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急切地說道:“剛剛朝廷又來了位公公宣讀聖旨,聖旨的第一條是任命元帥爲太尉,加鎮國公之銜。**而第二條就是稱你立下赫赫戰功,官家要召你進京面聖,然後另有重用。”
“啊!”岳雲一聽,也被嚇得不輕。畢竟自己一月前纔打到臨安城下,將官家和朝中羣臣嚇得差點坐船逃走。這一進京面聖,難道還會有什麼好下場嗎?他可不信趙構和秦檜這一對君臣還會真的如聖旨所說的那樣,重用自己。
在他身旁的陸文龍這時有些疑惑地問道:“虞軍師,不是說朝廷要調咱們的人,必須要宣撫司同意嗎?大公子不去不就行了。”
虞允文聽後,卻是嘆了一口氣道:“話是如此說,可問題是元帥已經答應了來宣旨的公公了。說同意讓大公子去臨安面聖。並讓我親自來通知公子……”
“什麼?元帥竟然同意了?那怎麼行啊?朝廷現在都覺得咱們尾大不掉了,怎麼可能還想提拔大公子呢?必定另有什麼詭計!說不定是想以大公子爲人質呢!”陸文龍是個精明強幹之人,自然一眼看出其中必有貓膩。
劉一寧雖然不懂軍事,可並不代表不懂權謀,他也立刻附和道:“是啊!虞軍師,朝廷此舉,除了爲質之外,更有一層原因,我估計他們是想將大公子調離元帥身邊,讓元帥少一臂助。一月前。大公子曾經攻到臨安城下,讓官家和朝中大臣均驚嚇不已。此去臨安,大公子實在吉凶未卜啊!”
虞允文苦笑道:“此事連你們都看出不妥,元帥又如何看不出呢?只是這次調動,據那宣旨的曹公公稱,不光是要調咱們大公子去,韓世忠的嫡子韓彥直、張俊的長子張力、吳璘的獨子吳亮皆要進京面聖,均稱另有重用。”
劉一寧反應不慢,立刻就脫口而出道:“看來,是朝廷對四個宣撫司的領兵大將心生忌憚。想調四位宣撫使的公子入京,以此挾制四大宣撫司吧!”
虞允文臉上露出讚許的神色道:“劉大人所言極是。元帥和李大人也看出了這一點。只是元帥認爲,如果咱們第一個違旨的話,將會造成朝廷政令不暢,各地將領均將自行其是,不再將官家和朝廷放在眼裡,大宋立刻就會回到唐末藩鎮割據的狀況。屆時不要說北伐中原,就是抵禦金軍南下都會成很大問題。所以,元帥就向宣旨的那位公公表態。一定會遵從朝廷的旨意,儘快讓大公子進京面聖。”
岳雲聽到這裡。不禁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他萬萬沒想到岳飛竟然真的答應了這樣的要求。
雖說朝廷也定會投鼠忌器,擔心將自己殺了引起岳飛起兵造反。但如果他們製造一起“突發事故”,讓自己意外身亡。以老爹的性格,想必不會因此就揮師進攻臨安的。
而且他從岳飛這段時間的表現看,就算朝廷真的把自己斬了,恐怕岳飛也不會起兵造反的,頂多會表示一下憤概。
虞允文見他面色十分難看,倒是安慰道:“大公子。//其實元帥對你還是很關心的。向那宣旨公公言明,如若你有三長兩短,決不善罷干休。”
岳雲這時只能苦笑道:“家父能做到這點,我已經很滿足了。”
隨後,虞允文又對劉一寧道:“劉大人,由於大公子馬上要去臨安面聖,因此陽薪縣令一職,元帥說就由你擔任了。官階爲承直郎。你可去李大人處領取官印和上任公函。”
劉一寧一聽,也是大喜,承直郎可是正六品的官職,他原來任信陽府臨時主簿時,也不過是一個從八品的承奉郎,這一下升了兩級半,讓他大喜過望。
而且他也意識到。一旦他把陽薪縣的問題圓滿解決,就將得到提拔。
畢竟縣令一般都是七品官員。岳飛讓他以六品官位擔任七品縣令,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這時。從院內傳出一陣公雞般的嗓音:“嶽公子,大半年不見,你可名動天下了啊!”
岳雲擡頭望去,只見一位白面無鬚,五十餘歲的老太監正從廳內走出來,他身着一身大紅錦袍,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曹公公?”岳雲脫口而出,方纔虞允文只說有位公公來宣旨,卻沒提這位公公姓氏,原來卻是在朱仙鎮時,有過一面之緣的曹公公。
這時,曹公公已經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親熱地說道:“嶽公子,沒想到這大半年來,你幹下了這麼多驚天動地的事情,爲我大宋立下赫赫戰功。官家也對你很欣賞呢。這次召四位宣撫使的公子入京面聖,官家掛在嘴邊最多的人就是嶽公子你了。”
岳雲暗忖,恐怕是因爲恨我入骨,所以才老掛在嘴上吧。不過臉上卻是堆出一臉笑容道:“曹公公,小將乃是託官家的洪福,才僥倖立下寸功,能夠進京爲官家分憂,乃是小將的福氣。今後到了臨安,可正需公公大力照應啊!”
說罷,他靠近了曹公公,低聲道:“公公,晚上可否有空,讓小將作個東,爲您接風洗塵。”
那曹公公滿臉堆笑,卻是謝絕道:“嶽公子的好意,本座心領了,官家再三交待,宣旨一完,就需即刻回京,不得有誤。所以本座也只有馬上回去了。”
“哦?這麼急啊?”岳雲聽後,微微一愣。但旋即低聲道:“不知道公公現在是否下塌在驛站?小將有些‘土特產’想贈予公公。”
曹公公一聽,一雙小眼睛立刻露出貪婪的目光,嘴上卻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呢……”
“只是一些微薄之禮。不成敬意,還望公公切勿推脫!”岳雲忙勸道。
“這樣啊……那本座就卻之不恭了。”曹公公臉上頓露笑容,然後說出了自己在驛站的房號。
隨即,他也湊近岳雲的耳朵,低聲道:“嶽公子,此次賊兵進軍臨安城下,讓官家和朝中羣臣均大爲震動。而京城禁軍作戰乏力,尚不且盜匪戰鬥力強,讓官家甚爲痛心。此次召你和另外三位公子進京,十有**是要你們編練禁軍。你可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啊!說不定能夠因此得到官家寵愛呢。”
岳雲心中一凜。暗忖此次入京也並非完全前途黑暗,說不定也有機會化解危局呢。雖然自己之前搞了一出逼宮之戲,但如果能讓官家相信自己是不得已而爲之,並非是想造反,說不定亦有翻身可能。
想到這裡,他倒是真心對那曹公公說道:“公公,這次可真謝謝你了!回頭岳雲定有厚禮奉上!”
曹公公一聽,頓時欣喜若狂,不過卻依然面色淡淡地說道:“嶽公子何需言謝。將來公子飛黃騰達的時候,不要忘了本座就行了。”
岳雲正想再和這曹公公聊幾句。打聽更多的消息時,一名傳令兵卻走了過來,向他行了一個禮道:“大公子,元帥請您去他書房,說有要事交待!”
曹公公於是便笑眯眯地說道:“嶽公子,既是令尊有事找你,那你就先去忙吧!本座就先回驛站了,反正以後等你到了臨安,咱哥倆有的是機會聚聚!”
岳雲點了點頭。和曹公公道別之後,便跟着那名傳令兵進了岳飛的書房。
岳飛看他進來,卻是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道:“雲兒,坐下吧!”
岳雲於是搬過一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躬身行禮道:“不知爹找孩兒來有何事商議?”
岳飛聽他語氣,便知他心中頗有怨言。於是嘆了一口氣道:“雲兒,你一定還在生我的氣。是吧?”
岳雲這下可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他鼻子一酸,兩滴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
他立刻站起來紅着眼睛大聲說道:“爹,孩兒自知做了不少錯事,但孩兒所做之事,從來都不是爲自己作打算的,都是爲了保全岳家軍。保全咱們北伐的希望。現朝中奸臣當道,一心只想向金人投降求和。官家又偏聽偏信,我不信爹爹你就全無感覺……”
岳雲這時用袖子拭了一下眼眶的淚水。繼續嗚咽着說道:“以前咱們岳家軍也北伐過多次,可爲什麼每次都是先勝後敗,不得不在大勝之後敗退撤軍,就是因爲朝中大臣大多反對北伐,暗中下絆,自秦檜爲相之後,情況更甚,而前線將領除了韓伯父外,大多各懷異心,只有保全固守之意,全無主動進攻之心。這樣下去,不要說現在北伐不能成功,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咱們也一樣收復不了中原。既然如此,爲什麼我們就不能改變一下這種狀況呢?難道爹爹你也就這樣甘心坐守江南半壁江山?”
岳飛的表情終於動容了,他厲聲道:“雲兒,朝堂大事,豈是你我這樣的武將可以干涉的?你知道嗎?皇帝廢立之事會牽動多少人?會引起多大的風波?更何況官家本無後人,這其中暗藏的陰謀和殺機豈是你能參於的?朝中之事,自有張大人、薜大人他們去想辦法,我等盡守武人本份即可!爲父只要還活一天,就絕不會坐視有人擅行皇帝廢立之事!”
他接着沉聲道:“雲兒,爹是絕不會容忍你作出讓江山變色,社稷動盪的事的。你心中的那些打算,最好給我乖乖收起來,不然休怪我大義滅親!”
岳雲聽到岳飛的這句話,實在是失望之極,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改變岳飛的想法。但如果一直這樣繼續下去,恐怕風波亭的悲劇還會重演。看來,到臨安後只能見機行事,走一步算一步了,先保全自己這條小命再說。
岳飛看到岳雲面如死灰的樣子,也不禁有些心痛。畢竟岳雲的行爲雖然有千般不對,但動機還是好的,只是方法太大逆不道了。
於是他語氣放緩道:“此次官家召你進京面聖,雖然外人都認爲十分危險,甚至隱含讓你到臨安爲質之意。但我卻不完全這樣看,畢竟有張大人、薜大人和朝中一干清流在,秦檜還達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只要你收起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好好爲朝廷效力,未必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頓了一下,岳飛接着微微有些激動地說道:“據張大人、薜大人稱,官家身體十分健康,流言所稱中失心丸之毒,恐怕有所誤會。此次進京,你如果有機會面聖,便想法勸說一下官家支持北伐之舉。馬大人已經於前日啓程前往大遼了,如果他能說服大遼東歸,與我大宋合攻金國,則光復舊土的希望大增!”
岳雲聽岳飛如此一說,便知他也查覺,那趙構中“失心丸”之毒,只是謠言而已,只不知道他是否看出自己就是幕後操縱者。只不過,馬擴既已前去聯絡大遼,如果他真能說動了耶律大石東征,那倒有可能改變趙構只想保住東南半壁江山,只想屈膝投降的想法。
“好吧!我盡力而爲吧!”岳雲也只能如此答應道。
“嗯!”岳飛點了點頭,又接着說道:“聽說你把劉一寧和陸文龍從信陽召了來,我也注意看了兩人的資料,劉一寧的確是個被埋沒的人才,爹準備讓他先在陽薪縣鍛鍊一下,然後再予以重用。陸文龍看似大大咧咧,貪財好色,老惹禍事,其實也是一個文武雙全,智計百出之人。而且他練兵也很有一套方法,此去臨安,你可以帶上他和隨他而來的五十名士兵,也好有個照應。”
岳雲心中一凜,沒想到自己這老爹對自己手下的人特點亦瞭如指掌,想必他暗中也有一套情報機構,不然不會了解得如此清楚。
看來,自己這老爹除了忠君愛國這一點上,在現代人看來顯得有點愚昧外,其他方面卻是相當精明,想要糊弄他瞞過他也不容易的。
岳飛又叮囑了一下岳雲在進京面聖時應該注意的禮節,以及到了臨安切勿惹事生非後,方放他回府,讓他通知陸文龍收拾行裝,明天一早就上路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