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清容的話,陸芊玉也突然想起來,卻什麼都沒有說就安靜地上了樓。
陸清容知道她這些日子有些低落,一個是因爲自己即將成親的事,另一個就是因爲江凌了。
只是陸芊玉從來沒跟她正面提過這些,她反而也不好勸些什麼。
她這個二姐顯有扭捏的時候,而江凌恐怕是她心中唯一無法張口提及的事了。
原來無論在什麼樣的地方,感情都是最讓人頭疼,卻又無法輕易割捨的東西。
而自己又將情歸何處呢?
是否也會遭遇有緣無分,或是求之不得呢?
想到這裡,陸清容不禁暗自失笑。
下個月她就要成親了,再想這些還有什麼用。
坦白的說,她以前還從沒有對誰動過情,想是以後也沒機會去嘗試了。
踏踏實實地當一個世子夫人,纔是她未來需要做的事。
陸清容突然覺得有些失落。
來到大齊朝十餘年,從開始發現身處異世時的謹小慎微,生怕別人把自己當做異類,到逐漸融入這個世界,對這裡的一切規則和習俗有些習以爲常……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轉變。
自己終是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古代人了嗎?
她的未來就要同這裡的每個人一樣,委屈就全,按部就班,直至終老嗎?
陸清容自己也沒有答案,難免會有些黯然神傷。
很快便不再多想,轉身回了臥房。
此時的陸清容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前面等着她的生活將會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之中……
第二天,爲了讓江慎之和陸亦鍾也能趕上參加,陸府給江凌辦的送行宴安排在了晚上。
而下午的時候,陸呈傑就回來了。
往年會試,大都在二月中旬就能完成,但這次由於科場舞弊一案查封貢院等事延誤了時間。且後面重考之時的程序又變得更爲繁雜,故而一直拖到了二月下旬方纔結束。
在貢院連續待了這麼多天,陸呈傑簡直像是變了個人。
一襲湖藍色杭綢交領直裰倒是乾淨整齊,頭髮梳得也仍舊一絲不亂。只是臉上隱隱冒出的胡茬讓他原本精神奕奕的模樣顯得不再利落。
陸呈傑來到東院正屋的時候,陸清容剛好從尹屏茹這裡出來。
二人走了一個對臉,陸清容差點被嚇着了。
“大哥?”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不修邊幅的陸呈傑,“沒想到你這麼早就回來了!”
“今日是會試最後一天,提前做完便可先行離場。”見陸清容一直盯着他的臉看,陸呈傑不好意思地摸着下巴說道。
“看來大哥對這次的成績很是胸有成竹啊!”這話並非隨口誇讚,陸清容知道以他的個性,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絕對不會提前離場的。
“呵呵。”陸呈傑目光稍有閃爍,“我還年輕着呢。考不中也沒什麼打緊,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陸呈傑語氣十分自然,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
陸清容聽着卻感覺有點不對,一向頗有自信的陸呈傑,剛考完回來居然說起這種話。可不大符合他的性格……
一擡頭,卻發現陸呈傑此刻正一臉糾結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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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容頓感迷惑,卻也沒有主動開口詢問。
平日裡她和這個大哥很少閒談,所以直到現在,二人說起話來,還都多少有些拘謹。
“大哥來找母親?”
“嗯。”陸呈傑點了點頭。
“那你先進去吧,晚上去正院用飯的時候咱們再聊。我正要去南小院找江姐姐。就先走一步了。”
陸清容說完便要走開。
剛一轉身,卻是聽到後面的陸呈傑喊了聲:“四妹。”
回過頭去,看到陸呈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臉上糾結的神情比剛纔更甚。
陸清容面露不解,保持着回頭的姿勢沒有動。
而陸呈傑則是輕輕搖了搖頭:“沒事,你去吧。”
陸清容見他不願說。也沒有追問什麼,直接往南小院那邊去了。
此時正屋之中的尹屏茹,看到面前的陸呈傑連衣服都沒有換,一回府就先過來見她,也不由有些驚訝。
在她的印象中。陸呈傑跟她相處的時間實在是不多,更不用提主動來找她了。
許是因爲陸呈傑在孩子裡面年紀最長,許是因爲他畢竟是男孩子,要顧忌着避諱,總之這麼多年以來,她與他交談的次數少之又少,遠不及陸芳玉她們那麼親近。
“怎麼也不先梳洗一下……”尹屏茹語氣之中明顯帶有長輩特有的關愛,“連續考了這麼多天,應該很累吧?”
“是兒子唐突了,母親莫怪。”陸呈傑忍不住又摸了摸下巴,“累倒是不累,只是心中始終有些擔心……父親現在如何了,還關押在刑部嗎?”
“嗯,還在刑部,仍舊不讓探望。只是現在可以送些吃的用的進去了,這些天都是府裡小廚房送飯過去,多少要比之前好上一些。”
尹屏茹說起來依然很無奈,自從開考前幾天到現在,她一直都沒有再見過陸亦鐸。
“那可有找到真正的泄題之人?”
其實陸呈傑心裡清楚,若是找到了,那陸亦鐸也不會至今還關在刑部,但他心中仍不願放棄一絲希望。
“沒有,聽刑部侍郎狄大人說,到現在爲止還沒什麼進展。”尹屏茹突然頓了頓,似是有些猶豫不決,“不過靖遠侯府答應了幫忙,也承諾最遲下個月,你父親就能回府了……”
說的都是實情,這話卻有些晦澀。
但陸呈傑還是聽明白了。
今日剛一從考場出來,他就聽到了“陸四小姐和靖遠侯世子定親”的消息。
當時就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母親向來不願他們兄妹過早定親,何況還是在父親遇難之時如此倉促地決定。
箇中緣由倒是不難猜,雖然剛纔見到陸清容時始終沒有開口確認,但現在聽了母親話中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陸呈傑有些艱難地問道。
尹屏茹微微一愣,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擠出了一抹苦笑。
屋中二人頓時相對無言。
此時的陸清容已經到了南小院,今日是江雲佩找她過來的,也不知道有什麼事。
剛一進了江雲佩所住的東廂房,陸清容就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摸不着頭腦。
屋中幾乎沒有一樣東西還擺在原位,櫃子和箱子裡的東西都被翻出來放在桌椅或者牀上,顯得十分雜亂無章。
她還是頭一次見到江雲佩的屋子也能如此凌亂。
“你這是在幹什麼?”陸清容開口問道:“難不成你也要跟着你哥去關外?”
“我倒想去呢,他們也得帶我啊!”江雲佩一邊說,一邊還在架子上翻來翻去,“你有沒有看到我那本古琴譜,就是景熙元年那個珍藏本?”
陸清容一時也想不起來,她們平日的各種書經常混在一起,“你先別翻了,我現在也記不清了,一會兒回去給你找找。你叫我來就是爲了這個?”
“我不着急的!”江雲佩連忙解釋,“只是這幾天對面一直亂哄哄地在收拾行李,我聽着心裡煩悶,這纔想着把自己的東西也整理整理……”
原來是這樣。
雖說江凌的話從來都很少,但畢竟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和江雲佩分開過,尤其現在江慎之又很少能休沐,想來他這再一走,江雲佩心中定然十分不捨。
沒想到江凌平日和誰都不曾多言,現在他要離開,還真有不少人因此感懷……
陸清容陪着江雲佩一起整理屋子,直到天色漸暗,方纔一起出來打算去正院用飯。
“我剛纔就覺得奇怪,怎麼今天芊姐兒沒跟着你一起過來?”江雲佩一出門就問道。
“這些天學規矩累着了,我估計她的午覺怕是一直睡到了現在……”
二人正說着,就見江凌從對面的西廂房走出來,手裡拿着一摞書本。
“這幾本書是你大哥的,我明日就走了,你幫我還給他吧。”江凌也不打招呼,直接有事說事。
陸清容看到最上面是一本《春秋》,想來也都是些四書五經之類。
“你不用看了嗎?”陸清容記得他說要邊遊歷邊讀書的。
“這些是早就讀過的。”江凌微微一笑,“再說以後跟着伍大人這個翰林院的飽學之士,那還用得上這些書!”
陸清容不打算跟他擡槓,卻也沒有接過那些書。
“我大哥已經回來了,一會兒去正院的時候你自己交給他吧。”
江凌這纔想起今日是會試的最後一天,連忙拿着那幾本書,跟在陸清容她們身後,往正院走去。
晚間的送行宴上,大家分別給江凌送了禮物或者儀程。
而從始至終,宴席上的氣氛都十分平淡,甚至有些低沉。
陸亦鐸至今仍身陷囹圄,陸家的人自然難以輕鬆。
而江凌隨行去關外遊歷一事,在大家眼中也基本是既浪費時間,又影響科考的事情,心中大都不能理解江慎之怎麼就同意了他。
這頓飯最終就在衆人各懷心事之中結束了。
直到進了三月,陸家上下依然一片壓抑。
隨着陸清容的婚期越來越臨近,大家說不清心中是緊張,還是期盼。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陸亦鐸的事情終於有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