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正講的故事簡單而不平凡,配合他威嚴的聲音,讓人震耳欲聾。
“從前,有個人他非常的聰明,學什麼都是一點即通,並能舉一反三。剛剛十六歲他就已經成爲了鄉里有名的才子,天才之名無人能及。這些名氣給他帶來了許多的榮耀,正是這些榮耀一點一點的累積,使他變得恃才傲物,同時也變得更加的注重自己的名譽。
他十七歲這年,正值國考之年,他帶着家人和鄉里的期盼去國都參加大考,爲的就是能夠金榜題名天下知,榮歸故里有人識,獲得更多的無上榮耀。本來從他的家鄉去到國都有一個月的路程,但家人擔心路上可能會出什麼變故,就讓他提前三個月出發,他初始還有些不願,但一想到在路途中同樣也可以展示自己的才華,獲得名聲,就迫不及待的上路了。
所以在去國都的一路上,他經常刻意的展露自己的才能,使各個地方上的名人墨客注意到他。他成功了。這些人爲他準備了許多的宴會,詩會,纔會,讓其更是名聲大噪。漸漸地他留戀在名利場,渾然不知時間已經飛快的逝去。
當他慢慢悠悠的到達國都時,三個月已經過去,他這纔想起自己是來參加國都大考的,但大考已經在一天前開始了,他遲到在自己的人生大考前。事後他非常的悔恨,痛知痛覺之後他沒有回去,爲了挽回自己人生,準備參加三年後的大考,就在國都住了下來。因爲內疚,他沒有和家人聯繫,準備三年後高中金榜之時再回去。
但當他經過三年苦讀高中狀元之後,身穿着紅袍,胸帶戴紅花喜氣洋洋的到家時,看見的竟然是自己父母白色的靈堂。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榮耀,永遠都換不回自己父母的生命。子欲孝而親不待!
事後的他瘋狂查找原因,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父母的死因竟然就是因爲幾畝地。因爲三年前家人一直沒有他的消息,便散盡家財託人去打探消息,誰知錢財花完也沒有找到,這時鄉村惡霸又看中了自家的田地,就謀害了自己老父母的性命。雖然事後報了仇,但這位才子也爲自己的一次遲到付出了慘重的,無法彌補的代價,他一生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原諒自己因爲一個三年的遲到而付出的代價!”
說完這個故事,嚴正沒有再出聲,出奇的沉默,但其閃爍的雙目說明他此時的心情遠不是那麼的輕鬆,心情同樣不輕鬆地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張無界,一個剛剛七歲的孩子。別的孩子是在聽故事,但他卻分明感到了一把利刀狠狠地紮在自己心裡並在不停的絞割、撕扯,讓他有種說不出的痛苦。
劇烈顫抖的身體,攥的煞白的雙手,不停滴落的眼淚,無法出聲的哀鳴,陷入強烈痛苦中的張無界在腦海中看見了媽媽,最後的媽媽。
那是一個像平常一樣安詳的傍晚,晚風吹走疲憊,晚霞照暖人心。只是,他不明白!同樣是像平常一樣與小夥伴們貪玩了一會兒,心裡還在美滋滋的想着這次回去媽媽肯定也是捨不得說你自己,並給自己準備了好多好多自己喜歡吃的。
而在往常溫馨的家裡的他只看見了三樣東西。
一束寒光!
一個吻!
一個微笑!
趴在飯桌上媽媽一直在努力叫他的乳名,但被寒光割破的喉嚨怎樣就是叫不出聲來,只能就這樣微笑地看着他。母親在生命的最終點也是想着把最美好的留給兒子,她想把這一切的不幸都帶走,把最後一個美麗的微笑留給自己的兒子。她費勁全力的吻在了兒子的臉頰,死在了自己孩子的懷中。
“媽媽,媽媽,我再也不貪玩了,你起來說說我啊!你快起來呀,媽媽,媽媽,媽媽…”
除了叫媽媽他不知還要喊什麼,還要做什麼,還能喊什麼,還能做什麼。同時他也深深記住了一張猙獰的臉,那張帶着不屑笑容,猶如高高在上的天神在看畜生一樣看着他。
這張臉,深入腦海,深入骨髓,深入靈魂。
天神的臉突然變成了世間最恐怖的惡魔,張開大嘴衝向了這個幼小的身體,吞噬着這個幼小的靈魂。
周圍人這時都發現了張無界的異樣。兩個小夥伴被嚇得不知所措的站在旁邊,亭子裡的同學也都向這邊張望,卻只有一個女孩,一個男孩衝了過來。但最先到張無界身邊的卻是老師嚴正,嚴正剛到無界的身邊,他就身體不支的跪了下來。顫抖身體的張無界慢慢地擡起掛滿淚水,憋得通紅的小臉,一雙傷心而又堅定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老師,歇斯底里的聲音喊出了一生的誓言。
“我再也不會遲到,死也不會。”
遲到的自己錯過了媽媽們最後的遺言,最後的溫暖。
嚴正看着這個在自己面前宣誓的學生,他發現自己對這個非常喜愛的學生了解的還是太少。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才能讓年僅七歲的小孩記憶的如此刻骨銘心。嚴正用力的把這瘦小的身體摟入懷中,想要給他一點溫暖,雖然他知道這是微不足道的。
內心的冰冷,怎樣才能溫暖。
看着在老師懷中漸漸平靜下來的張無界,兩個小夥伴也不再那麼緊張害怕。在旁邊已經哭成小花貓的小女孩也慢慢的停了下,只是緊張兮兮看着張無界的眸子還在閃現着擔心與不安。另一個衝過來的小男孩也平靜了下來,並把頭轉向了另一邊,好像在說我不是在關心你這個對手,就是眼珠子還在不停向張無界這邊轉着。
“無界,你回去休息兩天吧,讓蘇瑞和方東送你回去。”
“是啊,無界我們送你回去吧,剛剛快把我嚇死了!”
“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
“木頭,你們回去吧,多休息幾天再來。”
“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
“是啊,我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已經沒事了。”
…
看着張無界倔強的雙眼,嚴正最後也沒有再堅持。
“那你們扶無界過去坐吧!”
“不用,我自己走。”張無界拒絕了他人的攙扶。
他知道有一條艱辛的路要自己走,不能一直被人攙扶,他一定要走到盡頭。
看着走路還有點顫抖的張無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嚴正也讓別的小朋友都坐好,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開始了自己今天的講課。
小鎮不大,來上課的人也不多,嚴正在這裡也只是教他們識文學字與一些淺顯的知識與道理,所以課堂還是很輕鬆的。
每天兩個時辰的課程,走過了一個半個時辰。
嚴正看了看正在學習的張無界,這時好像已經從剛剛的悲傷中走了出來,他喜歡張無界認真讀書的樣子,就好像看見自己一樣。
嚴正對大家突然說道:“今天老師還有事情就早點放學吧,路上都注意安全!”
二十多個小孩都高興的叫喚了一聲,剛剛還被張無界驚嚇得不輕的小學生們,馬上就興奮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早放學半個時辰,他們就多出半個時辰的玩耍時間。
小孩總是忘記傷心的事情比較快,雖然會有一些例外。
“無界,告訴你個小秘密,我剛剛看見方東哭鼻子了,嘿嘿!”還沒收拾東西,蘇瑞就迫不及待地跑來告訴張無界自己的新發現的小秘密。
“誰哭鼻子了,我就沒哭,就沒哭。”
看着又在拌嘴的兩個人,張無界終於又露出了笑容,卻一閃而過。
溫暖始終伴隨着我們每個人,就在我們身邊,只是你去尋找,就能發現!
“木頭,你以後不要再那樣了,我好害怕。”一放學就來到張無界身邊的小女孩依然爲張無界剛剛的表現害怕!
看着一臉擔心自己的蘭蘭,還有那小臉上沒有擦乾的淚痕,張無界臉有點微紅,有點不敢看蘭蘭。
“嗯。”
一個簡單的字,也許就是一生的承諾。
“明天我請你吃冰糖葫蘆吧,我姑姑說吃了冰糖葫蘆心情就變好了!”
“我也要,我也要。”蘭蘭的話剛落,蘇瑞的聲音就響起來了,也顧不得和方東鬧了,生怕少了自己的一份。
“好,都有。”蘭蘭這時也被蘇瑞緊張的神色給逗笑了。
這時卻有個恭敬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了起來。
“少爺,我們走吧!”
華服少年收回了看張無界的眼睛,對着旁邊的小廝說道:“好!”語氣雖輕但有一種長期上位者的感覺,清晰異常。
此人絕不是尋常人家的少爺。
李鋒這時心裡想到,張無界,下次在和你比試吧,今天我就不趁人之危了。
聽到這個聲音張無界轉過頭去,看見一個小廝正拿着包跟在一個清俊少年身後,漸漸遠去。
“我們也走吧!”
收拾好東西的張無界也與夥伴們離開了。
嚴正看着學生一個一個離開,才轉身開始收拾被自己的東西,就在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
“故事裡的天才少年就是你吧,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