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苦着臉道:“不吃飯,也不喝水,一聽說柳公子離開了,便嚷着要找人,誰勸都沒用。”
容棱揉揉眉心,半晌才道:“晚些吃飯也可以,先哄着,我忙完自會回去看他。”
容棱想得很簡單,至少要小傢伙哭累了再回去,現在回去,說什麼小傢伙也聽不進去。
小廝都要哭了,忙又說道:“小公子還跑到房頂上,在上面走來走去,走碎了好多瓦片,要是再這麼折騰下去,屋子塌了還好說,就怕人摔下來……”
小廝話未說完,容棱猛地起身,直接往外面走去。
小廝急忙隨後跟上,後面被晾着的七位副將面面相覷,最後一致看向齊副將。
東營一隊的嶽副將說:“齊副將,我記得你好像與三王府一位丫鬟走得很近,你找個機會打聽打聽,瞭解瞭解,咱們這位小公子究竟是個什麼脾性,哥幾個也好有個準備。”
齊副將冷眸看嶽副將一眼,哼了一聲,不說話。
嶽副將皺眉:“你這什麼表情?不就是打聽打聽,你這不是舉手之勞嗎,有什麼可不樂意的。”
旁邊的西營二隊李副將拍拍嶽副將的肩,搖頭,壓低聲音說:“別提了,黃了。人家姑娘現在不搭理他了,說是連着好幾天去王府求見,都被人姑娘趕了出來。”
“啊?”嶽副將張張嘴,看着齊副將滿眼同情。
齊副將心煩意亂的又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容棱趕回王府時,西隴苑裡,可謂狼狽一片。
院子裡滿地的瓦片,都是從房頂上被踩下來的,屋子裡,有幾個地方已經破了洞,隱隱遍佈着灰塵。
容棱一點不會懷疑,自己要是再晚些回來,這房子指不定真要塌了。
看到容棱回來,明叔恍若見到了救世主一般,頂着一腦袋瓦灰,苦兮兮的跑過來,說道:“爺,您可勸勸小公子吧,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啊。”
容棱沒說話,身子卻倏地騰起,上了屋頂,腳尖點着瓦片,將那還打算造反的小傢伙給抱下來。
柳小黎晃神的功夫,便被容叔叔帶到了地上。
小傢伙不高興,掙脫容棱的懷抱,就要繼續胡鬧!
容棱按着小黎,聲音有些冷:“再任性就打你。”
柳小黎聞言一撇嘴,望着容棱,眼眶一下蓄滿了眼淚泡泡:“我爹一走你就要打我,你是壞人!我不喜歡你!我要我爹,我要我爹……”
小傢伙邊說邊哭,眼睛也紅了,鼻子也紅了,哭的脖子都燙了。
容棱到底不忍心,就將小黎抱起來,摟在懷裡拍着小黎的背道:“乖,你爹很快回來。”
“我要我爹……”柳小黎始終唸叨着這四個字,剛開始聲音很大,後來聲音開始變調。
明香着急的說:“小公子,不能再哭了,再哭就要啞嗓子了。”
柳小黎一聽,哭的更起勁了。
容棱頭疼欲裂,怎麼哄也哄不住,最後只能問:“我陪着你,好嗎?”
柳小黎望着容棱,小嘴癟着,還是說:“我要我爹。”
“我陪着你,白日帶你去衙門,晚上陪你睡,吃飯陪你吃,陪到你爹回來?”
柳小黎吸吸鼻子,好像在判斷容棱的話做不做準。
他其實挺喜歡容叔叔的,只是比起外人,他還是更喜歡他的孃親,骨肉親情,哪怕孃親平時懶散,不耐煩,總愛差遣他,沒事兒還愛欺負他,但他就是想要孃親。
想了一會兒,小傢伙將手環住容棱的脖子,黏糊糊的臉埋進容棱的脖子,哽咽着,小聲問道:“我爹……真的不要我了嗎?”
容棱拍着孩子的背,輕哄道:“不會,你爹很快回來。”
柳小黎不知信了沒有,一聲不吭,容棱卻始終能聽到,小黎小聲的還在抽泣。
實際上,前幾日容棱就與柳蔚說過,她一走,小黎肯定不同意,但柳蔚告訴他,她會解決好。
容棱當時信了。
可原來,她的解決方法就是臨走前留張紙條,讓明香塞到他的早膳碟子下面,上面寫着——我兒子就麻煩你了。
真是個上佳的解決方法。
然後,柳蔚這人就一走了之了。
總之,在三王府翻天覆地,地動山搖時,柳蔚已經在懷月院甜甜的睡過去了。
第二天,柳蔚起得很早,閱兒來給她梳頭。
梳了一半,前院來傳話,說老夫人叫她過去。
那傳話的丫鬟說完,卻沒有走。
閱兒尷尬極了,她當然知道規矩,通常這種跑腿丫鬟都是要打點的,不說給點散碎銀子,哪怕是好看的帕子,或者劣質一點的釵子,也是要勻上一樣的。
可懷月院一窮二白,她們家小姐頭上連個簪子都沒有,又哪來的錢銀打賞下人?
閱兒正想跟那姐姐好生說說,說幾句軟話糊弄過去,柳蔚卻斜瞥過來一眼,挑着眉問:“你還有事?”
那丫鬟一愣,大概沒想到這剛回府的大小姐這般不懂規矩,一下子卻不知道怎麼說。
柳蔚道:“沒事就去吧,我自會去老夫人那兒請安,不用你帶路。”
誰要給你帶路了!丫鬟心裡想着,又確定這位大小姐真的不打算給賞錢,頓時臉就垮下來了,輕輕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這才離開。
等到人走了,閱兒愁心的說:“小姐,您這樣不好,那位可是老夫人跟前的二等姑娘,咱們吃罪不起。”
柳蔚透過銅鏡看向閱兒,問道:“我得罪她了?”
閱兒一噎,心想豈止得罪了,簡直得罪透了。
但想到如今院兒裡的情況,閱兒又只能沉默下來。
哪怕小姐不將人攆走,她去對付,也只能得罪了,拿不出賞錢,註定就揭不過去。
閱兒不說了,繼續給她家小姐梳頭。
柳蔚有些懶懶散散的,等到頭髮梳好了,上面卻光禿禿的,連個木簪子都沒有。
閱兒頓時覺得好寒酸,想了想,把自己的簪子取下來,給小姐別上去,嘴裡說道:“小姐,我這簪子是我姐姐給我的,也是老夫人賞賜的,小姐戴着雖然失了身份,但總好過什麼都沒有。”
一個要戴丫鬟髮簪的小姐,別說相府,哪怕整個京都城,只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