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見?沒有!只是不贊同。”
錦言搖頭,成見什麼的,說不上。對比大周的其他男人,桑成林已算是難得,他只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只是她與百里霜的關係非比尋常,是以對於背叛她的男人,自然會多一分同仇敵愾。
“美人如玉,男人喜歡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可以理解。受不了千嬌百媚的誘惑也無可厚非,但不要盟誓又毀諾,嘴上說着矢志不渝,轉頭朝三暮四,沾花惹草也就罷了,明明自己違背誓言,卻找盡藉口,遷怒對方。”
好色、出軌本就不對,還怪對方不體諒,不善解人意安排暖牀的,太渣!
“女子多重情,信了誓言,交付了真心,結果卻遭背叛,不如一開始就不給希望,做好嫡妻本分就是,世情如此,也不是忍不得。桑世子的殘忍就在於,他給了希望也迴應了情誼,中途卻後悔了……讓對他付出真心的人,情何以堪?”
“大哥他,還是極看重百里的。”
從來也沒想過納妾或要寵妾滅妻的,就是在百里不方便的時候有些饞嘴就是。
“真喜歡,必定容不下。大度賢良的女人都是聰明的,將丈夫做夫君,煩惱自會少很多。”
百里的問題,不就在於她對桑成林有真情,若不然,嫁誰不是嫁?跟誰不是過日子,當家理事管後院?
“非禮勿言,不要多慮,我對桑世子沒成見,只是有點爲百里不平而已。”
知道你和桑成林是鐵桿兄弟,我沒有要對他的行爲說三道四的意思,別多心。你們該怎麼交往是你們男人的事。
背後議人是非短長的確非君子所爲,任昆也止言於此。
見錦言神色還好,倆人又閒聊幾句,任昆幾次欲言又止。似乎有爲難的事說不出口。
錦言也不去打破,半倚靠在牀頭,愛搭不理地陪他聊些口水。
……“言兒,我。有事要和你說。”
任昆似乎下定了決心,擡眼認真說道。
“嗯?”
錦言做洗耳恭聽狀,你請講。剛簽了一個大合約,你又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
“我這次南下,無意中聽到一段對話,”
因爲要講的話題太敏感,永安侯決定先從在大豐聽到的夜談切入,別上來就讓她反感:“是一個做兄長的對知慕少艾的弟弟面授機宜,他說,一個男子若真將自己的娘子放在心上。哪捨得她受委屈?只要她高興,做什麼都心甘情願……男女情愛,冷暖自知,要面子做什麼?暖一顆心要許多年,涼一顆心只要一句話。”
錦言不知他用這樣的起手式。要說什麼,不過,這暖一顆心要許多年,涼一顆心只要一句話,她是頗爲贊同的,說得非常好。
“他說得很好,對嗎?”
永安侯神情認真。語調真摯:“真放在心上,哪捨得她受委屈?我原打算,此番回京後,一定要好好地對你,把從前不足的地方都補上,誰知卻……”
“是我思慮不周。行事不妥,不但害了孩子,還累及你的性命……”
頓了頓,按捺下激盪的心情:“我曾暗自許諾,再不讓你受一絲委屈。卻不想,不但沒做到,還因我令你遭了大難……說起來,我任子川自詡英雄了得,連妻小都護不住,心愛的女人險些沒命,卻,卻只能委屈你……”
聲音低啞中帶了幾分顫抖:“……言兒,事關親長,我,我不能討公道,更不能報復回去,是我對不起你。”
道理錦言都明白的,這裡是大周,對方是長公主殿下,是永安侯的母親……
她明白的。
別說任昆對她到底有幾分真情實意,她尚且不知,就是情深不渝,又能怎麼樣?讓他打自己母親一頓?痛罵一頓?實施別樣報復?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特別是在這裡,你憋屈,你憤怒,又能怎麼樣呢?頂着孝字,親爹打死兒子,都可以是大義滅親!
她想過了,既然明面上,以她的身份什麼也做不了,那就不做!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況且未必真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真放不下,出氣的機會肯定是會有的,只看值不值得,成本代價高不高。
“侯爺的意思,是要我放下,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道理都明白,聽任昆這樣講,她還是忍不住出言嘲諷。
“不是……你心裡有氣,是應當的。你想做什麼,等養好了身子就去做,我不會攔着的,我只是……母親錯得離譜,我卻不能責怪的。”
他的神態無奈又真摯,錦言明白他未盡的意思,長公主錯得再離譜,也是因爲疼惜維護兒子,雖然判斷嚴重失誤,其行可恨,其情可憫。
雖然長公主弄了個可怕的烏龍,但做爲被維護的任昆,真要爲此與做母親的翻臉,也不好……
“侯爺何必說這個,道理我明白。”
她輕嘆了口氣,算了,也別逼他了。
這裡面,長公主肯定是後悔的,不爲她也要爲失了的孩子懊悔;自己呢,自然是極惱極不爽的,任誰遇到這樣的無妄之災也豁達不起來,有足夠的理由去恨去怨;
但任昆呢?
一邊是爲了維護自己做了兇犯的母親,一邊受害的是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不追究母親,就是委屈了妻小;要給妻室交代,就沒法面對母親,其實最煎熬最難過的是他吧?
……
我理解你的左右爲難,不過既然啥也做不了,提這等鬱悶事幹嘛?
任昆苦笑:“……對不起。”
似乎除了對不起,他沒有別的能說出口的。
他站起身來,向後倒退三四步,一撩袍子的前襟,竟雙膝跪倒!
錦言大驚:“你幹什麼?!”
跪拜是大禮,這般鄭重其事,想幹嘛?
“除了天地君親師,我任子川沒跪過別人,言兒。夫妻本同體,理應相惺惜,是我有負丈夫之名,爲夫給你陪罪。”
“我發誓。從今往後,絕不再讓你受一絲委屈!有我在,誰都不可以!”
你!唉……
說得不錯,男兒膝下有黃金,跪拜大禮,天地君親師外,是不能再拜他人,何況她還是個女子?
大周風氣雖開放,終究還是男尊女卑的。老公犯錯跪搓衣板什麼的,在這裡是無法想象的。
尤其跪下的是任昆。這個驕傲的男人,鄭重地跪禮道歉。因爲不能替她向自己的公主孃親討要公道。
錦言太過意外,失語中。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比起你受的苦,我跪一下不算什麼。乖,別想多了,眉頭皺多了容易變老……”
說着,伸手去輕撫她蹙起的眉頭。
什麼呀!
錦言又氣又笑,老的是你吧?我這般水嫩嫩風華正茂,哪裡會老?
任昆嘆口氣:“……是呀,我是快老了。所以你能不能把期限再縮短些?一年?若是半年就更好了……言兒,青山易老,花開堪折直須折……”
“你!你真……”
錦言拿他的打蛇隨棍上真心無法,“你怎麼變得這般……這般……”
沒好意思將無賴二字吐出口。
以前的任昆,私下裡與她相處時較之與外人,也是要輕鬆隨和些。不過再輕鬆隨和。總還是有點端着,不象現在,耍無賴啊、撒嬌佔便宜、充萌裝傻博同情,別說端架子了,臉皮都不要了!
“這樣不好?”
有點小緊張。他現在是徹底放開性子,無拘無束,隨心所欲,怎麼想就怎麼做了,面子什麼的,想開了,只要她高興,似乎也沒什麼可重要的……
自己是輕鬆恣意的很,身心都舒服,難道,她不喜歡這樣?
或者,男人還是應該沉穩,神秘,深不可測讓女人摸不着心思更好些?
“沒!很好!”
難得見到這樣的永安侯,象個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卻又蠻成熟蠻可靠的。
“若外頭人見了,恐怕有損形象。”
她好意提醒。任昆有兩面性,她早就知道,當初親眼目睹他把太后哄得笑成一朵花。
“我只在你面前才這樣。”
他咕噥了句,上朝到衙門,對着外人肯定不是這幅樣子,有下人在的時候他也會收斂的,現在不就你和我兩人獨處嘛。
嗯,私下獨處是越來越不按常理出牌了……錦言覺得有必要再次好好認識認識,摸摸他的脾氣。
晚膳時,他嘟囔了句:“……晚上不回前院,住這兒,好不好?”
他經常住在這邊的書房裡,錦言沒多理會:“隨你。明日要上朝,讓她們把官服備好。”
得到準確答覆,任昆放下心,喜滋滋地用餐。
……
下午談判很耗神,用完晚飯,喝了藥,錦言累了,要洗洗睡覺。卻見永安侯開了櫃子取枕頭和被子。
“你拿這些做什麼?書房寢室的被褥是新備的,晾曬過了。”
她奇怪地問。那邊寢具齊全,怎麼忽然從這邊找?
“那邊是那邊的,這是這邊的。”
任昆邊撥拉着被子邊回答,咦,她用的枕頭和被子不應該是成套的,有兩件一樣的?
這邊的?
“你要住這裡?”
是她理解的意思吧?他要睡她的牀!
“我問過,你答應的。”
終於找到了,是這個……
“不行,你不能睡這裡。”
錦言想到晚飯時他的問話,又掉他挖的坑兒裡了!
“爲什麼不能?我們不是夫妻?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什麼也不會做的,就是睡覺。前幾晚睡在榻上,榻有點短,睡不太舒服……”
總是分牀分院子,怎麼培養感情?
“我還病着,晚上需要人服侍!”
語氣強硬,大哥您是水到渠成了,我這還半生不熟呢。
“所以我留下服侍你啊,要水要茶上淨房,你叫醒我。”
某人非但不覺得自己過份,隨口就出,下人服侍哪有他更合適?不然前幾天他守在這裡睡榻爲的是什麼?
“不行不行,你明早要上朝,會吵醒我的!”
靈光乍現想到一個絕佳的拒絕理由:“我睡眠淺,你起得太早,我會休息不好的。”
也是啊……
不管他怎麼輕手輕腳,總會弄出聲響,“好吧,我去書房。”隨手把被子枕頭又放回去,關上櫃門。
“那我等你睡了再走。”
這可是個大問題,她需要好好休息,但是朝會常有,不管是大朝會還是小朝會,都太早了,難道,要一直分牀分屋子睡?
任昆深感頭疼,這可不是他想要的,夫妻嘛,本就要住在一起,況且,不住在一塊,沒有了朝夕相處,言兒何時才能喜歡上他?心甘情願做真夫妻?
得想個法子……
+++++++
ps:
謝謝書友211066、皓月當空0605的粉票,謝謝雨絲瀰漫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