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邊的靶場上,擺着五六個瓦罐和一個用絞盤發動的彈射器。
陳規見岳雲看到這堆東西似有不滿之意,忙解釋道:“嶽將軍,您說的用火藥發射炮彈和將炮彈用銅殼或者鐵皮製作成圓錐形的辦法的確妙啊!只是這樣一來,炮彈成本就提高了不少,加上炮管還差一點才能研製出來,所以我暫時還未進行發射這方面的研究。現在只好仍用瓦罐作炮彈外殼,以絞盤來發射。如果炮管問題能夠在最近一段時間順利解決。我將立刻進行下一步的研製!”
岳雲看着他一身邋遢,神情狼狽,面上表情卻依舊執着的模樣,亦是十分感動。
他這時輕拍了一下他的肩頭,鄭重地說道:“元則,你已經作得很好了!如若你真將火炮及炮彈完整地研究出來,那你的大名一定會載入史冊,成爲和孫武、孔子、諸葛亮一樣齊名的歷史名人的!”
他可太清楚火器的問世會給戰爭帶來多大的改變,如果真的能在這時代造出火槍火炮,那對戰爭的結果完全是顛覆性的。北方遊牧民族想再想象以前那樣將中原當成他們的遊獵場將不再那樣輕鬆了。
陳規大受鼓舞,感激涕零道:“嶽將軍,下官就算不吃不睡,也一定要把這火炮給您搞出來!”
片刻之後,幾名兵丁已經將一個瓦罐做的炮彈放在了彈射器上,然後轉動了絞盤,將皮筋拉緊……
“放!”陳規厲聲喝道。
只聽“嗵”的一聲,那個黑呼呼的瓦罐立刻從彈射器上飛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直撞向三十餘丈外的一堆石頭。
“轟隆”一聲巨響,震耳欲聾,爆炸聲和隨之而來的氣浪將衆人皆嚇了一大跳。
待煙塵散後,只見那堆原本堆砌成圓錐形的石頭已經被炸平了。從爆炸點方圓十餘丈內,盡是瓦塊和石頭碎片。
這爆炸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讓在場所有人皆爲之震驚。
陸文龍、王童皆瞠目結舌,這瓦罐炸彈如果在船上爆炸,還不把船舷和甲板炸開一個大洞啊?就算是二十輪的大型車船,只要中上幾發這樣的炮彈,也必沉無疑。
不過岳雲卻並無狂喜的模樣,他眉頭微蹙道:“元則,這樣的炮彈我們造出多少了?”
陳規聽出了他話中的焦急之意,連忙答道:“大概還有四五十顆吧!但下官卻不敢保證都能有剛纔那樣的威力。因爲現在工匠太少,且不熟練,加之製造過程中還曾出現過一次爆炸,炸死了數名工匠,以致於現在我們想要招精通火藥的匠師極爲困難……唉,屬下辜負了嶽將軍的信任,還請嶽將軍責罰!”
岳雲亦知他已經盡力了。他忙說道:“元則,我不是怪你,而是現在戰事迫在眉睫,倭寇實力強大,我軍皆是才入伍數月的新兵,想要與之正面對抗,實在難以取勝。所以,我覺得只能從這新研製的火炮上下功夫了……”
他這時思量了片刻後方說道:“元則,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這次我在臨安還是小賺了一筆的,就在這兩天便會叫雨柔派人送過來,估計夠你用了。至於人手嘛……就從軍中挑選那些心靈手巧、膽大心細的士兵吧,找外面的工匠一來不好管理,二來也會泄密!”
說到這裡,他神情嚴肅地對在場的所有人說道:“大家都記清楚了:有關火炮及炮彈研製的事,你們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誰如果不小心說漏了嘴,休怪我岳雲翻臉不認人了!”
衆人一聽,立刻腰身一板,正色道:“嶽將軍放心!這事屬下就是爛在肚子裡也決不會對人說起的!”
岳雲方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對陳規道:“元則,這些天就勞苦你多費點心思,希望能想出一個穩妥辦法,儘快將這火炮在海戰中派上用場。”
陳規忙站直了身體,表情鄭重地點頭道:“嶽將軍,屬下一定會拼命琢磨,儘快將火炮搬上戰艦的!屬下也很希望它們能在戰爭中大發神威……”
從靶場回來,正好遇上營中開飯,岳雲便和一干多日不見的將官把酒言歡。但考慮到飯後就要開會討論與倭寇作戰之事,他便言明所有軍官都只能喝三杯,如果自認酒量不行,就不要喝了。要留足精神在作戰會議裡想計謀。是以衆人都只是淺嘗即止。
晚飯後,明州水師大營的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所有都指揮使以上的軍官都被叫到了大帳,商討如何應戰倭寇。
岳雲招呼衆將官都坐下後,方問出了他心中其實一直很疑惑的事情:“那薩摩藩應是日本的一個大名吧,爲何突然要對我大宋發動進攻?難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大家對此事可有調查?”
李寶這時起身說道:“嶽將軍,此事屬下也覺疑惑,故專門派人打探了一下。據和薩摩藩有往來的商人稱,有一支不明身份的大宋艦隊襲擊了北九州薩摩藩的太宰府,導致薩摩藩大名島津中久之子島津重宣被殺,而島津重宣是島津中久最心愛的兒子,欲立爲自己的繼承人,他見愛子被宋人殺死,便命其弟島津中年集合了旗下所有艦隊,浩浩蕩蕩殺奔大宋而來。”
岳雲一聽,眉頭微蹙道:“軒逸,我有三個問題:第一,那隻不明身份的艦隊何以證明是大宋的艦隊,而不是別人假冒的?第二,據我所知,咱大宋的水師戰艦可比日本要強得多,就連關東大名源氏也要派人想方設法盜取我車船圖紙。他們勞師遠征,何以能擊潰我大宋水師?第三,這薩摩藩攻到我大宋近海來,所圖何事?總不至於和我們打幾仗,騷擾一下沿海港口城市,泄憤之後就回去了吧?”
李寶聽聞之後苦笑道:“嶽將軍,其實這三個問題我們也有些迷茫。因爲那隻所謂襲擊了薩摩藩的艦隊究竟是何模樣,是大宋何人的艦隊,咱們誰都沒看到過,只是聽日本人這麼說,稱樣式都是大宋的車船樣式,船上的水手也是說的漢語……這究竟是倭寇找的藉口,還是真有其事,無從得知。現在國內也沒有任何一股海上勢力聲稱他們襲擊過日本港口……”
“第二個問題,這我們倒是知道原因,台州水師和溫州水師的統制歷來不和,相互之間配合生疏。而他們又大意輕敵,將島津中年的水師艦隊當成尋常海盜來對付,並沒有集中兵力攻擊敵人……”
李寶一臉憂慮地繼續說道:“依末將來看,浙江水師中必有內奸,將水師出戰的情報源源不斷地通報給了島津中年的艦隊,舟山一戰,台州水師的實力其實還強於島津中年的艦隊。但卻在艦隊戒備最疏鬆時遭到突襲。而且在戰鬥中,水師官兵又發現,島津中年的艦船中竟然有不少也是車船,讓他們的優勢蕩然無存,加上旗艦在海戰中早早被敵艦擊中沉沒,水師統制當場陣亡……在這羣龍無首,倉猝應戰的情形下,台州水師敗亡也就在所難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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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一下,端起桌上茶碗,喝了一口清茶後,接着說道:“島津中年擊潰台州水師後,趁溫州水師並不知此事,利用繳獲的台州水師船隻,夾雜着薩摩藩的戰艦,接近了來援的溫州水師。用旗語稱其是台州水師,已擊潰了敵人,並俘獲了大量船隻……然後他們趁溫州水師沒有防備之時,靠近對方艦隻,突然發起接舷戰,故伎重演,搶先擊毀了溫州水師統制的座船,擊斃了水師統制及副統制。將溫州水師幾乎全殲。”
李寶說完這段話後,大帳內衆人均面沉如水。除岳雲外,他們大多已經知道事情經過,是以臉上都蒙上了一層嚴霜。
薩摩藩對臺州及溫州水師行進的路線,艦隻數量及裝備情況。以及作息時間均瞭如指掌。這種情形下,取勝也在情理之中了。眼下最惱火的是從溫州水師敗亡的情形看,薩摩藩必然已經掌握了大宋水師的旗語,所以才能騙過溫州水師。
岳雲亦知道,大宋水師的旗語分爲兩種,一種是和民船通用的,另一種則是水師專用的,一般兩隻水師的艦船之間聯絡都是用水師專用的旗語。而薩摩藩竟然能騙得溫州水師相信自己是台州水師,可見必有俘虜或者內奸向他們吐露了旗語的情況。這樣一來,又給自己造成了很大麻煩,因爲明州水師也是用的同樣旗語。
王童見他沉默不語,知他爲嚴峻的形勢憂慮,於是便出列說道:“大公子也不必過於擔憂,雖然壞消息不斷,但眼下卻有一個好消息。”
“哦?是什麼好消息呢?”岳雲饒有興趣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