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的心情有點複雜。
嗯，想打人。
但這天還是要繼續聊下去的。
在情緒的自我調節方面，葉凌星擁有豐富經驗，“SIN接受了？整個系列？”
關理劇透了個爽，好在他還記得最初的話題：“……沒有，他們覺得這個改編起來太困難，想換一個。”
前現代性與現代性之間的張力是個相當難以表述的主題。
想要將231的留白性暗示轉化爲畫面本身就具有極高的難度，而2317的六層迭代、“深紅之王”001提案的抽象表述……
足以讓他們望而卻步。
這種東西的改編簡直就是讓人想死的噩夢級挑戰。
“SIN那邊退而求次，提出了第二選擇186，目測他們來之前已經看完了不少檔案。”關理說道，“這確實是個不錯的項目，不過我告訴他們：有更適合的。”
“我記得SCP裡面符合SIN式惡德美學的作品不算多，擁有獨立改編潛力的更少……”
“但還是有那麼一些的。”
“又是還沒有開放閱讀權限的項目？”
“對，SCP-1733-開季賽，你要看嗎？”
“……行吧，文檔發給我。”
如果說“SCP-186-爲了終結一切戰爭”是因崇高願景走向錯誤道路製造而出的悲劇，那“SCP-1733-季後賽”則更多地表現出無能爲力的絕望感與極限狀態下的人性底限。
——毫無底限可言。
186起於一個純粹理想主義的願望——名爲Jean Durand的博士想要終結世界上一切戰爭，爲人類帶去和平的新時代。
可惜他走了一條完全錯誤的路。
他決定使用武力來進行威懾，把對戰爭的恐懼映入數百萬人的靈魂中。
在匈牙利軍事顧問Mátyás Neme?的幫助下，由這個天才法國科學家制造的異常武器流入戰場，成功在交戰區域製造出一片地獄。
籠罩在這個地方的異常效應隨時間過去百年仍未消散，當初的士兵倖存者在完全崩潰的精神狀態中依然“活着”。
那片仿若“人間地獄”的古戰場，就是SCP-186。
而1733……它的描述更接近於一個簡單的異常事物。
它是一份數字錄像，裡面記錄了美國一場2010年的籃球賽季開幕戰。
這場比賽本身毫無異常可言，現實中對應的人物也都正常地生活着。
異常的僅僅是這一份錄像。
而且錄像也無法對現實造成任何傷害性。
所以1733是個徹頭徹尾的Safe級項目，隨便放着也不會出事。
基金會在網絡上回收了這一事物後，對它的異常性質進行了大量研究。
研究着研究着……就出事了！
基金會發現錄像裡面的人具有自我意識，他們會在比賽過程中做出與現實不同的行爲。
最開始這些行爲都是偶然發生的，所以研究員反覆播放錄像，以此來取得數據。
就在這樣重複回放的過程中，錄像中個體的表現與現實差異越來越大，甚至有個體說“眼前的比賽似曾相識”。
“錄像中所拍攝到的個體保留有關於上一次播放的內容的記憶碎片，並且有部分個體已經覺察到了這些記憶碎片的存在。”
當葉凌星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感覺到了接下來將會出現的情況。
這些“人”，這些生活在一段錄像當中的居民，如果記起自己已經無數次重複一場比賽，會發生什麼？
崩潰。
除了崩潰沒有其它結局。
第45次重複播放時，球員開始罷賽，並和球場中的其他人策劃如何從球場中逃脫。
但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們的世界只是一段錄像，錄像當中的場景只有這個球場。
無論他們在短暫的比賽時間中做了什麼，一切都會在錄像播完的剎那截止，然後回到最初的畫面。
只要不停止播放，他們的世界就永遠重複。
最爲可怕的是，他們每個人都能記住這些重複。
無窮無盡，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逃出這棟建築物的嘗試全部以失敗告終，之前還能勉強壓制的恐慌氛圍逐漸在人羣中失控。
暴力事件不可避免地發生。
然而所有傷害皆會因爲錄像的重新回放恢復至最初。
被傷害者在續接的輪迴中發起了報復。
再一次的回放。
死亡、重生、復仇……
仇恨被循環的時間連鎖起來。
人們無法逃離這個地方，人羣開始分裂成數個派系。
有人在維持秩序，有人試圖保護弱者，也有人肆意發泄自己的狂躁，更有人瘋狂地想盡所有辦法想要出去。
一個宗教在這裡興起。
他們認爲現狀是“神”對物慾的懲罰。
他們到處收集手機、車鑰匙、手袋、錢包等所有他們認爲可以當做“祭品”的東西，並在球場中心焚燒。
試過的“祭品”越來越多，直到變成人類。
自殺、他殺，生命的獻祭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只要點下重播按鈕，時間就將倒流，而人心已然淪陷。
在最後一次有具體時間軸記錄的播放實驗中，傳教者們開始要求獻祭兒童，大人在他們與孩子之間築起人牆。
“首次記錄到球場燈光偏深紅色。【數據刪除】。”
記錄到這裡戛然而止，考慮到1733內部居民的痛苦現狀和不可知的威脅，基金會封存了錄像。
後續測試已被無限期暫停。
那之後還會發生什麼，最後一次記錄的燈光變紅意味着什麼，讀者不得而知。
可能是作者未寫下的隱喻，可能作者寫的時候什麼也沒想。
只要不再播放，錄像裡的時間就永遠不會前進。
有些時候，不去探尋纔是最好的選擇。
整個文檔沒有太長，葉凌星花了幾分鐘就看完了。
非要說感受的話……
細思恐極。
錄像到底被重播了多少次？沒有記錄的時間軸中出現了怎樣慘烈的境況？爲什麼在嘗試獻祭兒童之後錄像首次出現變化？
1733真的就只是個Safe嗎？
“我不知道，作者沒寫。”關理當初也升起過跟他一樣的疑問，不過這種文章本就需要自己思考自己體悟，作者刻意不寫明反倒效果更好，“是個很棒的檔案吧？”
“是的，想法非常厲害，而且……很適合改編。”葉凌星迴複道。
他想他明白關理推薦1733的原因了。
這篇文章的主體內容便是以錄像記錄的形式呈現的，先天就適合改編成影視或者動畫。
整體風格也跟SIN一向的風格極爲契合，對方沒有理由會拒絕。
關理接下來說的話印證了他的想法。
SIN公司與SCP基金會達成合作，約摸在一年之內，《SCP-1733-季後賽》的改編動畫就會出現在世人面前。
“基金會將與SIN合作出品1733的動畫，我們也會派人蔘與製作，不過總的來說還是他們佔主導。SIN不需要爲此付出任何版權費用，與此同時，算是協議的一部分……他們也會在本季度幫忙宣傳3999。”
葉凌星像個復讀機一樣重複着最後幾個字：“宣傳3999？！”
“免費送上門的宣發資源，感覺如何？”
“太驚喜了……感覺不真實。”
“就是這麼好運，相信現實吧葉導。”
“你把這事告訴遊危了嗎？我需要跟他商量一下具體該怎麼做。”
“本來是想說的，但是才聊到一半他就打斷我的講解，直接把深紅之王相關檔案要了過去……看到現在還沒看完。”
葉凌星短暫地沉默了，“……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