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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火明夜? 花會

花會《劫火明夜(gl)》久羅ˇ花會ˇ若是爲了對我公平就得讓你受苦,不如不要記起。

說實話,聽到火蓮那樣說的時候,心底那根弦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是誰說過,忘記的人比被忘記的人幸福。看看她和火蓮就知道了,她可以抱着空白一片的腦袋和心自在輕巧地過日子,因爲她可以不在意過去的有或無;可是火蓮卻總是那樣淒涼蕭瑟地偷偷看着她,明明想要說什麼,卻總在獨自壓抑。

那樣欲言又止的痛苦,觸動了她的心。自逃獄以來,她在人間過得非常愉快,那是因爲心底澄淨無苦,只求日日歡笑,連去找天界理論一番的囧囧也無,頭上的抹額禁咒,又讓重獲自由的她徹底沒了探究過往的興趣;可與她過往有關的火蓮呢?

看到火蓮的悽然,就覺得再也無法輕言遊玩行樂。是同情什麼的都好,自從失去記憶以來,頭一回有了爲別人而回想過去的衝動。

本來打算,多問些關於自己過去的事情,就能知道火蓮痛苦的原因——反正不是自己回憶,抹額的禁咒管不了她。但火蓮的嘴卻比皓鑭想象的要緊無數倍,旁敲側擊好些日子,所知道的事情卻總是被巧妙地轉開。火蓮說來說去就只有皓鑭在天界當走神王的過去,有關她們之間的究竟卻始終隱而不提。

善於征戰的修羅,果然不是誘供的好目標。

面對積極的皓鑭,火蓮小心翼翼。與其說是不敢讓皓鑭知道那段過往,不如說是不願。皓鑭的心思很明確,就是想要知道過去然後好安慰她,再然後,可以一起幸福快樂地生活。

可是火蓮不想這樣。

火蓮最想要的,是那段不知珍惜而生生斷送的情緣;但如今的皓鑭,心裡卻只有快活度日,遊樂天下的念頭。火蓮最擔心的,就是皓鑭從此只有對她的同情和憐憫——她也許會在知道一切之後重拾那段情緣,但那樣得到的情……也會把皓鑭現在得到的所有快樂完全摧毀。

不想讓皓鑭在往後的日子裡,帶着心痛和同情,硬扛起那段她如今已無法感同身受的故事來與自己共度晨昏。心痛,自己已痛了七百年,若再拉下一個皓鑭,只是徒增更大的痛苦罷了。那樣的感情到最後,不是日日相對淚千行,就是逼得她們用別離來解脫。

與其要皓鑭用記不住的過去來揹負感情,還不如任她快活度日,然後……

該相信,自己還是有讓如今的皓鑭動情的魅力的吧。微微自嘲,火蓮擡手,輕輕碰觸自己眉梢的蓮花。那是過去皓鑭留下的“紀念”,七百年,依舊美麗妖嬈。

嗯,帶魍魎去鬧王的洞房,帶皓鑭去見識見識真正的紅蓮滿河好了。

修羅界

修羅王迎娶緋櫻公主的消息各界傳揚,修羅王本着王者氣度將包括天界的賀禮祝辭一併收下,同時非常客氣地拒絕了各界觀禮的請求,理由很簡單——

對幽冥鬼界說,佛界的使者是超度無數亡魂的聖者,於是yin界使者逃之夭夭;不過他沒說,與修羅界向來兩兩不相見的佛界對修羅王的婚禮這等事,只是讓使者匆匆送賀書而已,根本沒有進入修羅界。

對妖魔界偷偷透露,天界使者前世是斬殺百魔千妖的戰神,於是尚不能報七百年前那場大仇的妖魔界使者咬牙轉身離去;而天界使者在聽說必須與妖魔界使者同席時,有禮地拂袖而去。

輕輕鬆鬆就獲得了一個完全沒有“外人”打擾的婚禮,修羅王很是欣慰,長老們、十二神將和衆修羅也很欣慰地收起了爲保護王和王后所準備的無數兵刃陣法。

要是那些水火不容的各界使者在婚禮上動起手來,總要有充分的保護措施纔是。王好不容易纔把緋櫻公主拐到……呃咳!追到,怎能在婚禮上看那些使者的臉色?

火蓮帶着皓鑭和魍魎來到修羅界的那一日,是婚禮的前一天。特地帶着皓鑭去欣賞了一整日的紅蓮盛放,皓鑭驚喜得連連拍手,怔怔望着眼前景象難以言語。

逃獄之後,她去過幽冥,特地去見識鬼魂說的彼岸花。兩岸花葉相見不相逢,彼此遙望,一岸是鮮紅如血的火照之路,一岸是yin冷蒼翠的綠葉搖擺,悲涼與寂寞,輝煌與燦爛彼此交輝,就像yin冷的幽冥偏偏接受凡間以烈火焚化的牲禮般矛盾,極美的矛盾。

而修羅界的紅蓮滿河,則是一場徹底得歇斯底里的燦爛煙火。夜間,蓮心火焰幽幽,整朵紅蓮就變成了凡間的蓮燈一般,修羅紅蓮花瓣不似凡間紅蓮那般帶着淡淡的白色,而是完全的燦然烈紅,只有蓮心火焰金紅,被蓮花保護着不被河水浸到,水火相容的奇異絕美,隨風輕蕩的紅蓮香飄十里,滿河光彩硬是將天上銀漢也比了下去。

這是秋季來臨之前,最後也是最盛大的一場紅蓮美景。過了明夜,開得最美最多的紅蓮將盡數凋謝,只有那些開遲了的小蓮花會在之後陸續開放,來年夏前,再也不會有蓮耀星漢的景色。

修羅界紅蓮,就有着修羅界的脾氣。極致的盛放之後就是極致的毀滅,如同修羅王才懂得的毀滅之舞一般,用毀天滅地的代價,來換取那場舞蹈的美麗;紅蓮們用此生不再的代價,換取一場最燦爛的水火交輝。

歷代修羅王將紅蓮的最後日子選爲婚期,多少就是欣賞紅蓮的這種脾氣。這樣的盛景,這樣脾氣,才襯得上毀滅的王者,絕望和希望交替,理直氣壯。於是紅蓮們開得肆意,開得張揚,開得全不知花朵的羞澀。

過去,天界曾有位仙人將修羅紅蓮獻給瑤池,王母於是看到了一羣不知羞恥的蓮花。天界的五色蓮是世間最珍奇者,也從未有過這等張揚放肆的開法。只要不是主人故意,都知道要規規矩矩地按季開放凋謝;而這些紅蓮到了天氣永遠溫暖的瑤池,竟不顧守花園丁的告誡和無數花朵的白眼,日日盛放,季季炫耀,完全不懂得何爲遵守天時!

後來,修羅紅蓮永遠被逐出瑤池,回到了可以任由它綻放身姿的修羅界。在這裡,它雖然沒有了瑤池天泉滋養只能綻放一季,卻不會再有誰來對它諄諄教導,什麼時候該開,什麼時候該謝,只要它感到舒服,有能力,就可以隨便開花。

自由,張狂,放肆,永遠最相信自己的實力——修羅紅蓮,在傳說中是陪着初代修羅王征戰天下的最強戰將,它的xing子,正是修羅界的真實xing子。

聽着火蓮悠悠講述修羅紅蓮的傳說,皓鑭若有所思。

火蓮的xing子,跟這些紅蓮應該極爲相似吧,可是在她面前,卻沒有顯露多少。

要把一個擁有烈火般xing子的驕傲火蓮,磨成如今的隱忍和滄桑,需要多長久的時日,多痛苦的過往和打擊?一想到這些,她就心底泛疼。

無憂無慮的魍魎則在滿河紅蓮中歡跳不休,讓無數火星濺起半空,追着那些螢火蟲般的火星踏水而過;時而又變成魚兒在水中打着水花跳龍門,把岸邊聚集而來賞景的修羅們逗得叫好連連,不少小修羅也跟着在河面上施展開輕身法術和功夫,追着魍魎邊打邊鬧,頓時河面變成了蓮花和孩子們的狂歡會。

“火蓮,”皓鑭握住了身邊修羅的手,低問,“我……”不想看到你爲我隱忍,若我回想起過去,那……

皓鑭手一緊,火蓮瞥見她眉頭突然皺起的痛苦模樣,心下一動,手就按上了她的太陽囧,“別想!聽話!”

“可是……”

“皓鑭,”火蓮俯低了臉龐,終於還是輕嘆一聲,在她耳邊啞聲道,“別再想了。”

那口氣,竟宛如祈求。皓鑭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中斷了回想,點頭應許。

火蓮不由怔然,隨即淡淡一笑。吃軟不吃硬,倒是皓鑭不變的xing子。那時她對自己的命令,對天界的命令都有膽子走神無視,卻始終不會抗拒善意和軟語——即使有時,明知是故作的軟語。

四周的修羅笑語喧然,平日裡總是戾氣橫生的修羅們在紅蓮盛放的這幾日裡都自覺地收斂了暴戾殺伐,暫收兵器,歇下每日不休的大小切磋比試、踢館尋仇,伴着家人好友,枕邊情深到河來賞蓮品酒。有的修羅還學會了人間的風雅游戲,在河中傳送酒罈,兩岸俱是一片歡笑,在這個節日裡,一切干戈都要暫且放棄。

歡笑之中,靜靜相靠着看紅蓮的火蓮和皓鑭,實在是非常顯眼。

許多修羅認出火蓮,向她敬酒問好,火蓮也如以往那般隨意回禮。七百年,足夠讓十二神將以下的武將戰士換過一輪新血,而如今仍有許多新的年輕族人正摩拳擦掌,等着向十二神將發起挑戰。

跟他們一比,她還真是老了。火蓮自嘲地想。

“你怎不去王宮賞蓮?”

擡眼,面前的玄鷹依舊黑袍加身,有些邪氣的笑意很是迷人,看見皓鑭,他頷首爲禮,與皓鑭並無交情,他也就不虛僞地噓寒問暖,只衝着火蓮發問。

“那兒不夠熱鬧。”王是請她們去王宮,坐在最高的陽臺上賞河岸蓮會,可她怎麼能讓一心想看清楚紅蓮的皓鑭只能那樣遠遠地觀賞?緋櫻公主不喜熱鬧,所以纔不來河邊。

“也對。”看看河裡跟小修羅們玩起了水仗大戰的魍魎,玄鷹同意。指指周圍那些對他們敬酒的族人,他饒有興趣地問火蓮,“這些新人如何?”

正對她敬酒的那個族人不過四百歲,現在已是鎮守邊界的大將,曾將進犯的獸妖軍隊以一人之力在一刻之內全殲,砍下了整整一萬顆腦袋;另一個女子看起來簡直就是個凡間剛剛及笄的少女,可她的戰績是三箭射穿敵軍三十重厚盾,最後射穿敵軍將領,將對方釘在邊疆山壁上。

“後生可畏。”火蓮中肯回答。

“過謙了。”玄鷹揚高了脣角,把袖中一瓶酒丟給火蓮,“他們要追上我只需百年,但要趕上你……”搖頭,“除非你千年之內都不再修煉。”

“你也忒謙了。”火蓮露齒一笑,打開酒瓶,醇香四溢,她手中立即多了兩個杯子,倒上一杯遞給皓鑭,忽然發現她正打量着玄鷹,火蓮心念一轉,攏攏皓鑭的肩膀道,“若是你看,他百年之後會被趕下神將之位嗎?”

皓鑭緩緩搖頭,衝着玄鷹微微一笑,舉杯敬他:“他們要追上你,除非你五百年內不修煉。”

玄鷹愣了一愣,面上的笑意擴大了,舉杯回敬,正式見禮:“修羅十二神將第十,玄鷹。”

“皓鑭。”修羅界果然是以實力看人的,在她沒有開口之前,他可是對她懶得多看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