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侯爺這一次南下,並沒有帶家裡人,而是自己一個人南下。
從洪德十九年到現在,十年時間裡,他一共去過三次建康,每一次基本上都在建康做了一些事情,
頭一次回建康,沈毅幫着洪德皇帝整肅了朝廷吏治,差不多半年時間,建康朝廷下馬了五六十人,這些人裡有一半,被沈老爺帶到了北邊,丟到大同去修城牆去了。
第二次回建康,是爲了定儲君之事,不過那一次,朝廷裡氛圍詭異,幾個月時間下來,國本最終也沒有定下來。
至於上一次回建康,則是與張簡一起回去。
這一次,是十年來,沈老爺第四次回建康。
燕京城裡的大小官員一路相送到城外,其中現任北直隸巡撫,姓宋名應,乃是沈老爺的老熟人,趙昌平趙相公的好女婿。
宋巡撫帶着燕京城裡的大小官員,一路將沈毅的車駕送到城外,然後對着沈毅拱手道:“部堂一路保重。”
沈老爺下了馬車,對着宋應拱手還禮,笑着說道:“宋兄不要再遠送了,省裡每天都有無數的事情,要宋兄去處理,宋兄這就回去罷。”
四年前,張簡離開之後,北直隸巡撫之位空缺,當時宋應是刑部侍郎之職,調北直隸布政使,在北直隸幹了三年布政使之後,纔在去年轉任北直隸巡撫。
相比較張簡來說,宋應這個人能力是相當不錯的,最起碼在處理政事的能力上,與張簡不相上下。
要不然,他也不會被趙昌平趙相,選爲自己的政治繼承人。
不過與張簡不一樣是,宋應雖然與沈毅有些淵源,但是畢竟感情不深厚,而且他一直在朝廷裡做“京官”,心自然是向着朝廷的。
雖然張簡心裡也是向着朝廷,但是這其中,多少有一些微妙的差別。
朝廷派宋應到北直隸過來,或許就有這種考量,畢竟宋應這個人到北邊來,沈毅不好意思攆他走。
要是別的不合沈老爺心意的人過來到北直隸主政,沈毅一個不順心,隨便就能把他參走。
說不定政治生涯,都要毀在北直隸。
宋撫臺想了想,笑着說道:“部堂,您去了建康之後住在哪裡?這北直隸的文書,下官等還要給您寄過去。”
沈老爺啞然一笑,開口道:“我都去建康了,還要看什麼文書?人家別的省大多沒有這麼個總督,文書都是直接寄朝廷,或者直接寄中書的。”
“宋兄的文書,直接送中書就是了。”
宋應想了想,低頭道:“部堂,這不太好罷?”
“沒什麼不好的。”
沈老爺微笑道:“共事四年,我相信宋兄的能力,宋兄這一任巡撫做完,多半也能像張師兄那樣,回建康履任大九卿了。”
宋應聞言,連忙低頭:“下官只求能做好眼前的事情,不想其他。”
他頓了頓之後,從懷裡摸出一個信封,兩隻手遞在沈毅面前,開口道:“一轉眼,下官已經幾年沒有回建康了,這是寫給岳父大人的書信,勞煩部堂您給帶到建康去,轉交岳父大人。”
沈毅伸手接過,笑着說道:“好好好,我一定給你帶到。”
“多謝部堂。”
二人閒聊了一會兒,沈老爺對他揮了揮手,然後再一次啓程離開。
這一次他雖然沒有帶家裡人,但卻不是孤身一人,隨身帶了五百衛營騎兵。
原先北伐的時候,他的中軍衛營有五千人,現在太平了,衛營的人數精簡,只剩下了兩千人。
但是人數雖然精簡了,質量卻上升了不少,現如今他衛營之中的將士,個個都是淮安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別的不敢說,他這五百騎如果是在戰場上,衝爛五千步卒,絕不是什麼難事。
五百騎緊跟在沈毅身後,護衛着沈毅一路南下。
這一路走了三天之後,這天傍晚,遠遠的一座城池在望。
沈老爺掀開簾子遠遠的看了看,笑着說道:“今天就睡在這裡罷,莫要在趕路了。”
隨行跟着他的蔣勝,這會兒也已經是三十六七歲的中年人了,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田崇,吩咐道:“去告訴朱將軍,侯爺今天住滄州城。”
田崇應了一聲,連忙去找朱鎮去了。
走在前頭的朱鎮,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給了身邊百戶一個眼色,這百戶大手一揮,隊伍之中的一百騎跟着他離開隊列,快馬奔向滄州城。
倒不是去通知滄州地方衙門的,而是去給沈毅尋找一個住的地方,在沈毅到達之前,這一百騎要把這住處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翻上一遍,連一隻耗子,都要給逮出來。
原因無他。
一來是沈老爺現在地位尊貴,二來這十年時間,清淨司對沈毅的刺殺,一兩百次不至於,但是百八十次肯定是有的。
當然了,這些刺殺究竟是不是全部來自於清淨司,這就誰都不知道了。
值得一提的是,清淨司這十年來,活動頻頻,被封爲太原王的原北齊晉王趙雄,就被清淨司得手過一次,差點就死在了那一場刺殺當中,至今這位太原王,還被嚇的疑神疑鬼,連門都不怎麼敢出。
沈毅一行,還沒有到滄州的時候,滄州知州衙門,以及一衆地方官員,就已經出城相迎了,不過沈老爺並沒有理會他們,連下車也沒有下車,徑自來到了衛營給他尋到的住處歇腳。
等沈毅到了住處之後,一個一身青色袍子的中年人,已經等在了此處多時,見到沈毅之後,這中年人連忙上前,低頭道:“侯爺。”
沈老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許大官人竟真的還在滄州,我還以爲你這個大忙人,早已經到別處忙活去了。”
許復微微低頭,笑着說道:“在滄州要新開一個營生,要辦好了之後才能離開。”
沈老爺笑着問道:“是你自己的營生,還是宮裡的生意?”
“應該算是宮裡的生意。”
許復開口道:“已經弄的七七八八了,聽說侯爺要南下,因此就在這裡等了侯爺幾天,與侯爺一起回建康去。”
沈老爺拉着許復的柱子,在正堂坐下,二人敘舊了好一會兒,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沈老爺低頭喝了口茶水,笑着說道:“伱家裡的孩子,得空也讓他們到北邊去轉一轉,這些年就我一家人在北邊,着實是有些寂寞。”
許復低頭道:“好,等得了空,我帶着他們母子,一起去燕京看看。”
“高公公這些年還好罷?”
“還好。”
許復低頭道:“但是他一直不願意離開建康,也很少見他出門,好在孩子們常去看他,不然他估計早就把自己給熬死了。”
沈毅想了想,搖頭道:“宮裡出來的人,有些古怪,是正常的,你好好待他就是。”
說到這裡,沈毅低頭喝了口茶,開口道:“我那逆子胡鬧,帶了一個女子到你這裡,現在…”
“還在滄州麼?”
“在。”
許復笑着說道:“我買了座小院子安頓她,不過她脾氣大的很,天天大吵大鬧,很是鬧騰。”
沈老爺抿了口茶水,問道:“背景乾淨麼?”
“沒有查出來什麼問題。”
許復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遞在沈毅面前。
“這是查到的情況,您看一看。”
沈老爺想了想,還是伸手接過。
“我在滄州多留一天。”
“明天上午,安排她來見我一面。”
許大官人微笑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