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星本以爲……至少從基金會的網站來看,關理背後應該存在着一個擁有實力的運營團隊。
能夠寫出這麼多文本,能夠構建出這樣一個跨國網站,這團隊怎麼想規模也不會太小。
結果……
連一個美工都沒有!一個都沒有!
“那你們網站上那些圖是從哪兒來的?”他不禁發問了。
先不說SCP基金會與各大組織的logo設計是怎麼回事,就說那些在很多頁面出現都出現過的概念圖,也絕對不能稱其爲‘業餘水準’。
如果基金會一直沒有自己的美術部門,難道所有圖都是在外面找人定製的嗎?
“不算定製……”關理思索着這些圖算什麼性質,“但作畫者確實不屬於現在的基金會。”
畢竟他們都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不太可能穿越時空來到這個世界。
“我們無法再繼續與他們合作,只能嘗試另外找人。”
葉凌星沒深究爲什麼無法繼續合作,那也不是他應該管的,重要的是關理如今的想法,“所以你找上了我。”
關理點頭,“是你,但不只是你。基金會同時也在聯絡其他美術工作者,不過那條路子走的國外,沒你這邊方便。”
而且也不知道艾斯特最後能拉到哪些人,風格尚且無法保證。
“我?我做動畫都是業餘的,遊戲原畫更是碰都沒碰過。”葉凌星可不會過分高估自己。
“正好,我們做遊戲也是業餘的。”關理的態度相當坦然,“從零開始學也沒問題,我相信你的美術水平。”
“……你以爲這麼說我就會被感動嗎?”
“難道不會?”
“當然不會!我看起來很容易被騙嗎?”
“你看起來就很缺愛缺生存動力的樣子。”
“那也不至於給點陽光就燦爛,我又不是什麼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這樣啊……那你沒用了,自殺去吧。”
“……好歹撿一撿你的人性,掉一地了都。”
“那種東西要來有用?”
“還是有的吧?呃,或許。”
“……”
葉凌星移開了與他短暫對上的視線。
當關理完全注視着一個人的時候,沒有誰能夠抵擋那種目光。
——葉凌星從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與自己如此相似,卻又完全不同。
說出的話語是真心還是假意都不重要,比語言的交流更深邃的是知覺的觸碰。
葉凌星花了21年,也沒能學會從他人眼中看出情緒。
他所能做的,只不過是根據每個人的肢體語言和微表情,從純粹心理學的角度判斷情感變化。
於是他依然習慣於在說話時避開對方的眼睛。
因爲什麼都看不出來。
只會看到虛僞做作的自己的影子。
直到關理出現。
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自己,那個被壓抑於心底,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自己。
——被完完全全地……看透了。
完美的同理心,極致的包容性。
關理也是一個AS,他能夠看出來。
但關理不需要學習那些複雜的社交技巧。
他只需要……
把自己換位成對象,就能夠得知對方的真實想法。
“我其實不會看人,所幸直覺很準。”在令葉凌星窒息的長久沉默之後,關理打破了寂靜,“直覺告訴我——你需要一個新的支柱來撐起自己的生命。”
“但是害怕再一次被拋棄?不,不對,這應該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父母,第二次是你的那個前女友,第三次……就這樣害怕了嗎?”
葉凌星語氣漸冷:“這跟你沒有……”
“當然有關係。”關理打斷了他的話,“誰讓你把我最喜歡的3999作爲臨時的支柱?”
“……”葉凌星決定保持沉默。
“像‘SCP-3999的動畫導演在製作完劇集後自殺身亡’這種消息,會影響基金會的形象。而且你如果是打算做完3999找機會自殺……太浪費了,不如把你充分利用起來。”
“利用?”葉凌星挑出這個詞,重複道。
“嗯,作爲工具來說,你非常優秀。”脆弱的心理狀態,反倒是極易被攻破的點。
僞裝出無所畏懼的強大表象,不也正是畏懼的體現?
葉凌星主動迎上他的目光,“也就是因爲這個,你纔來到這裡?”
關理想了想覺得因果關係沒問題,便乾脆利落地承認道:“沒錯!”
“我還是不敢……怎麼辦?”再一次把生命作爲賭注壓上臺面,可他已失去出牌的勇氣。
“基金會總不會辜負你的。”
“但我不相信你。”更不相信資本與人性。
“想想塔羅蘭。”
與歷經百萬年扭曲之現實的塔羅蘭比起來,葉凌星遭受的待遇已經算是被命運垂青了。
連他都可以在無數次虛假之後試着相信世界。
爲什麼你不可以?
世上總有不幸。
不幸者各有各的不幸。
放棄者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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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願放棄呢?
你需要什麼?
生存下去的勇氣。
“只要活着,總會有希望。”總要找點什麼東西,給予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正好也現在也不想死,要不加入我們?”
葉凌星無可奈何地笑了,“我怕被基金會坑死……”
“沒死就賺了啊!”
“你哪兒學來這麼多歪理。”
“明明是真理。”關理表示這不是很有效果嗎?
就在系統一臉“發生了什麼”的蒙圈中,兩人再度達成了共識。
這一次,葉凌星正式上了SCP基金會的賊船,並被關理眼疾手快地綁到桅杆柱子上面。
關理:“那麼回到正題,葉凌星啊……《無盡》的BGM就交給你了。
物盡其用,物盡其用。
葉凌星轉向自己的電腦,“……我找找以前寫的曲子,或許有合適的。”
系統都快無語了:“你還真成功了?就靠那一堆瞎扯淡?”
“什麼瞎扯淡,全都是真情實感好嗎!”
系統:“……”你們神經病的交流方式真難懂。
“主要是有經驗,這種失去生存意志的人在末世一抓一大把。”關理解釋道,“甚至連我都有過抑鬱期,葉凌星這種情況算很好的了。”
起碼還有自我掙扎的念頭。
他最絕望的那段時期,連逃脫都是一種奢望。
永生的“翼”,無法觸及死亡。
“那時的我活在地獄。”
系統覺得那末世跟真正的地獄也沒差了,不過問還是要接着問的:“然後呢?你又是怎麼走出來的?”
“要歸功於一個,嗯,我的前輩吧。”關理回憶起那個在自己生命中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女人。
那個說出“就算是宛若荊棘的路途,只要歌唱也會覺得歡愉”的女人。
不顧一切踐行自我的意志,簡直是個瘋子。
“她教會了我做人最重要的道理。”
——如果熱愛這世界,那你便活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