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別過了陸呈傑回紫藤閣的路上,陸芊玉還問了她大哥這麼神秘找她做什麼。
陸清容當時說是表哥尹子昊讓大哥帶話,謝過咱們今日專門爲了他下場的事過去一趟。
陸芊玉聞言當即就撅起了嘴:“既然是謝咱們,怎麼單跟你一個人說?下次見到表哥不理他了!”
看着她說完就甩手而去的模樣,陸清容心中不由暗道,幸虧自己沒有提到江凌……
她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尹子昊。
陸芊玉的脾氣向來過不了夜。
更何況尹子昊的美食攻略對陸芊玉來說根本就是毫無招架之力。
待到月底,陸呈傑和尹子昊雙雙通過院試的消息傳來之時,陸芊玉果然已經將這話拋到了九霄雲外。
衆人在家裡爲陸呈傑稍作慶賀了一番。
原本按照陸亦鐘的想法,是要大肆熱鬧一下才好,但陸亦鐸堅決不同意,認爲不過是個秀才,還是莫要張揚的好。
最終大家只是太夫人的正院擺了家宴,和之前踐行那次相比唯一不同的是,這次還邀請了住在南小院的江慎之一家三口。
太夫人聽聞江凌早已是秀才了,便語重心長地對陸呈傑和江凌說了很多鼓勵的話,希望他們能一舉通過明年的鄉試。
陸呈傑自然是恭敬地聽着。
而江凌更是一反常態地主動表示,自己一定會全力以赴,不讓大家失望。
看着江凌居然在那裡表起決心來,席間衆人多少都有些不適應。
尤其是江慎之,對兒子的這番轉變十分摸不着頭腦,甚至還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在搞什麼花樣。
剛回到京城那些天,自從江慎之發現江凌經常不和陸呈傑一起去尹府上課,便每天早晨去翰林院的時候就把他帶上,提前將他送到尹府方纔放心。
就連院試開考那天,他也是實在放不下心,告了一天假親自送江凌去的考場。
而這些天他因爲修書一事實在分身乏術,經常連續多日住在翰林院無法回家,但居然聽說江凌參加院試之後,非但沒有再不去上課,反而還變得格外認真起來。
若不是從一向誠實的陸呈傑那裡聽來的,他絕對會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兒子突然有了如此大的轉變,江慎之自然樂見其成,卻也百思不得其解。
即使是陸清容自己,也不敢相信那短短几句話居然對他產生了這麼大的影響。
而事實證明,不但對他產生了影響,而且還維持了相當久的時間……
與陸府家宴的低調而安靜比起來,尹府爲了尹子昊考中秀才一事所舉行的慶祝就顯得熱鬧了許多。
當第二天陸亦鐸和尹屏茹帶着幾個孩子去尹府的時候,大家才一進到木樨衚衕,就聽到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音。
陸清容姐們三人同坐在一輛馬車內,此時也都有些詫異。
“這不會是舅舅家的鞭炮吧?”陸芊玉掀開帷裳往外張望,“是不是誰家在成親啊?”
陸清容也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此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陸芊玉放下帷裳,對陸清容她們說道:“還真是舅舅家,看來要等鞭炮放完了馬車才能過去。”
陸清容心中不禁很是納悶,尹清華的低調和陸亦鐸比起來絕對有過之無不及,而且他自己也是進士出身,怎麼兒子才考上個秀才就如此大肆慶祝?
估計這八成是舅母顧氏堅持要如此。
但陸清容其實猜錯了,這次還真就是尹清華的主意。
尹子昊畢竟和陸呈傑不同,他連當初的府試都是考了好幾次才過,此次能考中秀才,尹清華覺得這恐怕是他唯一爲兒子獲取功名而慶賀的機會……故而纔有了今日尹府門前熱鬧的景象。
陸家的馬車在門外等了起碼兩柱香的時間,鞭炮聲方纔停住。
今日顧氏也一改往日裝束,身着暗紅色提花鑲邊繡芙蓉褙子,淺桃紅色綜裙,頭上挽了個高髻,還插着只赤金銀杏葉簪子。
雖說不能和陸蔓玉平日裡那些亮金大紅相比,但與顧氏以往的裝扮比起來已是十分鮮亮。
陸清容她們幾個和尹屏茹剛一進院,就被滿面喜色的顧氏迎上來領去了廳堂。
而陸亦鐸則是跟着尹清華往書房而去。
陸亦鐸今天跟着來尹府,除了爲慶賀尹子昊的功名,還有件更重要的事,就是對褚先生表示感謝。
今日褚先生放了他們三人一天假,本不用上課,但仍舊在尹清華的盛情邀請之下來到了尹府。
“犬子這次能通過院試,還要感謝褚先生的精心教導!”
陸亦鐸剛一走進書房,就對着褚先生拱手說道。
褚先生聞言擺了擺手,又指向尹清華那邊,“剛纔他已經謝過我了,你就不用再謝了。”
不等陸亦鐸有所反應,褚先生接着解釋道:“他的確是該謝我。你嘛……我一共還沒教過陸呈傑幾天,而且想必你心裡也清楚,他就是不來我這兒,這個秀才也是跑不了的。等以後若能中了舉人、進士,再來謝我也不遲!”
陸亦鐸聽了他這番坦誠之言,不禁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尹清華,發現他臉上的笑意不減,並無任何不快。
而褚先生原本好靜,剛纔那陣鞭炮聲已經讓他很是頭暈,現在該見的人也都見到了,便執意不肯留飯,告辭而去。
而此時最熱鬧的還要算是尹府的廳堂之中。
尹子昊正熱情地招呼着大家吃點心。
以前雖然幾個孩子也經常同在尹府,但陸芳玉最近不大出門所以來得少,陸呈傑和尹子昊平日要在待在西廂房上課,也不太能過來玩。今日卻是連同煦哥兒一起,大家都聚在了廳堂之中。
除了顧氏和尹屏茹。
方纔衆人一到廳堂,顧氏招呼大家坐下後,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尹屏茹去了內室。
“大嫂有句話想問你。咱們素來親近,只希望你無論有什麼想法都別瞞着我纔是。”
“出了什麼事?”尹屏茹見顧氏的臉上喜色依舊,倒也不太擔心。
“如果我想讓子昊和陸家的小姐結親,你可覺得有合適的人選?”顧氏開口問道。
尹屏茹先是一怔,繼而想到顧氏心裡一定是有了中意之人,她在腦子裡瞬間把陸家幾個女兒過了一遍,覺得除了陸芳玉,似乎都有可能。
“嫂嫂快別跟我打啞謎了,有什麼話你直接問就是!”尹屏茹佯裝嗔道。
顧氏聞言也不再繞圈子:“你們家芊姐兒可曾定了親?”
這話一出口,尹屏茹多少也有些驚訝,她原本還以爲顧氏看上陸清容的可能性更大些。
顧氏原本的確是在陸芊玉和陸清容之間搖擺不定,但最終讓她下定決心的並不是她自己,而是尹子昊。
昨日得知院試通過的消息後,顧氏趁着尹子昊高興的時候問了他“如果要接一位陸家表妹來咱們家住些時日,你更想讓誰來呢?”
按說一般十三歲的孩子被問到這話,多少都會有些明白其中的意思。
但尹子昊卻是實實在在按照字面的意思理解了,絞盡腦汁想了好久也沒有結果。
按說他和陸清容的感情更深一些,印象中從小就常和她一起玩,但他感覺陸芊玉彷彿和自己更像一點……
直到今天早晨用早飯的時候,他才吞吞吐吐地問耿氏:“如果我們讓芊表妹過來住,那可不可以讓清容表妹經常來找我們玩?”
當時耿氏聽了這話,心中便立刻有了答案。
於是纔有了此番對尹屏茹的詢問。
尹屏茹倒也發現了尹子昊和陸芊玉的確更默契一些。
“不曾定親。”尹屏茹實話實說,“我們家除了芳姐兒,其他人都還不曾定親。今日嫂嫂問到芊姐兒,我以前是從未往這上面想,現在一思量,倒也覺得十分合適。等回去商量了我們老爺,再來給嫂嫂回話可好?”
顧氏見尹屏茹說得真心實意,心裡也踏實了不少:“你今天就權當是我在跟你說心裡話,若是萬一不成,咱們也還是跟原來一樣,莫要生分了。若是能成,咱們大人心裡有個數就行,定親之類的我倒是也不着急,等孩子長大些再說也是一樣的。”
顧氏之所以會說後面這句話,完全是出於她對尹屏茹的瞭解。
尹屏茹因自己早年的經歷,操辦起孩子們的親事變得十分慎重,而且不願過早定親。
陸亦鐸的幾個孩子裡,只有芳姐兒一人定了親,而且還是在及笄之年過了之後方纔定下。
故而此時顧氏才主動提出不着急定親,卻怕尹屏茹想偏了,復又解釋道:“孩子們還小,咱們又是親戚,這常來常往的能增進感情就好,若是太早定了親,互相之間有了顧忌,反而不一定是好事。”
尹屏茹聽顧氏說得有道理,點頭應道:“聽嫂嫂的。不過商量了老爺過後,總也要給你個回話纔是,不然也太不像樣了!”
語畢,尹屏茹與顧氏很有默契地相視而笑。
方纔尹屏茹這話倒是讓顧氏想起了另一件事。
“上次聽你說起靖遠侯府向清容提親的事,你們最後把話說清楚沒有?”
尹屏茹聞言,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凝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