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霽雯得知汪黎雋的死訊已是兩日之後的事情。
“聽說是酗酒而死的。”小仙將聽來的消息說給了馮霽雯聽。
小仙乃至從英廉府出來的幾個丫頭裡,就沒有一個不厭惡汪黎雋的。
此人不光心思陰險狹隘,更是下流至極,好|色成性,起初在英廉府時,樣貌姣好的小仙便沒少遭受其明裡暗裡的調戲與輕佻言語。
後來又暗下設計過馮霽雯,還曾帶人在茶樓裡動手欺侮過馮舒志與和琳——也是因此,英廉府才斷了同汪家的來往,丟了升遷機會的汪士英一怒之下動用家法打斷了汪黎雋一條腿。
總而言之,在所有人眼中,這儼然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貫愛惹是生非的紈絝子弟。
以至於縱是死,也沒能激起太多人的同情。
尤其還是酗酒而死這種死法。
連死都死的讓人看不起。
“……”馮霽雯聽罷倒沒有說什麼難聽之言,只是有着一瞬間的意外。
汪黎雋竟然死了。
她皺了皺眉。
倒不會是因爲心生同情,而是她想到了一處關鍵來。
“靜姨娘還在汪家嗎?”她問道。
汪黎雋如今一死,靜姨娘不知會如何。
“奴婢特意着人打聽了。”小醒說道:“靜姨娘仍留在汪家——她與其他妾室不同,膝下有了兒子,也算是汪黎雋唯一的血脈了,有此依仗,想必日後在汪家的日子應也不會太難過。”
再者說了,她一個有了孩子的妾室,不留在汪家又能去哪裡?
“即便如此,日後也要多留意些。大爺那邊,好像已經查到眉目了。”馮霽雯凝聲說道:“靜姨娘這張面具,我想她也用不了多久了。”
……
早飯罷,馮霽雯臨時決定往靜雲庵去一趟。
這兩****剛回來,一邊忙着收拾家中之事,一邊又張羅着宴客名單與事宜,確實也忙的可以,而設宴之日定在了明日,今日無事可做,倒是閒了下來。
想着自打從團河行宮出事,她除了爲和琳身上所中之毒而往靜雲庵跑了一趟之後,便再沒能見過太妃了,這些時日不見還真有些想得慌。
如此想着,馮霽雯便命丫鬟們着手備了禮,準備出城去。
“太太,馬車已經備好了。”小茶從外頭回來稟道。
剛過來椿院坐下的馮舒志聞言問道:“長姐,你是要出門兒嗎?”
“嗯。”馮霽雯道:“去靜雲庵看一看太妃。”
“你要帶上她一道兒去?”馮舒志又看着馮霽雯懷中抱着的孩子問道。
抱着安兒坐在椅中的馮霽雯點頭。
“……走哪兒都帶着,就跟沒見過孩子似得。”馮舒志默默吐槽了一句。
馮霽雯:“哪裡有走哪兒都帶着了?孩子還小,理應多出去走走。”
一旁的賈婆子聞言笑着附和道:“太太說得沒錯兒,且這孩子也好熱鬧。”
她是秦嫫找來貼身照顧安兒的人,四十歲出頭的年紀,人生的胖乎乎的,一張團臉看起來十分和氣。
“那我也去。”馮舒志冷不丁地接了這麼一句。
“你去作何?”馮霽雯好笑地問道:“你不上課了麼?”
“今日丁先生有事,我不上課。”
馮霽雯點頭“哦”了一聲,道:“那也不能帶你去,靜雲庵裡向來不接待外男。”
馮舒志一愣過後,道:“可我今年才十歲,只是個孩子。”
能算得上是外男嗎?
“你留在家裡多陪和琳說說話兒不成麼?”
馮舒志微一撇嘴,道:“……希齋哥如今可不缺人陪說話兒。”
那個小廝今日一早又過來了。
馮霽雯睨了他一眼:“我聽你這話怎麼酸了吧唧的?”
渾然一副被人奪走了寵愛的既視感。
馮舒志佯裝沒聽着一般,只道:“反正我要跟你一道兒去。”
馮霽雯白了他一眼。
“黏黏糊糊的……”
馮舒志沒理會,只一副非去不可的表情。
反正她都說他是姐控了,他就黏她怎麼了?
“你要去便去吧,可到時若是太妃不許你進門兒,那就得煩勞您在大門口兒呆幾個時辰了。”
馮舒志不以爲然。
然而……
他還真就被攔在大門外了。
這就有點尷尬了。
“他才十歲而已……”馮霽雯跟玉嬤嬤笑了笑,道:“您就‘通融通融’吧。”
“素日裡便罷了。”玉嬤嬤看了一眼銀杏樹後停着的馬車,道:“可今日庵內有貴客,不宜打攪。”
“讓他待在後禪院等着便是了。”馮霽雯一副‘不用招待這小子’的語氣,道:“他不會擅自走動的。”
馮舒志:“……”
怎麼好像要囚禁他一樣?
玉嬤嬤看着馮霽雯,眼中現出一抹無奈來。
帶了個身份不明的孩子過來也就罷了,竟把庶弟也給帶來了,這拖家帶口兒的,還真跟走親戚串門子似得……
可對上馮霽雯那張笑臉兒,玉嬤嬤張口卻是妥協之言:“便先在後禪院裡等着吧,待前院的貴客一走,我再請太太過去見太妃。”
一行人便被請進了靜雲庵內。
可不過剛行了百餘步,迎面卻見前方甬道之上行來了一行衣着裝扮顯然並非尋常人家出來的下人。
打頭的是四名梳着小把頭,簪着深藍色絹花,身穿青色緞面兒比甲的丫鬟,行走間一派規矩嚴謹的模樣。
玉嬤嬤瞧了一眼忙垂下了頭來,壓低了聲音與馮霽雯道:“行禮——”
馮霽雯聞聽便側身在一旁跟着垂首,微微躬下身來。
幾個丫鬟和抱着安兒的賈婆子及馮舒志也連忙效仿讓開了道兒。
隨着腳步聲的靠近,最終有一道薑黃色的身影在馮霽雯面前停了下來,對方身着旗服,其上繡着精緻的暗紋牡丹,腳下踩着一雙花盆底兒,周身似環繞着一種雍貴內斂的氣質。
馮霽雯未有貿然擡頭打量。
卻聽得對方問道:“這便是馮英廉的孫女兒吧?”
這道聲音聽起來已是十分蒼老,卻並不使人覺得沙啞。
馮霽雯聽得一愣。
對方是如何猜出自己身份來的?
而雖不知對方身份,但端看玉嬤嬤的態度,便可判斷出了大概來,是以她順着話兒答道:“正是妾身。”
“瑾嬪向來不愛與人來往,能這般出入靜雲庵之人,想來想去也只有你自個兒了。”婦人似笑非笑地說道,“瑾嬪一人清冷的慣了,有你能陪着說說話兒,倒也很好。”
“……”顯然對方是聽說過自己與太妃之間的來往,只是不知是通過什麼途徑罷了,馮霽雯一時不知該怎麼接她這話,只是微微笑了笑,又將頭垂了垂。
“與和珅倒是登對。”一直注視着馮霽雯的對方又道了一句。
這話馮霽雯便更沒法兒接了。
對方顯然也沒等她開口來接,話罷便提了腳步,緩緩離去。
下一瞬,馮霽雯卻覺自己的衣角被人輕輕扯了扯。
緩過神來一瞧,卻見是一名*歲模樣的小女孩兒正拉着她的衣角衝她笑着。
“……”馮霽雯一怔過後,忙地道:“九公……”
和恪卻朝她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聲說道:“上回你送七姐的牡丹香露,我偷偷用過一回,覺得可好聞啦……”
馮霽雯聽了不禁一笑,剛要回她的話,卻見她的目光忽而飄到了她身側去,小小的臉上滿是驚訝之色:“怎麼是你?”
她的目光是定在了馮舒志身上。
馮舒志“唔”了一聲,微微偏過了頭去,似有些不好意思。
和恪卻咧嘴一笑,朝他走近了兩步,剛要再跟馮舒志說些什麼之時,卻聽得前方傳來了那道平緩卻不失威嚴的婦人聲音,喚道:“小九兒——”
和恪臉上笑意一斂,顧不得再跟馮舒志說話,忙地跟了上去。
只是走到一半之時,卻沒忘回過頭來朝着馮霽雯與馮舒志的方向揮了揮手。
馮舒志表情複雜地擡起手來,在頭頂僵硬地揮舞了兩下,全當是迴應了。
馮霽雯瞧得想笑。
直到一行人走遠了,她方纔直起了身來向玉嬤嬤問道:“方纔說話的那位可是太后?”
玉嬤嬤轉了身,不置可否地說道:“宮裡來的貴人。”
馮霽雯聽罷便知自己是猜對了。
但也沒有再多說多問。
自從上回太妃飲下毒酒險些被賜死之後,她便知太妃與宮中之人的淵源要比她想象中來得複雜太多。
這些東西似是太妃不願提及的,是以她亦不曾多問過。
馮霽雯如往常一般,直接去了太妃的住處。
太妃待她的態度也如往常一般,嫌棄到讓人‘難以招架’——
“渾身的奶味兒,也不知換件衣裳再過來。”
馮霽雯擡起衣袖放在鼻間嗅了嗅,滿面疑惑:“……有嗎?”
她怎麼沒聞見?
這一路上,她也沒怎麼抱孩子啊,怎麼就一身兒的奶味兒了……
“你還未曾生育過,眼下便帶着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出入於人前,也不怕招人閒話。”
有沒有生育過跟帶不帶孩子有必然的聯繫嗎?
再者說了……“怎麼就來歷不明了?這是和珅他雲南表舅家的孫女兒——”馮霽雯解釋道。
況太妃微微皺眉:“這還不叫來歷不明?”
馮霽雯張了張口,竟覺無言以對,只有強笑着道:“把安兒抱來,讓太妃瞧瞧。”
不料這招也不好使,反倒令得況太妃再次皺眉,同樣嫌棄地道:“別抱得太近了,我不喜歡孩子。”
馮霽雯:“……”
這果然很況太妃。
不料這還不算完。
“安兒這名字是閨名?”況太妃不客氣地吐槽道:“什麼名字。”
“……我取得。”馮霽雯答的有幾分艱難。
“怪不得。”況太妃面無表情地說道:“同你祖母不相上下。”
怎麼還扯到祖母身上來了?
“你的閨名不正是你祖母所取嗎?”況太妃瞥了她一眼說道。
月牙兒?
月牙兒怎麼了……
馮霽雯覺得人身攻擊就沒辦法忍了,她抱着還擊的心態問道:“您的閨名叫什麼來着?”
不就是青爭嗎?
清蒸,還紅燒呢……
還未開口她便忍不住吃吃地笑了兩聲。
不料太妃緩緩答出了兩個字來——“靜雲。”
什麼?
馮霽雯聽得一愣。
靜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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