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一勾彎月慘白着顏色掛在天上,照的地上的一切都朦朧不清。樹影婆娑,一向聒噪的夜梟如今卻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夜,靜謐的就如一池波瀾無驚的死水一般死寂,驚不起半點漣漪。
蕭雪尋呵了一口氣,眨了眨視線朦朧的眼睛,一聲輕嘆,步子堅定的朝離媛媛的宮殿邁去。因爲不知道離媛媛找她有什麼事,所以她是孤身一個人來的,並沒有帶着侍女。月光光心慌慌,如此靜謐的夜,倒讓她有些心惶。
只不過也僅僅如此而已,她還不至於膽小到原路返回。離媛媛不愧是一國公主,寢殿端的是金碧輝煌,遠遠的看去便是滿目繁華。若煙火般浪漫的燈籠掛了一路,而走了這麼久之後,路上也漸漸的有了人氣。蕭雪尋不自覺的微鬆了一口氣,方纔的環境,再加上她腦中那些千奇百怪的志怪話本子,幾乎要讓她自己腦補出來一出神魔鬼怪的大戲了。
離媛媛既然跟她說了要讓她來找,自然是做好了準備的。果不其然,蕭雪尋不過才走了幾步,迎面便走來一個提燈的丫鬟。丫鬟見了她之後便停下,行了個恭敬得體的大禮,道“奴婢奉命等候娘娘多時,娘娘且隨奴婢來。”蕭雪尋緩緩點了點頭,不做反應,跟着婢女往前走。
也不知道離媛媛這公主當的到底有多滋潤,僅僅一個寢殿便大的讓人眼花繚亂。儘管蕭雪尋已經在司空御痕的皇宮裡面摸爬滾打了那麼許久,但是終歸只是在司空御痕的眼皮子底下,沒能走的多遠,是以蕭雪尋一邊走着,一邊誹謗,今後定要讓司空御痕將她的宮殿好好擴建一番。
當然,也只是想想罷了。儘管如今國泰民安,但是她並不希望司空御痕因爲她做出什麼勞民傷財的事。禍國妖后的名聲,她是萬萬不想當的。直走到小腿肚發酸的時候,離媛媛那點着暖黃燭光的屋子可算是出現在眼前了。蕭雪尋不動聲色的唸了句謝天謝地,便笑着走進去。
離媛媛本懶懶的坐在凳子上,百無聊賴的樣子不知道在做什麼,見了蕭雪尋進來,眼睛一亮,便一下從凳子上蹦下來,活像是脫了繮的野馬,一雙清澈的眸子裡毫不掩飾着欣喜迎了上來。蕭雪尋見她這模樣,便也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白日裡的那些吃味,瞬間去了大半。
將離媛媛從身上扯下來掛回凳子上去,蕭雪尋自己也施施然的在邊上坐下,眼角挑起,笑問道“丫頭,現在可以說了吧,叫我來做什麼?”離媛媛眼裡狡黠的光彩一閃而過,嘿嘿笑道“白日裡看見雪尋有些不開心,找你談談心而已。”
蕭雪尋聽清楚後,愕的麪皮上一燙,竟不知該作何反應。作孽啊,竟然讓離媛媛看出來了她心有不滿?好,羞恥…然而害羞過後,又是一陣失落。連離媛媛都能看出來她的不開心了,但是司空御痕卻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提過,當真是將她忘得個徹徹底底啊。
離媛媛沒有錯過蕭雪尋臉上的任何表情,小姑娘嘴角一咧,笑的愈發開心,趁熱打鐵的對身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侍女顯然是和她串通好了的,兩人對視,會心一笑,侍女便貓着腰退下了。蕭雪尋不明所以的乜了離媛媛一眼,卻只能看到明媚的笑容,其餘的半點破綻沒有。心底無奈嘆氣之餘,也在暗暗想着這丫頭又耍什麼花招。
片刻之後,那侍女神神秘秘的回來了,卻躲在門外不肯進來,輕咳一聲似乎是某種暗號,給屋裡的某人提個醒。離媛媛會意,亦神秘兮兮的湊到蕭雪尋耳邊道“雪尋,你把眼睛閉上,我給你一個驚喜。”蕭雪尋微怔,愈發疑惑了,卻還是依言閉上眼睛。
於是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響起,兩個小丫頭壓抑的壞笑聲伴隨着某種布料展開時發出的清晰裂帛聲落在蕭雪尋耳裡。離媛媛的聲音刺客響起道“好了雪尋,你且睜開眼睛罷。”
蕭雪尋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那一瞬間,蕭雪尋被驚的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物什,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來。一件薄如蟬翼卻又花紋繁複的廣袖彩禪衣若高雅溫潤的大家閨秀一般,溫婉的在蕭雪尋的面前默默地展示着自己的光華。
禪衣上細小的珠子在昏黃燭光下閃爍,價值連城的瓔珞在腰間流淌,行雲流水般的雲綢似眷戀般的在衣裳上的花紋間流連着。這便是今日司空御痕賜給離媛媛的禮物,廣袖彩禪衣。
蕭雪尋垂下眸子,擋住眼底的情緒,和顫抖的睫毛,強裝鎮定的笑着問道“媛媛你這是何意?”離媛媛將禪衣放到一邊,道“雪尋,其實我覺得御痕沒有把這件衣服給你實在是他眼光不好。
這件衣服給我顯然配不上啊,不如送給雪尋你。雪尋這麼漂亮,穿起這件衣服自然也是好看的。而且我看你今日,似乎挺喜歡這件衣服的樣子。”
蕭雪尋怔住,臉上的表情有些猝不及防。等等,她,是挺喜歡這件衣服的不錯,可是司空御痕都已經送給離媛媛了,她又怎麼可能再拿來。剛要拒絕,卻已經被兩人按着丟到了梳妝檯前。
離媛媛顯然十分激動,摩拳擦掌的將一應梳妝物品全都準備齊全,然後道“雪尋,我替你打扮打扮,一會兒再穿上那件蟬衣,定然要美的讓御痕移不開眼睛。”蕭雪尋苦笑着打斷,卻被攔住,左右想說些什麼,無奈,只能任由她擺弄。
一刻鐘的功夫過後,當頭頂着滿頭的髮飾,身着廣袖彩蟬衣的蕭雪尋出現在離媛媛面前的時候,竟讓這位見慣了美人的公主殿下呆呆的愣在了原地,殷紅的脣一張一合,愣是沒吐出一個字來。蕭雪尋無奈輕笑,麪皮有些發燙,擡起袖子微微擋了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