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容被她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盯着陸芊玉,好半天都沒說話。
想起蔣軒剛回來那會兒,曾經主動跟自己說起過,他們是帶回了一個女子,回京之後,由崔琰幫着安排的住處。
陸清容拿不準陸芊玉問的是不是這件事,也不好貿然提及,只是反問道:“二姐所指的,是什麼人?”
“一個女人!”陸芊玉沒打算隱瞞,“說是世子爺從漠北帶回來的,如今住在木樨衚衕。”
聽到這裡,陸清容才確定,正是當初的那名女子。
“這事,我知道。”陸清容緩緩說道:“只不過,那女子並非世子從漠北帶回來的,而是大軍班師回朝的路上,快到順天府之時碰上的……”
陸清容把那女子起初遇到劫匪,後來到京城尋親未果的事,詳細給陸芊玉講了。
“而且自始至終,都是承平侯世子派人安頓的,和我們府裡着實沒什麼直接關係。”陸清容最後還加上這麼一句。
陸芊玉臉上的憂慮之色,卻絲毫沒有因爲她的解釋而減少半分。
“那你可知道……那個女的,有了身孕……”陸芊玉的聲音越來越小。
陸清容一驚,表面上儘量表現得平靜。
陸芊玉一直仔細觀察着她的反應,此時還是發現了,她對這事並不知情。
“據說那女人的肚子已經不小了,而且……外面都在傳,這孩子是世子爺的。”陸芊玉說這話的時候,看都不敢看陸清容了。
言罷,半天都不見陸清容有動靜。陸芊玉才惴惴不安地擡起頭,小聲解釋:“我說這些,不是爲了給你添堵的,只是覺得一般遇到這種事,當事人總是最晚知道,反而失了先機……這纔不管是真是假,都先說給了你聽。”
這話出自陸芊玉之口。可謂是難得的深沉。陸清容卻已無暇顧及。
此刻的她,心思紛亂,腦海之中思緒萬千。過了好一陣,才勉強冷靜下來一些。
“這些事,二姐都是聽誰說的?”陸清容終於想起來問道。
“上次回陸府的時候,聽二嬸說的。”陸芊玉頓了頓。又補充道:“母親並不知道這些。”
陸清容暗暗嘆了口氣。
二嬸耿氏,算是陸府之中的消息靈通人士。尤其這種類型的傳聞,對她來說更是鮮少有漏網的。去年太子薨逝那陣子,耿氏爲了陸蔓玉戛然而止的榮光之路,很是消沉了一段時日。看來,最近是又恢復過來了。
只不過,如若是從耿氏嘴裡得知的。所謂的“外面都在傳”,估計還並沒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二嬸又是從何處聽來的?”陸清容衝口問出。
“就是前幾天。我爲了表哥開酒樓的事,回去找母親,想求她幫忙勸勸我公婆……”陸芊玉把尹屏茹不僅直接拒絕還把她教訓一頓的事情隱去了,接着說道:“至於二嬸,並沒有提及這話的源頭。”
“既然前幾天就知道了,怎麼現在纔來告訴我?”陸清容這樣問,毫無責怪之意,而是她隱約覺得,這其中肯定有什麼緣故。
果然,陸芊玉繼而說道:“我也知道,自己平時說話時常不過腦子,但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怕讓你平白擔心,所以這幾日派了人出去打聽,二嬸的話並非虛言,那個女人,的確是有了身孕。而坊間問到的人,大都不知道她和那孩子的來歷,而鄰里之中有一兩人,隱約提到了靖遠侯世子,卻也尋不到這風聞的源頭……”
陸芊玉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訴了陸清容。
陸清容強打着精神聽完,再沒心情閒談其他事了。
送走了陸芊玉,她一個人坐在堂屋裡,對着面前那把琴發呆。
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是非常信任蔣軒的。
更何況,當初蔣軒跟她提起那名女子之時,態度非常坦然,話裡話外都表示那人的來路有問題,而且還派了人去盯着,想要揪出是誰在背後算計於他。
以蔣軒的性子,既然都看出了蹊蹺,肯定不可能給人近身的機會。
可是……
眼看已經過去了幾個月,這事情卻是杳無音信,完全沒聽蔣軒再提起過。
這難免又讓陸清容的心裡微微有些搖擺不定。
心煩意亂之際,陸清容的手再次撫上琴絃,曲子也活生生變了個調,旋律僵硬不說,音色整個都透着一股別樣的高亢,頗顯刺耳。
蔣軒走進堂屋的時候,入耳的便是這陣雜亂之聲。
“這是怎麼了?曲子不好練?”蔣軒也知道甄先生快要回來了,陸清容正在突擊。
陸清容停下手裡的動作,勉強一笑:“太久沒碰,真是生疏了。”算是認可了蔣軒的說法。
蔣軒聞言,笑着站在她身側,輕輕攬着她的肩,勸道:“也不急於這一時,彈琴本就是個消遣,可別爲了這種事着急。”
陸清容只覺得肩膀上的手有些燙人,下意識就要避開,剎那間又忍住,雖然沒動,身體卻有點僵硬。
蔣軒尚未發覺。
剛剛幫陸清容解決了她大嫂那邊的事,蔣軒的心情大好。
等不及陸清容相問,他便主動說起:“剛纔去見了褚大人,把範大人的事跟他說了,褚大人當即表示,這並不是什麼大事,而且和我的說法相仿,這不過是因爲他上次的進言,讓皇上心裡一直膈應着。碰巧又遇到刑部也跟他過不去,走了考功司的路子,給他評了個差,皇上那邊自然就這麼給通過了。褚大人說,皇上並沒打算對範大人下死手,若是他在一旁勸上幾句,雖然晉升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但留任宛平知縣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陸清容替範氏的擔心不是假的,此刻聽聞此事,心裡也跟着鬆了口氣。
不過心裡有事,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罷了。
蔣軒只當她是因範大人沒能升遷而惋惜,故而並未深究。
殊不知,陸清容的心中正在翻江倒海。
今日聽來的事,陸清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跟蔣軒提起。
對蔣軒的信任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她尚無勇氣去面對其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