嘆的敲門聲,也知道嘆開門走了進來,但他始終沒有轉過身。

“哥,你這是搬回家裡來了嗎?”

“你跟你媽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嗎?”

元依舊那麼冷漠。嘆這才意識到,元正在整理他的行李箱。

“出去,你很礙事。”

“你跟我,不管是不是怨恨對方,都不能住在一起,是嗎?”

“那種事,是真正的家人才能做的。”

“你對我說這種話,心裡就會好受點嗎?”

“不好受。但我知道,你心裡也不好受,那就夠了。讓開!”

元拉着行李箱,走出了房間。嘆站在門口,看着元。

“哥。”

“我好像說過一次了,讓開。”

“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能因爲我回來了,就離開家呢!”

“因爲你總是跟着我。”

“什麼?”

“你來過我住的酒店吧,公司你也來過。你如果還像個七歲小孩一樣跟着我,那我就真的無處可躲了。你問我怎麼能這樣對你,你就沒想過,是你在搶我的地盤嗎?又或者,這次該輪到我去美國了?”

嘆喜歡哥哥。嘆喜歡比自己大、比自己強壯、比自己聰明的哥哥,喜歡比自己孤獨的哥哥,喜歡討厭自己的哥哥。所以,他不想被哥哥討厭。但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這都是不可能的。即使賴着哥哥,等着哥哥,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訴哥哥,也沒能縮短與哥哥之間的距離。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我總不能跟一個高中生一般見識啊。拜託你快點長大吧。”

說不定,這一切在嘆出生時,就已經註定了。對於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來說,他沒有辦法去改變這些命中註定的事情。元拉着行李箱,最終還是走出了房間。嘆,一個人留在哥哥的房間裡。

“啊,天啊!嚇死我了。”

嘆從庭院的一角突然跳了出來。恩尚剛打完工回到家,結果被他嚇了一跳。

“纔回來嗎?”

“您好。”

恩尚對嘆行了一個大禮。嘆一臉錯愕地看着恩尚。

“你這是在反抗嗎?”

“說不定夫人會出來呢,我還是先告退了。”

“告什麼退,給我站住。”

“啊,幹什麼?”

恩尚正打算離開,結果被嘆叫了下來。

“你爲什麼不把我的捕夢網還給我,而且連句謝謝都不說。我希望右手做的事,不用多說什麼,左手也能理解。拿到酒窖來給我,現在,馬上!知道了沒?”

嘆連珠炮一樣說完,就消失在了酒窖方向,沒有給恩尚任何頂嘴的時間。恩尚莫名其妙地看着嘆,撲哧笑出了聲。

恩尚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酒窖。先一步來到酒窖的嘆,看到恩尚走進來,用手機播放起了音樂。是恩尚哭着聽的那首歌。恩尚走下臺階,把捕夢網遞給了嘆。

“謝謝你。”

“這個還挺神奇的。沒有了這個,馬上就開始做噩夢了。”

“真能胡扯。”

把捕夢網還給嘆,就算大功告成了。恩尚毫不猶豫地轉身,打算離開酒窖,結果卻被嘆攔了下來。

“我放着音樂呢,聽完這一首再走吧。”

恩尚的心好像連接着被嘆拉住的胳膊一樣,瘋狂地跳動着。她努力躲着嘆的眼神,最後實在拗不過,坐了下來。

“因爲選的歌不錯,我才坐下來的。”

“喜歡這首歌嗎?上次你放的就是這首歌。”

“這是我曾經非常喜歡的一個人喜歡的歌。”

“你談過戀愛了,什麼時候?來美國之前嗎?是哪個傢伙?”

“我可沒說是男人。”

是我反應過激了嗎?嘆乾咳了兩下,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沒談過啊。那是誰啊?”

“我姐姐。”

那一刻,嘆想起了跌坐在地上哭泣的恩尚,丟下恩尚逃走的史黛拉,還有因爲沒有追上史黛拉在原地急得直跳腳的恩尚。當時爲什麼只是袖手旁觀呢?就算現在,也真想衝上去抱住恩尚。那樣,腦海中的她是否就能止住淚水了?

“現在還想去美國嗎?”

“其實不是非要去美國不可,只是想離開韓國而已。”

“所以呢,回來之後,感覺韓國還住得下去嗎?”

“和原來一樣唄。每天都是打工,打工,再打工……轉學倒是挺讓人意外的。也多虧如此,我變得更加不幸了。”

“如果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

“不用了,你的心意我心領了。”

“誰說要給你了嗎?”

恩尚聽到嘆的玩笑,微微笑了笑。每次看到恩尚的笑容,嘆就感覺豁然開朗。

“一出生就是帝國集團的兒子,這種感覺如何?”

冷漠的哥哥,還有不能踏出家門一步的媽媽,言辭刻薄且捉摸不透的爸爸——這一切不關乎我的意願,卻全都因我而起。你是否知道,生活讓我如此難以喘息,卻是你讓我豁然開朗?

“不能管媽媽叫媽媽,不能管哥哥叫哥哥的感覺嗎?”

“少爺們的設定,果然都是這個風格的。”

“你還挺記仇的嘛。那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不能。”

“聽都沒聽,就說不能。”

“你的問題,一向很危險。謝謝你的歌,晚安。”

“連第一段都還沒放完呢。”看着恩尚離開的背影,嘆嘟囔道。不過不知爲何,嘆總感覺今天能睡個好覺。他轉了轉手中握着的捕夢網。

從一早上開始,英道看恩尚的眼神就很不尋常,充滿興致地上下打量,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點點頭。恩尚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空空的教室裡,只剩下英道和恩尚兩個人,恩尚不知道究竟應該擺出怎樣的一副表情。

恩尚默默地瞪着英道,就在這時,不知是否應該慶幸,寶娜穿過人羣進到了教室裡。

“喂,崔英道!你包下整個學校了嗎?就算是你包下的,但硬要計較是誰的,這個學校也是金嘆的,你憑什麼總是讓人出去?”

“我只是想跟暴發戶瞭解點事情而已。不用緊張。”

英道看都沒看一眼寶娜,一把搶過了恩尚的書包,然後拉開拉鍊,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

“幹什麼呢!”

恩尚嚇了一跳,大聲喊道。站在一旁的寶娜,實在看不下去,走向了英道。

“你幹什麼呢?”

“你來得正好。”

這回是寶娜的書包。英道一把搶過寶娜的書包,同樣把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喂,你個瘋子!你是真瘋了嗎?”

“看到這個了嗎?”

英道攔住跑過來的寶娜,指了指地上。聽到英道的話,恩尚和寶娜都下意識地看向了地板。

“看,你根本就沒花過大錢。你不是暴發戶吧?”

從寶娜包裡倒出來的是高級脣彩和化妝包,名牌長款錢包、香水、鏡子、IPod Classic;旁邊散落着從恩尚包裡倒出來的咖啡優惠券、破舊的錢包、老舊的鉛筆盒。其中的差距,真是一目瞭然。

“李寶娜,她真的是暴發戶嗎?聽說你對她挺了解的啊。”

“不知道,你這個小學生!她是不是暴發戶,跟你有什麼關係!”

寶娜發着脾氣甩開了英道的手,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當然有關係。如果她是個社會關愛者,卻假扮成暴發戶,那就是欺騙了全校同學,怎麼能跟我沒關係?我們全都是受害者啊,對吧?”

“……如果你不打算道歉,就麻煩你滾開。”

恩尚嚇得快要瘋掉了,她不知道究竟該怎樣保護自己。恩尚拼盡全力,瞪着英道,爲了保護自己,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裝得很強勢纔可以。

“你到底憑什麼敢這麼囂張,如果我一直問,是不是很沒有禮貌呢?”

英道笑着走向恩尚,恩尚看到,英道的表情和當時踩着俊永的表情,一模一樣。就在這時,燦榮看到學生們亂哄哄地聚在走廊,也擠進了教室。

“你們幹什麼呢?”

“燦榮!崔英道終究還是瘋了!”

寶娜急忙起身,靠向了燦榮。燦榮的表情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冰冷過。

“你這樣隔三差五地妨礙同學們做課前準備,開始讓人覺得礙眼了。”

事情發展成這樣,就不好辦了啊。今天只不過想熱熱身而已。英道邪惡地笑了笑,撓了撓自己的眉毛。

“咱們轉學生怎麼有這麼多黑騎士啊,搞得人好勝心都爆發了。啊,這樣下去,我會變壞的。”

還沒動真格的呢。英道的眼神瞬間冷靜了下來。他瞪了一眼燦榮,走出了教室。

“你們兩個都沒事嗎?快收拾好吧。”

“煩死了。憑什麼要因爲你,把我也搞得這麼狼狽啊。”

看着寶娜發脾氣,恩尚無話可說。除了可憐兮兮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東西,她什麼都做不了。

“哇,熱鬧了!崔英道在隔壁班把暴發戶的書包給掀翻了,還追問她到底是不是暴發戶。”

藝率一邊大喊,一邊跑進了教室。坐在教室裡的嘆,表情瞬間扭曲起來。瑞秋不可能沒注意到他的變化。

“什麼時候?”

“什麼?就剛剛。”

“我還琢磨他怎麼老實了一陣子,看來又開始了。”

щщщ _тт kдn _C O 明秀無奈地笑了笑。嘆考慮了一下,突然站了起來。就在這時,上課鈴聲響起來,外教老師走進了教室。嘆不得不留在了教室裡。遲淑那句不要在學校惹是生非的話,一直縈繞在他的耳邊。

“拜託你……就當沒發生過吧。”

俊永低着頭,把訴訟狀遞給了英道。儲物箱周圍已經站滿了前來圍觀的同學。英道用手甩開了俊永遞過來的訴訟狀。

“喂,太讓人泄氣了!你這麼說的話,那我成什麼人了。當初你打我的時候,連這都沒考慮到嗎?你到底把我想得多好相處啊。”

“拜託你了。”

“醫生說,想要痊癒,至少得三週呢。我超痛的,當時難過得眼淚直流啊。”

“……對不起。就當沒發生過吧,求你了。”

“我怎麼當沒發生過,明明被你打了。所以說,朋友,把這東西拿走,然後多花點錢,趕緊找個好律師。”

“……你要我怎麼做才行?”

“哇,你這樣我會心軟的。那麼,雖然不能保證一定管用,你先下個跪來試試吧。”

恩尚裝作在整理儲物箱,卻一直關注着他們。聽到英道的話,恩尚和圍觀的同學全都緊張起來。

“說不定我就能改變主意了呢。”

俊永低着頭,慢慢跪在了地上。英道看着俊永,從容地笑了笑。沒人說話,也沒人敢動一下。恩尚實在看不下去,轉過了頭。嘆穿過沉默地學生們,慢慢走過來,最後停在了俊永面前。

“起來。”

“這事跟你沒關係。”

俊永顫抖的聲音迴盪在走廊裡。

“我叫你站起來。”

“別在這兒裝善良,更讓人噁心。你跟崔英道沒什麼區別。”

俊永的反應,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愧是咱們俊永,說話就是這麼一針見血。”

英道一邊點頭,一邊笑出了聲。嘆的眼神卻在動搖。

“……難道,我以前欺負過你嗎?”

“至少崔英道還會記得。”

“……對不起。不過,我會向你賠罪的。”

下一秒,嘆的拳頭揮向了英道的臉,英道被打中,身子晃了晃。圍觀的同學全都嚇了一大跳。恩尚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

“我也打你了,有能耐也讓我下跪啊。”

英道站穩了身子,用可怕的眼神看着嘆,看架勢,馬上就要撲過來了。

“真的可以嗎?”

“我很期待。”

“彼此彼此。”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在慢慢縮小。同學們一臉緊張地注視着兩個人。這場戰爭早晚都會打響。嘆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誰在那兒呢?誰在打架?”

那一刻,如果學級主任沒有出現,兩個人肯定會拼個你死我活。

最終,兩個人全都被叫進了理事長室。英道用他特有的油嘴滑舌,在遲淑面前,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嘆則沒有解釋一句。嘆回想起遲淑那冰冷的話語和眼神,他很清楚,這一切會被誇大並傳進父親的耳朵裡,他也明白,這又將變成媽媽的一個把柄。

即使這樣,他也沒有後悔。恩尚所經歷的恥辱與恐懼,還有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如果能就此贖罪,不管是幾次,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向英道揮拳。

“連你母親都建議你轉學了,你考慮一下怎麼樣?”

嘆本打算安靜地離開那裡,結果聽到英道的挑釁,停下了腳步。

“不應該是捱打的人,因爲丟臉而轉學嗎?”

“不是親媽說的話,你就能這麼不放在眼裡啊?”

嘆咬着牙,強忍着怒火:不能中了這傢伙的激將法,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走吧,趁你的右臉還沒被我打爆。”

“就等着你打爆呢,這次我可不用再忍了。想要再打一拳嗎?”

“我想,機會還會有的。”

嘆先轉過身離開了那裡。

三年前。當時是英道先轉過了身。東旭的秘密,對英道來說,還有對當時在一起的嘆來說,都衝擊太大了。嘆能理解,自從有了那件事,英道爲什麼總是躲着自己。他當時以爲,不去理會英道,是能爲英道做的最大的事。但他沒有想到,這段時間會如此之長,以至於他們倆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嘆想到了能讓英道重新打開心扉的辦法。如果是因爲自己看到了英道的傷口,知道了英道的弱點,才讓英道不得不躲着自己,那麼讓英道也知道自己的弱點就好。嘆以爲,這樣做,自己就能留在英道身邊。嘆第一次把自己出生的秘密告訴了別人,除了家人,他沒有對任何外人提起過這件事。可英道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你是小三的孩子?也就是說,如果前天我們看見的那個女人和我爸生了孩子,那孩子也是跟你一樣的傢伙咯?”

說完這些話,英道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嘆。英道的口氣那麼陌生,眼神那麼輕蔑。嘆,孤身一人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裡,看着英道漸漸遠去的背影。現在,英道是否也在看着嘆的背影。嘆沒有回頭,就像當時,英道也沒有回頭。

期中考試臨近的前幾天,圖書館真是人滿爲患。恩尚和燦榮也是其中之一。燦榮把帶來的參考書和教科書,全都放到了恩尚面前。

“到摺頁這裡是上學期講完的部分,從這裡開始,是期中考試的範圍。”

“多謝。沒有你,我就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恩尚接過燦榮拿來的教科書,認真地整理起筆記。就在這時,恩尚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名叫“不要接”的電話。是崔英道。恩尚按下了掛斷鍵。

“是誰啊,居然叫不要接?”

“我也是有秘密的喲,朋友。快走吧,寶娜該發脾氣了。”

“我家寶娜纔不會發脾氣呢,那些都是撒嬌。”

“你個缺心眼兒的,真是!”

“走了。有不會的打電話問我。”

“嗯。”

恩尚想,能有個全校第一的朋友真是太幸運了。她繼續看了一會兒燦榮的教科書和參考書,結果手機又響了起來。又是崔英道。看來他是打算一直打到恩尚接爲止。恩尚無可奈何地接了電話。

“幹什麼?”

“我想吃炸醬麪,可是隻點一碗人家不給送。”

“什麼?”

“能過來跟我一起吃炸醬麪嗎?”

“你可以點兩碗,然後吃一碗,你不是很有錢嗎?”

“怎麼能浪費食物呢,經濟這麼不景氣。”

“你找別人吧。我幹嗎去你那兒?”

“你會來的。還沒見到俊永嗎?”

恩尚意識到有人在看她,擡起了頭。眼前的俊永,像罪人一樣低着頭,向她走來。

“我跟他說了,如果他能讓你來找我,我也許就可以取消訴訟。”

“喂,你這個壞蛋!你怎麼可以這樣!”

恩尚憤怒地大喊了一聲。看着俊永走過來,她強忍着怒火,掛斷了英道的電話。不是吧,該不會是真的?應該不是吧?俊永走到恩尚面前,卻沒辦法直視她的眼睛。

“……那個……抱歉……真的很對不起……”

俊永看起來很迫切,而且感覺自己很無恥。恩尚完全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她從俊永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恩尚實在無法拒絕俊永的請求,更無法忍受對英道的憤怒。

桌子上真的擺着兩碗炸醬麪。“坐吧。”英道讓恩尚坐在自己對面,開始從容地拌起了炸醬麪。恩尚一動不動地看着英道。

“……你這樣耍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目的嘛……”

“你根本就不會取消訴訟,爲什麼還要這樣耍我玩?俊永一副快死了的表情,跑來求我。對你來說可能只是個玩笑,但對俊永來說……”

“誰說是玩笑了?”

英道的眼神和語氣突然變得認真起來。看着英道如此認真,恩尚着實嚇了一跳。

“……難道,你真的會取消訴訟?”

“嗯。”

“爲什麼?”

即使英道說的話全都出自真心,恩尚也有必要再次確認一些事情。

“因爲你來了。”

“我來了會有什麼不同?”

“我的心情變不同了。”

“爲什麼會變不同?”

“你來到我身邊,成爲一朵花,類似這種?”

“我沒心情和你開玩笑。”

“不管我做什麼,都像是開玩笑嗎?”

英道威脅着恩尚,反問道。不對,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更像哀求,雖然英道和恩尚都沒能察覺到。

“不喜歡花?不喜歡花啊,還是不喜歡來到我身邊啊?挑一個吧,我會讓你做更不喜歡的那個。”

“兩個都不喜歡。”

“呃,被拒絕了……一定要報仇才行。”

不知爲何,英道尷尬地笑了笑,繼續吃起了炸醬麪。他究竟在做什麼?恩尚實在無法理解,英道爲何如此善變,也不明白,英道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自己面前的這個男孩兒,與其說是危險,倒不如說孤獨更貼切一點。恩尚無法相信,眼前這個被嘆打破了一邊嘴角,一個人吃着炸醬麪的人,居然是欺負俊永、威脅自己的危險人物。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很是奇怪,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英道用餐巾紙擦了擦嘴,不耐煩地站了起來。瑞秋站在門口。看起來很生氣。

“爲什麼不接電話?”

“我在和一位很重要的客人吃飯。”

“你不是說會處理嗎?!可是爲什麼週末還是要照相!”

“我有客人在,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什麼客人?”

瑞秋快步走進了房間。恩尚根本沒想到會碰見瑞秋,嚇得說不出話來。她不用想都知道瑞秋又會怎樣刁難自己。

“這又是什麼情況?”

“不要問。我沒想要算你一份。”

英道抓着瑞秋的手,轉過了身,結果瑞秋一把甩開了英道的手。

“我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反正,拍照的事你給我處理好。不要讓我最後毫無準備,坐以待斃。”

接着,瑞秋轉頭嘲笑着恩尚:“你的花樣比我想象的還要多啊。”

瑞秋沒有給恩尚回答的機會,徑直走出了房間。恩尚突然對英道生氣起來,都是因爲他,自己纔會如此難堪。

“取消訴訟的事情就拜託你了。你都吃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去哪兒啊?打工嗎?”

英道對着恩尚的背影,挖苦道。恩尚努力地擡頭挺胸,走出了房間。

瑞秋剛一出酒店,就給嘆打了個電話。她的表情看起來很興奮。瑞秋心想,聽了我的話,你還會百般包庇那個丫頭嗎?嘆心不在焉地接起了電話。

“是我。你知道車恩尚現在在哪裡,跟誰在一起嗎?”

“我怎麼知道?”

“要我告訴你嗎?”

“你不就是爲了告訴我,纔給我打電話的嗎?”

“車恩尚現在在崔英道他家酒店的套房裡,跟崔英道一起吃飯來着。”

“掛了。”

和預計的一樣。瑞秋手握着被掛斷的電話,一臉獲勝後痛快的表情。

嘆剛掛斷電話,就給恩尚打了電話:都那麼警告她要遠離英道了,究竟爲什麼要去那兒?爲了能讓嘆生氣,崔英道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啊。恩尚一直不接電話,這讓嘆簡直要瘋掉了。最後,他拿起外套跑了出去。琦愛問他去哪兒,他都沒有理會。一路跑出家門,嘆的腦海中只有恩尚的樣子。現在這個時間,恩尚應該是在打工。來到恩尚打工的咖啡店,嘆小心翼翼地朝裡面看了一眼。幸好,恩尚在裡面。她正一臉從容地擦着桌子。好不容易放下了心,但怒火一下子竄了上來,他大步走進咖啡店,一把抓住了恩尚的手。

“跟我出來。”

“幹什麼,出什麼事了?”

恩尚不明白,嘆爲什麼要這樣。嘆走到咖啡店外,一把甩開了恩尚的手。

“爲什麼不接電話?”

“看不到嗎,我在幹活。”

“你去過英道他家的酒店了?”

“唉,這個劉瑞秋真是。”

“去了嗎?”

“那個酒店是崔英道家的嗎?”

“你瘋了嗎?那是什麼地方啊,你都敢去!”

“喂,金嘆!我在美國的時候,還去過說不定是毒品販子的你的家。我又不是會到處闖禍的傻子……”

“那就是傻子。你憑什麼相信我,居然跟着我走,你個笨蛋!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要怎麼辦!”

“你不是那種人。”

“你怎麼知道我是不是那種人!”

恩尚無言以對,仔細想想,確實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在無依無靠的美國,自己憑什麼相信嘆,跟着嘆回了家呢?就是因爲他的這種眼神,擔心自己的眼神。就因爲這一點,恩尚相信了嘆。

“爲什麼要去英道家的酒店?”

“爲了俊永。因爲崔英道說,只要我去了,就會取消訴訟。”

“這你也信?”

“不信。可是我能怎麼辦,跟我處境相同的朋友,那樣來哀求我。”

“你怎麼跟他是朋友了!你跟他才見過幾次,就成朋友了!”

“他知道我是社會關愛者,連我媽媽做什麼都知道,可是他卻幫我保密了。你說我怎麼能不去?”

“反正他都要轉學了,有什麼關係。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不要摻和到那種事情裡去!你就那麼想扮善良女孩嗎?”

“當初,崔英道爲什麼會來欺負我,還不都是因爲你。”

“所以我纔會這樣!怕你會因爲我出事。算我求你,能不能不搞那麼多事情來讓我操心?能不能老老實實待着!”

“倒是你,能不能別再來打擾我了?”

如果你總是來打擾我,只會讓我徒生無望的希望,總是會做一些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夢。這樣下去,如果真的對你……恩尚狠狠咬了咬嘴脣。

“我光是要餬口過日子,就已經很累了,可是崔英道好像已經盯上我了,每天面對你也讓我覺得越來越彆扭。”

嘆默默地看着恩尚的眼睛。他的眼神漸漸變得深沉。

“我沒什麼奢求,只盼着能夠順利畢業,二十歲時候的生活,只要能比現在好上一點點就行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要我告訴你怎麼辦嗎?你明天立刻就從我家搬走。”

“什麼?”

“沒法搬嗎?學校也想繼續念下去是嗎?那就從現在開始喜歡我。如果可以,最好是真心的。”

這句話早就應該說了: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站在陽光下,對着我笑的時候;看着你回韓國的時候;再次與你相遇的時候。

“我喜歡上你了。”

恩尚那顆好不容易深藏起來的心,被嘆的一句話徹底打敗了。她的心,不知該何去何從。嘆堅定地看着恩尚,他絕對不會放棄她,因爲她是他的命中註定。即將發生的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止嘆那份執着的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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