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時躲在牆角處,只見万俟卨在這家糧鋪前停了下來,皺了一下眉頭:“張班頭,這條街上的糧鋪怎麼都沒有營業呢?難道沒有接到朝廷的命令嗎?”
那張班頭一聽急了,忙說道:“我都全部通知了的。只不過……只不過……”
“只不過這家糧鋪你知道是我二叔開的,所以就不好說了,是不是?”万俟卨冷聲道。
岳雲和黃秀麗對視了一眼,兩人心中暗驚,沒想到這糧鋪居然是万俟卨的二叔開的。
黃秀麗小聲說道:“万俟卨家中貌似是朝廷的什麼功勳世家,也是有點來頭的,要不然也不會很年輕就入朝爲官了。”
這時,只見万俟卨皺了皺眉頭,然後帶着張班頭猛敲了一下糧鋪大門。
只見那糧鋪的小門又開了,店小二探出頭來,一見是万俟卨,連忙滿臉堆笑道:“原來是三爺啊!怎麼今天有空來我們這裡呢?”
雖然他們隔得很遠,說話的聲音也很小,但以岳雲現在的耳朵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万俟卨皺了一下眉頭道:“我二叔呢?他在店裡不?”
“在!在!”那店夥計連忙答應道。
然後他便急忙轉進店內去叫人了。過了片刻,只見一位六十來歲,花白鬍子,身着一件藍色錦袍的老者走到了店門口。
他一見到谷正倫,那張滿臉皺紋的臉就笑開了花,樂呵呵地說道:“俟卨啊,你快天黑了還在上班啊?怎麼到我店裡來了呢?有事去家裡找我嘛!”
万俟卨向他作揖行了一禮道:“二叔,你的糧鋪怎麼還沒開業呢?這次金軍撤走後,很多逃離家園的百姓都回來了。而臨安更是涌入了大量難民,朝廷已經下令,所有商人皆不得囤積居奇,擡高物價。必須開門營業啊!”
那二叔哈哈一笑道:“俟卨啊,你是搞辦案的,對這做生意買賣之類的事就太不瞭解了。”
他笑眯眯地說道:“眼下離家的民衆纔剛剛回來,很多遠地方的人還不知道金軍已經撤走了,而那些糧船也未過來。這糧價正是上漲的大好時機。臨安現在多了這麼多人,糧食定會短缺。這個時候囤積糧食是最爲有利的。你想,市面上糧食如此緊缺。價格哪有不瘋漲的道理?聽說朝廷還要招兵買馬,平定其他有叛意的地方。屆時大軍打仗。更要收購糧食,我到了那個時候再拿出來拋售,賺的利潤絕對比現在多好幾倍。”
万俟卨聽罷卻是面無表情道:“這是二叔自己的意思?還是糧商都商量好了這麼做呢?”
“嘿嘿,除了李家沒有參於,我們另外幾家糧商都同意了的!李家是因爲嶽將軍是他家女婿,在嶽將軍夫人李雨柔的干預下,不敢這麼幹……不過他們早把主要精力轉到海外貿易上去了。在糧食這方面已經說不上什麼話了。只要我們幾家糧商一起行動。絕對能把這糧價擡上去的!”那二叔得意洋洋地說道。
万俟卨這時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二叔,您這樣做就不怕朝廷查辦嗎?”
那二叔卻是渾然不覺道:“我怕什麼啊?反正俟卨你都當了刑部侍郎了,聽說現在查辦案子都由刑部管了,臨安府的衙卒差役都是你的部下了。難道你還會抓我嗎?”
万俟卨聽後,眉頭鎖得更深道:“二叔,還要不要如此頂風作案的好!眼下嶽將軍才進臨安城,皇上已經將朝政大權下放於他。現在平抑物價,特別是保證糧價不能暴漲是最重要的事,按新的《大宋刑律》規定,在危難時期囤積居奇。哄擡物價可是要被沒收全部家產,嚴重者甚至要殺頭的!”
“嘿嘿,嶽將軍的命令我也知道,他不過是個武將而已,就算當了那個什麼首相兼大將軍,又有多了不起嘛?反正我賣我的糧食,他當他的大將軍。咱們萬家在臨安也是功勳之後,他還敢動我嗎?到時全臨安城數百功勳家族還不跟他鬧翻了?”二叔毫不在意地說道。
万俟卨這時眯起了眼睛。沉聲道:“難道二叔要爲了自己的私利,壞了我万俟卨的前程嗎?”
“俟卨你說什麼?這又關係到你的什麼前程了?反正這麼多糧鋪,你不查二叔這家就行了嘛!”那二叔心中還有些納悶。
万俟卨似笑非笑地說道:“二叔。這次我放棄了和秦相一起去金國的選擇,留下來投靠嶽將軍。好不容易纔總算讓他接納了我。眼看他就會漸漸信任我,我將會有一片大好前程了,怎麼可能因爲二叔想賺昧心錢的私心而壞了我的大事?所以爲了我自己和萬家的未來着想,就不得不拿二叔開刀了!來一次大義滅親了!”
“你說什麼?竟然要大義滅親?”那二叔驚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相信這個以前對自己客客氣氣的侄子突然變得如此陌生了。
万俟卨這時淡淡一笑,高聲叫道:“張班頭!”
“屬下在!”那張班頭連忙答道。
万俟卨冷笑一聲道:“萬本浩私自囤積糧食,拒不開門營業,企圖哄擡物價,按照朝廷法令,當查封糧鋪,沒收全部家產!現在先給我把萬本浩抓起來,投進大獄,等證據收集齊後,就向法院提起刑事訴訟!”
“孽畜,万俟卨你這個混蛋!竟然連你二叔也要抓!”
萬本浩終於明白過來了,這万俟卨爲了自己的前途,感情是要拿他開刀,以討嶽將軍信任。這爲了自己的官位,就連親情都不顧了。真是家族之恥啊!
已經被兩名衙役正拖出去的萬本浩大罵道:“你這個混蛋!竟然吃裡扒外,連家裡人都抓,真的就爲了自己前途,不念一點親情嗎?”
“嘿嘿,親情?你也配和我談親情?”万俟卨冷笑了一聲,揮了揮手道:“把他帶下去,糧鋪馬上查封,所有糧食沒收,然後交到官家糧鋪出售!”
在万俟卨的字典裡,只要對自己有利,什麼都能犧牲,所謂親情,和他的前途比起來,完全是不值一提的!
“看來,這万俟卨用他也沒錯。至於這種得罪功勳家族的事情,讓他去承受了。不然矛頭就會對準自己了!”岳雲暗想道。
万俟卨把自己二叔抓起來,並沒收他的全部家產的消息,極大的震動了原本準備囤積居奇的糧商們。
而万俟卨的名聲也一下子震動了臨安全城。有人稱他是大義滅親,有人說他是估名釣譽。但不管哪種說法是對的。至少是沒人敢再囤積居奇了。
臺灣系的官員原本很多都十分討厭万俟卨,認爲岳雲不應該用這種人。不過現在卻有不少改變了看法。雖然他們依舊不喜歡他,但卻不能不承認,這人的心的確很狠。至少自己處在他那個位置,就未必狠得下這個心拿自家親戚開刀。他們也暗忖,嶽將軍還真是知人善用。
在內部稍微安定之後,岳雲便以趙琢的名義,派王公公和曹公公去成都和鄂州,向吳璘和劉琦發出招撫聖旨,希望他們服從新建立的大宋臨安朝廷的命令。
與此同時,他亦有些擔憂。畢竟自己和吳璘、劉琦都沒有什麼交情。雖然吳璘的兒子吳亮和自己有結拜之義,但涉及到這種關係家族前程的大事,吳璘也未必肯同意。只有用實質的利益才能打動他。
而至於劉琦就更不用說了,自己和他還打了一場戰鬥,將他打得落花流水,成了自己俘虜。他會主動投降自己纔是怪事。
不過王居正、薜弼、範同等人卻是十分有信心,認爲這只不過是正常的皇帝繼位而已,劉琦和吳璘兩人也是忠於大宋的,應該會上表擁戴趙琢,服從朝廷命令。
過了約莫兩個多月,就連派戰船送完顏亮的軍隊到塘沽的李寶的艦隊都回來了。曹公公才風塵僕僕地回到了臨安。但他一回來,就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劉琦竟然不肯服從臨安方面的管轄。
“什麼?劉琦這匹夫竟然起了反心?難道想自立爲王?行那叛逆之事?”範同勃然大怒道。
皇宮內,王居正、何鑄、薜弼等一干大臣也都大罵起來,稱劉琦食君之祿,不思報國,倒起了反心。他們可是在岳雲面前誇下了海口,認爲這兩員宋將皆是忠誠於大宋朝廷的勇猛之士,是不可能投降金國和自立爲王的。可現在的事實,卻是結結實實地打了他們一耳光啊!
“曹公公,爲何劉琦將軍不肯擁立皇上呢?他向你提出了什麼條件?難道也要尋求藩鎮地位?”劉子羽有些奇問道。
他和劉琦是同鄉同族,算是遠房親戚,以前關係還相當不錯。劉子羽自忖對劉琦的個性也算了解,但沒想到他竟然不肯擁立趙琢。
曹公公這時嘆了一口氣道:“此事倒也不全怪劉將軍,主要是怪金人太狡詐了!”
“怪金人太狡詐了?”衆人都聽得莫明其妙。只有已經提前幾天從鞏月漓那裡接到密報的岳雲神色比較平靜,沒有象他們那樣大驚小怪。
曹公公這時方將瞭解到的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