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陸清容不大相信。
蔣軒臉上又露出了一絲猶豫之色,只簡單地說着:“怕是皇上並不願意。”
“皇上要是不願意,這事怎麼可能都開始辦了?”陸清容有些不解,“原本今年的太子選妃,就是破例提前了一年多呢!”
“你這是隻看到了結果。”
“嗯?”
“皇上若是真願意,提前的還會更多!”蔣軒還是說了出來。
“難道皇上也會有迫不得已的時候?”陸清容像是在感嘆。
“誰都有迫不得已的時候,就好像……”蔣軒沒有繼續講,而是轉而說道:“咱們府裡其實也一樣。”
“這話從何說起?”陸清容一時並無法把這件事和靖遠侯府聯繫到一起。
“太子殿下子嗣單薄,吳太后一直主張爲他廣納側妃,但皇上心中有數,故而把這事壓了很久,這次也是爲了……”蔣軒突然頓了頓,“不然你以爲二皇子的親事擱置了那麼久,如何突然就能突然選定了燕國公府的嫡女?”
陸清容似乎有些明白了。
原來這是在做利益交換。
皇上放手爲太子選妃,而太后則同意了二皇子迎娶京城之中數一數二的名門貴女。
“那你怎麼還說與吳家有聯繫的人不好選上呢?”陸清容聽他的意思,皇上已經是有所妥協。
“從當今聖上親政至今,似然行事看似溫和,像是個好說話之人,但他真正打定主意的事,還鮮有做不成的。”蔣軒的語氣十分肯定。
陸清容也暫時不去追究他爲何會知道這麼多,心裡只想着如果此話當真,那陸蔓玉成爲太子側妃的可能性還真是增大了不少。
二房若是真能出個太子側妃,對陸家絕對是有些好處的吧?
陸清容此刻卻突然想到,陸蔓玉對紅色一向有着近乎偏執的喜愛。這要是做了太子側妃,以後的日子可是永遠都與正紅無緣了……
“想什麼呢?”蔣軒看陸清容低頭不語,開口問道。
“能做太子側妃,終歸是件好事吧?”陸清容的語氣難掩疑惑。
蔣軒聽了這話。心中暗暗有些驚訝。
一般女子不是都應該爲自己有機會成爲皇親國戚而感到高興嗎?目前來看,這在表面上的確沒有任何需要擔憂之處。而陸清容既然有此一問,定然是對此並不十分確定。
蔣軒一直覺得,正是因爲看陸清容年紀尚小,自己方纔在她面前講話有些沒了顧忌,此刻突然對陸清容的印象有些不確定起來。
“興許是吧。”蔣軒說得含糊。
陸清容正琢磨着再問些什麼,丫鬟們已經進來開始擺飯。
綠竹走在最前頭,海棠緊跟着,後面則是幾個小丫鬟手中捧着各式各樣的吃食。
陸清容這纔沒有繼續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坐在桌旁。看着她們擺飯。
丫鬟們很快將飯擺好,在海棠的帶領下退了出去。
而陸清容的視線卻仍舊追隨着她們行至門口,對着海棠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
蔣軒和陸清容中午在陸府的宴席上受到了格外熱情的招待,吃得都不少,此事還都沒有餓的感覺。
蔣軒就着那盤蓮蓬豆腐吃了小半碗飯。陸清容也只喝了一小碗蝦仁粥,就都放下了筷子。
剛纔吃飯之時,兩人一直保持着安靜,此刻陸清容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剛纔的話題。
與蔣軒的心理有些類似,陸清容也覺得她剛纔的話有些多了。
嫁入侯府不足十日,陸清容雖然清楚自己對於蔣軒妻子這個身份的認同感還有些欠缺。但總是自我安慰着,時日尚短,多適應些時間也就好了。而恰是今日在紫藤閣陸芊玉的個別話語,讓她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已經是個有婦之夫。
她和蔣軒的關係,卻並不像她們看到的那麼和諧。
起碼陸清容自己現在是這麼認爲的。
她經常感覺到蔣軒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小孩子。
是不是不該再這樣被動下去。而是勇敢地邁出一步,讓他對自己多一些瞭解呢?
許是因爲今日回到陸府讓她的精神仍舊有些興奮,許是剛纔蔣軒所講之話有了一絲敞開心扉的意思,陸清容突然下定了決心。
“二叔,是不是也要開始議親了?”陸清容突然問道。
竟然冷不丁問起了蔣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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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軒頓時有些詫異:“怎麼突然想起他來了?”話剛出口。他心中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
“你剛剛說的‘咱們府裡也一樣’,難道不是指的這件事?”陸清容反問,眼神清澈而堅定地回望着他。
蔣軒釋然,淡淡一笑:“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倒是有着玲瓏心思。”
陸清容靜默不語。
蔣軒輕嘆了口氣,接着說道:“蔣軻年紀也不小了,原本早就該開始議親,只是有我這個沒成家的哥哥擋在前頭,吳夫人如此賢明,又怎麼可能越過我去給他議親!”
“咱們的婚期定得如此倉促,想必也跟這個有關係吧?”陸清容隨口問道。
“有沒有關係我也不能確定。”蔣軒語氣淡淡的,“只是此刻吳夫人的確已經開始張羅着給蔣軻議親的事了!”
陸清容心下了然。
至於吳夫人給蔣軻議親一事蔣軒是如何得知的,他既然沒有說,她便也沒問。
“可定下了哪家的小姐?”陸清容問道。
“這我也不清楚了。橫豎都跟咱們沒多大關係。”蔣軒看着陸清容,臉色突然變得鄭重起來,眼神亦十分嚴肅,“這些年來,侯府是侯府,榆院是榆院,早就不再是一回事了。”
陸清容似懂非懂,本想確定下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卻因看到蔣軒神色之間夾雜的一絲分不清是傷感還是落寞的情緒而作罷。
侯府是侯府,榆院是榆院。
一整個晚上,陸清容都在心裡掂量着這句話。
蔣軒口中的“這些年來”,想必就是從姜夫人離世開始算起的吧?
他那憂傷的神情也是因爲這個嗎?
陸清容還記得十幾年前,她們搬家那次路過榮恩街的時候,那場聲勢浩大的出殯場景,以及如同銀山壓頂般的送親隊伍。
當時的蔣軒年紀尚小,抱着姜夫人靈位走在最前面的他,雖然有着浩浩蕩蕩的人羣陪伴,卻給她一種形單影隻的感覺……
想到此處,陸清容的情緒也跟着有些低落起來,且一直持續到了就寢之時。
她和蔣軒依然和前幾日一樣,一裡一外,在屏風的兩邊都點着微弱的燈光。
“你們今天一共下了幾盤棋?”陸清容率先打破了寧靜,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之前蔣軒有些落寞的神情,讓她總想着緩解下氣氛。
“四盤。”蔣軒的聲音悠悠的從外間傳來。
“這麼說你贏了兩盤?”陸清容一副驚訝的口吻。
“你不相信?”
“有點。”陸清容繼續道,“我父親的棋藝有些造詣,連江先生都不常能贏他的。”
“那改天咱們倆對上一局,讓你檢驗一下如何?”蔣軒的聲音中透着輕鬆。
“我不怎麼行……”陸清容實話實說,“記憶中我就從來沒有下贏過父親。”
“呵呵。”蔣軒不加掩飾的笑聲傳了進來。
陸清容不當回事:“不過想想,那麼長的時間裡,你們只下了四盤,估計還真是棋逢對手了。”
“那麼長的時間,你都待在紫藤閣嗎?”蔣軒也有些好奇。
“後來過去的,之前在母親那裡。”
外間的蔣軒停頓了片刻,方纔問道:“可有提到我?”
“啊?”陸清容不解他何出此問。
“中午宴席間,我總覺得你母親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大對,該不會是對我有什麼成見吧?”蔣軒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陸清容一時語凝。
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坊間那些各式各樣的傳言嗎?
尹屏茹若是對他沒有成見,那才真是奇怪了。
陸清容不知該如何作答,所幸沒有直接回復,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母親的確提醒了我一件事,跟你也有些關係……”
聽着裡間傳出的話語有些吞吞吐吐的,蔣軒也控制不住好奇:“什麼事?”
“成親之前,母親原本就想專門給我準備一些陪嫁丫鬟的,想來是時間着實倉促,最後纔沒有……”陸清容艱難措辭着,心裡慶幸此刻中間有那扇屏風隔着,沒人能看到她已經有些發紅的臉。
這話說得斷斷續續,但蔣軒卻聽了個明明白白。
“然後呢?”蔣軒淡淡的聲音傳進來。
“沒有然後了。”陸清容這話開了頭,發現也不是那麼難以啓齒,“我現在是你的妻子了,理應爲你打理內宅,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可以跟我說。”
話音未落,陸清容就立刻發覺自己這話實在有些歧義,連忙補充道:“比如要把誰收房之類的……”
這不補充還好,蔣軒聽了她後面這句,更是笑出了聲:“說了半天就是爲了這事兒啊!”
“你可有中意的人選?”陸清容話一出口,竟然感覺心中暗暗有些失落。
兩世爲人,她從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