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天西南部,山野半坡。
晨陽從東方升起,陽光朝下移動山野隨之覺醒。
羣鳥從枝葉間陸續飛出,世界由靜寂變成喧鬧。
一道身影躍進明光,潛進幽暗。
“追!”三道身影相繼跟上,身如流光。
他們悄然落進密林,腳尖在野草上輕點,沒有發出聲響。
三人交叉前進,相互以意念交流,完美融合在吹風裡。
“她就在附近!”
“該死!”一人身輕如燕,靈動如猴。他在古木上繞過,又在另一棵樹的枝葉下浮現。
他是男身,卻穿着花哨女裝,臉上塗脂抹粉,紅脣細眼,手中的女式長劍森寒如冰。
另外兩人一老一小。
老者鬚髮皆白,慘白麪容令人不適,眼瞳中央也有白點。
他的手指細長,指甲尖細,白光晃動鋒銳如劍。他貼地飛掠,形如鬼魅。
小者身形就像孩童,蛇眼猴腮,手中短笛有奇異符文流動。
他緩步行走,悄無聲息。
聲響來自那些黑影,毒蛇漆黑如炭,遊走如飛,聲勢駭人。
蛇眼孩童感知四方,然後給女裝殺手傳念,“魯漢娘娘,她就在你前面的樹上。”
“毒蛇上樹,你凌空刺殺。”“白眼回擊,將他堵死。”“動手!”
於是——
魯漢身化殘影,一劍盯向樹蔭,這一劍毫無波動,卻快得不可思議。
白眼老者遊身而動,出現在八個方位。他回身揮爪,古樹被指風籠罩。
無數毒蛇涌向古樹。
轟!古樹隨之炸開,枝葉被劍氣絞成飛灰。
“人呢?”可惡!魯漢挪身退避,閃入另一棵樹上。
白眼不說話,飄向另一個方向。
毒蛇迴游,將蛇眼孩童圈在中央。
“該死!”白眼老者眼球變得慘白,當他飄向陰暗時,忽然有白芒涌起,有短劍從身後斜切而來。
——切向他的右手!
他滿眼驚異,揮手抓落,感覺指劍就像刺進瀑布。他快速反應,扭身揮爪,直刺對方咽喉。
噗,虛影爆碎,攻擊再次落空。
“妖女!”白眼感知周圍,卻無敵蹤。
恍惚間,蛇眼孩童有慘呼傳來。
“牧童!”他飄身靠近,準備支援。
蛇眼孩童雙膝已被割破,眼睛也被虹光切開。
他捂着左眼,盯着暗影深處,“你,你不懼毒物?”“該死啊,我要將你扒光喂蛇!”
可是,他渾身顫抖,毒蛇聞見血腥,紛紛掉頭朝他涌來。
“不,不是血!”“你把血果汁液塗在劍上!”他還想詛咒,毒蛇卻將他淹沒。
畫面極度不適,蛇眼孩童連皮帶骨,被毒蛇啃光。
“偶,真是噁心……”魯漢扶着樹幹,撅着屁股,開始嘔吐。
暗影裡,忽然又有慘呼傳出,他取出絲巾擦了擦嘴,扭腰消失。
白眼在密林裡閃躲,嘭,多棵古樹被他撞碎。
世界裡又是飛花,又是飄羽,他的指劍被全部切斷。
三道身影將他封困。
白眼全力掙扎,衝身前撲,一掌拍向一名少女。
咻,少女朝他打出六朵火焰。
“妖女該殺!”白眼不退不讓,運掌盪開火焰,又一拳將少女震退。
他騰身掠上天空,卻看到紅光閃爍,一道劍氣釘向自己眉心。
他不得不移身後退。
轟!劍域收縮,將他籠罩其中。
白眼冷笑幾聲,“就憑領域也想困住我?”他曲指成爪,連連出手,漫天爪影將劍域抓出無數孔洞!
“我想走,沒人……”言語未盡,他面容驚詫,雙眼眯起,“靈氣有異!”
“卑鄙,無恥!”他的身軀開始隨之下墜。
無名雙劍脫手,破開空間,將敵人穿透!
一朵火焰朝天飄起。
白眼的肉身隨之沸騰,靈魂還來不及逃逸就被紅白光芒絞碎。
無名飄然落下。
君如嵐朝他撲來,撲進懷裡。
無名愣了愣,伸出雙手擁抱她。
“你不想我,你在猶豫?”君如嵐在他肩上輕聲細語。
無名身軀微顫,以手輕撫她的黑髮,柔聲道:“沒事就好。”
片刻後,他將君如嵐扶起,然後看向九幽,詫異道,“你又變回來了?”
九幽眉目幽怨,“怎麼,不可以?”
無名苦笑一聲,“不是,你不能連樣貌都改變。”“我可以認出你,其他人可不一定。”
九幽笑了笑,“如何,是不是很有趣?”
無名扶額。
如今,九幽又是少女之身,身着百花裙,腳穿花鞋。
容顏完美,無可挑剔,紅脣秀鼻,大眼裡有三分笑意,七分頑皮。
她長髮及腰,身形有些誇張。
無名沒有多看,牽住君如嵐,緩了緩才說,“我們先離開這裡。”
君如嵐和九幽輕輕點頭。
曠野寧靜,一條河蜿蜒而去,流水奔騰,一去不回。
無名忽然就想起,自己揹着宛月行走在原野的畫面。
“如嵐,九幽,你倆有沒有姐姐他們的消息。”
君如嵐輕輕搖頭,“沒有,兩年來,我東躲西藏,躲避追殺。”“我一直在追尋你的蹤跡。”
無名摟着她,柔聲道:“對不起,我早該去找你們。”
九幽走在無名一側,寧靜道:“我這裡也沒有。”“胡爾,李丹等人可能潛藏起來了。”
無名雙眼略有迷惘,“我來這裡之前,剛和唐非,唐誠,吳丫三人分開。”
君如嵐看着無名,“那宛月和嚴歆呢?”
無名身軀顫了顫,“她倆……”
君如嵐眉目憂慮。
九幽急道:“她們還好嗎?”
無名落寞而又傷感,“她倆,不會再來找我。”
君如嵐心生不妙,“什麼意思?”
無名滿眼憂傷,“宛月和鏡玉公子在一起。”“嚴歆和百曉在一起。”
君如嵐思索不明。
九幽半天不說話。
三人默然行走,心跳輕微,周圍只有風聲。
陽光火辣,三人形影黯淡。
君如嵐反手牽住無名,“無論如何,我都會陪着你。”
無名笑了笑,“我知道。”
九幽輕嘆一聲,“我們處境很危險。”“接下來要想一想如何應對。”
她看向無名,“你說實話,恨不恨?”
無名認真道:“我不恨。”“永遠不會。”
君如嵐柔聲道:“想不想去找她們?”
無名有些猶豫,“不找。”
九幽湊近他,追問道:“爲什麼?”
無名眉目間盡是黯淡,“聽說,鏡玉公子和百曉既癡情,又專一。”“我已經放手。”
君如嵐想了想,“當真放手?”
無名抹掉嘴角的血跡,“當真。”
三人又陷入沉默。
許久之後,九幽對無名說,“不錯,短時間就自立宗門。”
無名有些無奈,“要是沒有宗門作爲後盾,我要找到你們,不容易。”
“確實。”九幽雙眼也有迷惘,“單一天域就能累死人,何況,我們要面對六個天域。”
她又恢復七分頑皮,“聽說過幽名湖麼?”
無名只覺意外,“是你?”
君如嵐呆了呆,有些茫然。
九幽笑了笑,大眼裡也有六分笑意,“我沒閒着。”“不用傷心,幽名湖,女弟子特別多。”
“要是你把那具女魔屍喚醒。”“宇宙都要黯然失色。”
無名苦笑,“滿腦子想些什麼。”
九幽意緒不明,“聽說,你誘拐不少女子?”
無名無語道:“既然知道我四處拼殺,還不早點現身?”
君如嵐聽着兩人言說,有些莫名其妙,“究竟怎麼回事?”
無名摟着她,“九幽查我也就罷了,光明宗有幽名湖的暗棋。”
九幽笑得花枝亂顫,“如何,你怎麼也想不到。”“是不是很有趣?”
無名扶額,“狄之和我說過,我早該明白。”
九幽言語幽怨,“我一個小妖,無依無靠,只能自立自強。”
“關鍵是,打下來的江山,最終還是要讓給你。”
無名看着她,“幽名湖保持獨立。”
九幽認真說,“反正,你要管。”“幽名湖深處魚北森林,附近就是精靈族羣。”
“他們很強,我惹不起。”
無名想了想,“精靈族羣不同於妖獸族羣。”“未來再嘗試溝通。”
君如嵐滿心疑惑,“什麼女魔屍,什麼誘拐女子?”
無名雙眼認真,“九幽胡說。”“我一向安分。”
“簡單說,我用別人的身份,投機取巧,最終建立光明宗。”
九幽插話,“聽說,你有幾名侍從,美得很。”
無名連忙解釋,“我是宗主,她們是宗門功臣。”“非常清白。”
我不信。君如嵐想了想,“你揹我走一段,略作懲罰。”“這兩年,你若是有不軌,我會和你算賬。”
無名背起對方,笑道:“不敢,不敢。”
“幼稚!”九幽只覺鬱悶,輕輕甩手,“我,真是無語。”
“等等我。”她快步跟上兩人,“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無名思索道:“宗門暫無要事,我先出去走走。”
九幽笑着說,“幽名湖也無要事,我陪着你們。”
“順路去查探胡爾等人的下落。”“如此,大家都安心。”
無名轉頭看着九幽,“你有什麼想法。”
九幽笑了笑,“我們去黑山山脈看看。”
無名緩了緩,“好,這就出發。”
浮屠大陸西部,黑山山脈。
深空幽藍,白雲幾許。
當雲朵飄逸至萬里山巒時,潔白之雲漸漸染黑。
雲朵並非變色,而是沒入迷霧。
黑山山脈,山川墨綠因迷霧和光線等因素才變成黑色。
這裡是上六天的禁地之一。
無名研究過上六天的地理,謎題太多,始終沒有頭緒。
六天一地都在同一星系裡,完美得不可思議。
季節、氣候、時間各方面沒有太大差別。
虛空深處,無法覺察到特殊力量存在。
各個天域,有些地方存在神異。
比如龍騰下浮地火海,東浮屠天黑山山脈,這些存在有悖常理。
他暗自猜測,幾個星體被設計過,或者改造過。
根據飛船資料,宇宙深處也有類似星系。
可是,一個小型星系容納多個生命星體,這就很少見。
生命總在繁衍,資源存在消耗。生命星體最終不堪負荷,星系同樣如此。
當資源耗盡,六天一地的生命族羣只有遷徙。
或者說,這個生命系統會逼着強者破碎虛空,離開故鄉?
這個星系是否還有主人?如果有主人,那所有人都在監視之下!
星系存在異常,容易暴露在宇宙強者眼裡。
許久以前,強者頻繁降臨,說明六天一地沒有被屏蔽。
現如今,這個星系是否已被遺棄?
這一切和龍族有關嗎?
龍族勇於反抗,真龍強者正直剛烈,他們面對的敵人是誰?
龍骨寶塔要讓我成爲第二個“真龍”嗎?
他心裡發苦,苦得絕望——真龍就是護道者!
“想什麼?”“我感覺,你氣息不穩。”九幽賴在無名背上,雙腳故意晃來晃去。
無名輕嘆一聲,“沒什麼。”
九幽輕聲嘆氣,“我理解,宛月、嚴歆兩人多好。”“要忘記,不可能。”“放下,總需要時間。”
無名苦笑,“我先把你放下來。”
九幽拍着他的肩膀,“不行,到山腳下再說。”
無名無奈道:“行人都在議論。”“這樣容易暴露。”
“我們都經過易容換形,可你的身形還是扎眼。”
“我記得,你很喜歡身形美妙的。”九幽有些不滿,“你揹她就好意思?”“就不怕議論、暴露?”
無名連忙道:“如嵐不一樣。”“揹着夫人,我很樂意。”
九幽擰着他的耳朵,“就說,你一點良心,都沒有。”
君如嵐笑了笑,“奇怪,那麼多人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