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 暴風雨前的平靜
油輪之上的餐廳。
因爲時間已經挺晚的緣故，很多客人都已回房休息，所以這個吃飯的地方卻已多少人。但縱雖如此，這位四十多歲的長頭髮鋼琴師仍是很有職業操守地在認真彈奏着鍵盤上的歌曲。他好像很專注在自己的彈奏之中，似已完全地融入了自己的世界，而忘了身邊這些客人的存在呢。
“真是幸福呢，人生能有一個可以如此讓自己沉迷的愛好，別的不說，起碼就已不怕日子要如何打發了。”老頭子許仙此時正坐在鋼琴手身旁的一張方桌子之上，大聲地如此嚷嚷着，他絲毫也不怕對方會聽到自己所說的話，也不怕對方會如何看待自己。
他大口大口地嚼着肉，臉上一副滿意的神情。現在他的表情比剛纔剛從棺材屋裡爬出來的時候愉悅了許多，他整個人也都已放鬆了下來。
“人生還是適合慢慢地按着自己的脾氣過，那些什麼打打殺殺之類的東西，最無聊啦，哈哈哈哈哈。”許仙又如此地說着。似乎剛纔那個動不動就威脅別人生命的傢伙，與現在的他可完全不是一個人呢。
他點的是一份七分熟的牛排，然後很快地就吃完了。再接下來，拿起桌上的麪包吃了起來。不得不說，他老歸老，胃口還真的是不錯呢。
而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之上，上官一邊有氣無力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一邊有些歉意地說道：“那個……呃……對不起……喔，不是，我是說……謝謝。”
他很少去謝別人，以至於現在這種只要說一句簡單的謝謝的場合，他卻也都無法啓齒呢。
老頭子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話，一併把手中那沾了黃奶油的麪包給送入了口中。
嗞嗞嗞。他嚼得不亦樂乎。
上官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眼看着話題就要進入一個死衚衕裡了，在這極爲尷尬的時候，謝天謝地，許仙終於算是開口了。他說道：“你以爲，我剛纔救了你，就是對你欣賞，或者是因爲心地善良麼？”
他的語氣很尖銳，話語也很衝突，一下子搞得上官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呵，呵呵……”萬般無法之下，上官也只有使出了那個傳說中的“裝傻呵呵”之法。
許仙繼續道：“我救了你，只不過是不想讓你們打打殺殺地吵了我的睡眠。而且我也不想我做事之前有人先擾亂這個油輪之上的秩序。如果你會因此而有更多的幻想的話，那我勸你最好先在它們萌芽之前全都給我打消他們。”
講到了這裡，許仙已站了起來，他用那精美的銀色叉子將一團沙拉送到了嘴中，又嗞嗞嗞地嚼着，並說道：“我的話已經說完了，若沒有什麼事，哼。就此告辭。”
他的聲音都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已幾乎走到了餐廳的門口。上官當即怔在了當場。嘴張得大大的，完全不知說什麼爲好。
他很想挽留對方，向對方表達一下謝意，或者看看有什麼自己能爲對方做的事情，順便表達一下感恩之情那也很好。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一個如此冷血的人。就這樣如此冷漠地走了……
“唉……”上官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也正是此時，一個沉穩的中性的聲音在上官的耳邊響了起來：“您好，先生，一共是408元。請問您是想付現還是刷卡呢？”
一名服務員正用着溫暖的笑容看着上官，似乎他此時正是這世界上最快樂的人呢。
上官雖然對這種很假的職業性的微笑極度的不喜歡，可現在他卻一點兒也沒有心情去關注它們。他只是在想……
自己的錢包到哪兒去了！
上官摸了摸左邊的口袋，又摸了摸右邊的口袋。
前邊的口袋，後邊的口袋，上衣的外套之中，所有的身上有洞的地方，他都仔仔細細地摸了一個遍。糟糕，錢包好像還真的是在剛纔奔跑的時候弄丟了呢，這下可丟人了……
“嘿，嘿嘿……”他擡起了頭來，試着做出一副讓氣氛緩和一些的樣子。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嘛，在自己理虧的時候，一般人都會做的第一件事，那就是傻笑就對了。
“先生，您不會是想說您沒帶錢嗎？”一看到這個前兆，服務員的臉色就已沉了下來。他說道：“這可不行喔，現在這樣子騙吃騙喝的技倆太多了，每次都是兩個人來，然後讓一個年紀大一點的先行離開，最後年輕的那個雖然穿得有模有樣，但死活就要賴說自己忘了帶錢包，藉着‘回去拿一下錢包’的事由，一去就不再復返了。”
上官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僵硬了起來。他雖然在心裡暗罵：見鬼，我纔沒這麼無賴呢！但是，臉上他卻不敢表現出這樣子的情緒，畢竟是自己吃虧在前，他便也只有嘿嘿一笑，再一次地使出了賣笑的絕技，說道：“我真的是沒帶錢包，不可能會有人這麼壞的吧……”
在上官還在傻傻地笑着的時候，服務員的語調卻更是冷漠與無情了，他說道：“切，上一次那個人也是這麼講的，我就是心地一軟給他溜了，後來他們吃的200多美元全是我自己用工資墊的呢。得了吧，您也行行好，這一頓都吃了400多塊錢了，您就少折騰我了，大不了我不收你的服務費，就當送給你們這種乞丐的見面禮好了。”
服務員這樣子說着的時候，他的臉上已將自己心中那不快的想法全都展露了出來。對於他這樣子收入的人來說，每一桌的服務費可都是他用來養家餬口的收入來源，現在一下沒了收入，等於今晚剛纔的活兒可都白忙了呢。
“喂，別說得這麼難聽好不好，我真的不是那種騙吃騙喝的人。”
“哼，說得真是好聽！”
“不是說得好聽啦。那我把手機押在這裡好了，等我回去拿了錢來，再贖走好了。”
百般無奈之下，上官也只有開始翻着口袋找自己的手機了。
“去去去，我纔不相信你的片面之詞，趕緊把手機拿出來。不然不決不放人。”服務員好像也發覺自己有點過態度過於硬朗，語氣倒是和緩了一些。可是這時……
上官卻摸了老半天以後，說道：“不好意思，剛纔逃跑的時候，我的手機也掉了。”
服務員的臉色一沉：“該掉的東西自然會掉，不該掉的東西是不會掉的。”
上官道：“什麼是不該掉的東西？”
“腦袋就是不該掉的東西。”
不得不說，這個服務員還真是幽默。只可惜，上官此時是完全享受不到他的笑話了。上官只覺得自己的肚子裡有一股無名火在憋着，想要發卻怎麼也無法把它給發出來。
好在這時。一個男生走到了兩人旁邊。這個男生拿出了一張金色的卡片，說道：“這位先生的消費，無論剛纔花了多少，都刷到我這張卡片之上好了。”
服務員看到那金色的卡片，眼頓時都怔大了開來。這可是這間酒店的高級vp的金卡呢，一般只發給老闆的幾個私人朋友的。如此大的客戶，他可不敢得罪呀。這服務員趕緊擠出了笑臉，說道：“唉呀。這位……先生，有您來做擔保的話。那就讓這個先生以後再來付現就可以啦，不用您代爲消費的。”
上官很感激這個人的出現，也跟着服務生的語氣說道：“對呀，不用您破費，我回頭自己付就好的。”
那個人穿着一身帥氣的妮質大衣，整個人的臉微微地笑着。如果說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帥的人的話。那上官幾乎都有點兒要不太相信這個僞命題了。
這個人伸出了一隻手來，說道：“沒關係，大名鼎鼎的‘閃電俠’先生，我是不會相信您落魄到連一頓飯都吃不起的地步的。”
由於對方堅持付了飯錢，上官也只有很感激地道了謝。兩人一同回到剛纔被春春和那個矮個子女生追殺的地方。很慶幸的是，錢包與身份證件什麼的竟然沒有被人撿去，這麼一來，這一串小風波也算是塵埃落地了。
在一個船上的簡易超市門前，兩人各買了一隻冰淇淋開始吃上，雖然兩人都是接近二十歲的年紀，每人拿着一隻甜筒好似也有點兒超齡，但是一看到旁邊一對也同樣在吃着冰淇淋的情侶，上官的心情就釋然了許多。
“我叫寧海填，我爸說我氣量小，要培養能填海一樣的氣肚，所以纔給我起了這個名字。”男生把那沾有一點點奶油的手再一次地伸了出來，笑着說道：“不過呀，至今爲止，我卻仍是一個很小氣的男生呢，這和我的名字可不太相符，哈哈哈。”
上官微微地點了點頭，也不嫌棄對方髒，只有伸出手，再一次地與之握了握。
寧海填又道：“不過我從小最喜歡跟別人交朋友了，像你‘閃電俠’這麼有名的人，我一定要與你交這個朋友。嘿嘿嘿嘿嘿。”
講到這裡的時候，他的眼睛帶着光芒地看着上官，然後又道：“所以呀，既然我們已經握過手了，我也救過了你，我們現在就算是朋友啦。朋友的話，一定要肝膽相照，互相幫扶喔。”
這一句話，不知怎麼地卻讓上官心裡生出了些許不太愉快的感覺。上官想說朋友並不是握手以後就算是的了，也想說朋友要肝膽相照，但卻並不一定要互相幫扶呢。
不過，稍微思索片刻，他還是選擇了伸出手來，也對方握了握。
掌心裡傳來奶油的粘稠感，這種感覺讓上官有些許的不太舒服，但是，上官把它給忍了下來。
“你好，歡迎光臨。”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快六十歲的男子走到了店面之中。他的年紀雖然已經有點大，頭髮也有一點點的禿了起來。可是他的動作還是很敏捷，他很快地走到了人來人往的餐廳之中，微微地一笑。
他看着了上官以及寧海填所在的方向，然後沒有任何預兆地就從後腰掏出了一柄槍，然後就朝着兩人的方向射了過來。
砰！砰！砰！連着的三顆子彈在空中發出了一陣令人有點兒窒息的聲響。再然後，上官呆住了。
子彈往上官的方向飛了過來，可是在快要擊中上官的那一瞬間，一團水霧從上官的右側飛了過來。水霧迅速地凝結成了一大團水，而這一團水也將這子彈給包在了其中。
子彈打到了水中以後，就像是擊到了棉花之中。很快就無法再動彈了。
在上官的右側，剛纔那個富二代模樣的寧海填，此時雙手虛空地抓着。他好像就真的抓着那一大團水一般……喔，不，他是真的在控制着這一大團水。
“什麼嘛。”上官嘆了一口氣，道：“現在這世道，異能者已經隨處都有了嗎？”他用着忡怔的眼神看着寧海填，後者卻是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會讓你因爲我個人的原因而受傷的啦。這個傢伙，可是爲我而來的話。”
話音剛落，那個持槍男子的腳下就長出了兩隻由水組成的大手，兩隻手形成一個合抱的姿勢，一下子將其給抓住。這兩隻手就像一個天然的牢籠一般，一下子就將這男子給抓到了地上。
好了，這下子，他是再也動彈不得了。
“寧海填你這個小子。你泡了我的女兒又不負責任，我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咳……咳……”寧海填打了一個響指。這時。有兩三個一直都在角落裡吃着飯的黑衣男子，應聲馬上竄了出來，他們三兩個地把那男子一擡，一下子就舉過了頭頂，在餐廳裡衆人的注目禮之中，把這個鬧事的男子給擡了出去。
男子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慢慢地聽不見了。
但在上官的腦袋之中，那個疑問卻始終無法消逝掉。
——這個男子是什麼人？他要找自己做什麼？
誰知上官心中的疑惑都沒有打開之時，這個男子卻是站了起來。他拿着自己面前的一杯咖啡，輕輕地喝了一口，然後說道：“不急呀。年輕人，我們再用心地等等。不用很久……很快，這夜裡的一切就可以全部都化解開來的。”
他的臉上帶着一種極爲懸疑的微笑，而這樣子的笑容，也讓上官更爲的驚訝與好奇。
上官跟這個名爲寧海填的男子走出了餐廳，七轉八轉的，很快就來到了輪船的一個高層的所在。
這個地方是類似一個vp包廂之處的地方，三面牆全都由整塊的落地玻璃組成，除了入口所在的那個方向以外，卻都是很不錯的觀景所在。上官不知道對方帶他來這裡幹什麼，他只是在對方又遞給他一杯紅色的葡萄酒的時候，禮貌地搖了搖手，說道：“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況且，在自己完全不瞭解的人面前，若是喝醉了的話，那豈不是要給自己再惹上什麼麻煩嘛……
寧海填好像看透了上官的意思，然後他自言自語一般地說了起來。他說道：“你知道嗎，作爲一個富家公子的話，因爲已經有了錢的關係，所以他想要的東西一般都能夠馬上擁有。一般人所能想到的車子豪宅這些我們就不講了，打個比方說，你在電話上看得上眼的女明星，只要你想的話，也許花個幾十一百萬，今晚她就願意在你的房間裡出現呢。”
講到這裡的時候，這個看起來年紀並不大的男子發出了一陣得意的驕傲。而這種驕傲的表情讓他看起來似乎比實際年齡要大上了好多歲。
上官被這樣子的神情給迷惑住了。同時他也在納悶，原來錢還有這樣子的好處呢，自己也算是有不少錢的年輕人，嘿嘿嘿，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可以……
一想到這裡，他立馬被自己那有點兒噁心的想法給激到了，趕緊打了一個冷顫，然後用力地抖了抖自己的肩膀，好似要把這樣子的想法從自己的腦子裡甩出去呢。
可講到這裡的寧海填卻是語氣一轉，反而說道：“可是呢，你知道嗎，身爲一個有着異能實力的富二代，一伸手什麼都有的日子，其實也挺無聊的呢。哈哈哈……”他在這裡臉上露出的是一種很開心的笑容，這種笑容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糖，像是小康家庭的小男生剛換上了新車，像是一般社會上的女生找到了一個對她很好的男朋友一樣，那種微笑……
纔是人世間最快樂的笑容呢。
“不知道爲什麼，我這人就是賤得很。我就是喜歡這種冒險的生活，所以呀，很快我就從家裡逃出來啦。我覺得這樣子在外面流浪的日子也挺好。”他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一扇大落地玻璃面前，那玻璃之外，是深深的大海，還有船體本身。
寧海填看着遠處的燈光，然後說道：“你要注意看喔，這裡，將會發生很有趣的事情呢。”他如此地說着，就好像他的人生，都是爲了這些有趣的事情而存在呢。
上官看着這個與自己年紀幾近相仿的年輕人，可是卻無法從他的腦袋之中讀出任何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真是可惡，這個年輕人到底在想些什麼？這裡面有沒有什麼對自己不利的陰謀呢？上官搖了搖頭，他不知道。而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讓上官的心中涌起了很大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