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路,荔枝園。
上海的氣候並不適合出產荔枝,但是栽種是沒有問題的,西苑路這片荔枝林可能是福建以北最大的荔枝林了,每年春末夏初,大片的荔枝花盛開,瀰漫着的香味總是讓人想要停下腳步來欣賞伴隨着海景的春暖花開。
很少有人知道,這裡所有的荔枝樹全部是同一品種:妃子笑。
荔枝林的深處,背靠着溫泉和連綿起伏的草地山坡,一棟棟錯落的風格各異的宅樓組成了巨大的莊園建築,最前方架在溪流上的水車搖動着,古香古色的牌樓上懸掛着筆法溫柔的三個字“荔枝園”。
也很少有人知道,安秀商社的經理人會議就被稱呼爲荔枝園會議。
夜色如同一卷鋪開的水墨畫,漸漸展露出越來越多的景緻,最後一抹陽光消逝,海面上的鱗光隱去,朦朧的月色終於開始肆無忌憚地展示自己如同性感美人的豔色。
悠揚的鋼琴聲少了幾分清冽,卻多瞭如洞簫般的如泣如訴。靠着海邊的陽臺上,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前,坐着一個黑衣女子。
修長的手指白皙柔嫩,猶如象牙雕琢,月光落在琴鍵上,彷彿是伴隨她手指起舞的精靈。黑色的長裙包裹着妙曼的身姿,裙襬蕾絲下露出的腳跟渾圓如新煮的湯圓,圓潤而誘人。五個精緻的腳趾頭在細吊帶高跟鞋的前端露出來,安靜的卻和她那五根跳躍的手指截然不同。
很多人夢中的女神大抵便是如此,優雅,高貴,能夠演奏動聽的鋼琴曲。她的眉眼間總是凝聚着與衆不同的美麗,在她白皙的肌膚和華美的五官上找不到一點瑕疵。
秦眉嫵,中國……也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寡婦。極少公開露面的她,已經被人淡忘了她曾經被譽爲中國第一位最有希望獲得“世界級大師”成就的女性鋼琴家……在她還是一個雙馬尾少女的時候。
秦眉嫵看了一眼從遠處駛來,直接停在樓下的一輛噴繪着機器貓和櫻桃小丸子的房車,目光依然落在琴鍵上,繼續彈奏着曲子。
“如果你願意,依然可以參加那些鋼琴大賽,追求你的藝術道路。”
一個穿着黑色團龍錦緞披襟長衫的年輕男子,端着一杯紅酒走了過來。他身材修長,眉目間和秦眉嫵有五六分相似,一副黑色的茶色眼鏡讓他的眼睛顯得深深凹陷,在夜色中看不清楚其中的神采。
秦靖,安秀商社執行總裁。
“你在說笑話嗎?”秦眉嫵接過紅酒,從琴凳上站了起來看着秦靖,“我去參加比賽,有幾個評委敢說我彈的不好?又有幾個人敢心安理得接受比我更高的評分?”
“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廣爲人知,你又不是什麼大明星,用個化名不就行了?你難道就這樣放棄了自己一直的追求?要知道絕大多數人在你這個年紀,纔開始準備走出大學校園。”秦靖微笑着說道。
“無論是音樂,還是繪畫,又或者是創業經營,無非就是實現心中的抱負,將自己想要表達的感覺描述出來,手段不一樣,目標終究是一樣的。那麼既然如此,鋼琴也好,管理公司也好,沒有什麼區別。”秦眉嫵無所謂地說道。
“他對你的影響太深了。”秦靖扶着眼鏡,面無表情地轉頭望着遠處深沉的大海。這種帶着不需要別人認同的自以爲是的闡釋,毫無疑問是王安的風格。
“他是我的丈夫。”秦眉嫵默然不語。
“對了,今天承志幼兒園那邊有個孩子來報名,不過不是我們集團高層的子女。這個孩子非常聰明,日語,德語,英語,法語的基礎對話都沒有問題,簡單的加減乘除運算也非常迅速。用我們研究室的標準測試,智商至少屬於S級,甚至可能更高。”秦靖顯然不想繼續王安的話題。
“那又怎樣?這個世界上聰明的孩子多的去了,承志幼兒園不接受外界報名。”秦眉嫵不容置疑地擺了擺手,她從來不在意什麼天才,因爲她見過其中最傑出的。
“我覺得他可以進來,至少可以破這一次例。妃子也要上幼兒園了,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可以想象她的同學肯定在家裡就已經被告誡如何和妃子相處,要怎樣怎樣討好她,不能對妃子怎樣怎麼樣……這種情況下,妃子怎麼能夠交到真正的朋友?所以有一個外部來的孩子,而且還是這麼優秀的孩子,如果能夠成爲妃子的朋友,對妃子的成長也有好處。”秦靖勸道。
連幼兒園的孩子也被迫接受勾心鬥角的教育了?秦眉嫵沉默片刻,手指上閃耀着璀璨光芒的鑽戒如同她的眼睛一般迷人。秦眉嫵淺淺地抿了一口紅酒,嘴脣散發着溼潤的光澤,嘴角微翹,若有若無地帶着一絲嘲諷:“這也算是去王安化的一種需要?是不是連這一條規矩也被廢掉,能夠讓你感覺王安的影響已經徹底被消除,他已經無法干涉你做任何事情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靖只覺得她嘴角的嘲諷格外刺人,“王安又怎麼樣?你不要老是惦記着他,他已經死了,我們沒有必要什麼都按照他的方式去做,我可以做得更好。”
“哥,你不要白費力氣了,你做的那一切,在我眼裡和邯鄲學步沒有什麼兩樣。”秦眉嫵微微擡起下巴,眼角的餘光淡淡地掃過秦靖,“爲了妃子,可以讓那個孩子入學。但是我要告訴你……你不要去和王安比。”
她的話沒有說完,他畢竟是她的哥哥,許多人的愚蠢就在於他們沒有自知之明,設立一個自己根本無法實現的目標,然後因爲無法達成而怨恨腹誹。
無論她對王安是一種怎麼樣的情感,都不能否認王安的優秀和成就。
秦靖看着秦眉嫵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後,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她的背影連他都感覺有些陌生,畢竟她已經不是當年跟在自己和王安身後的小丫頭了。或者自己當初就不應該讓她和王安認識。
可是那已是過去的事了,秦靖望着遠方似乎可以吞噬一切的大海,無聲地笑了起來,他不如王安?那又怎麼樣,王安已經死了,現在他纔是安秀商社的執行總裁,總有一天會徹底掌控這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他有更多的時間來經營,人們會把王安忘掉,人們總是善忘的,不是嗎?
忘記和她說了,樓下那輛房車是以後送妃子上學的,秦靖一直覺得搞好和小侄女的關係,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