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託孤
宮裡納妃的消息，被皇帝刻意壓制了消息，因此這件事僅僅在小範圍之內傳播，並沒有在建康城裡傳開。
不過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如此，這件事還是在建康城裡小規模傳開了，以至於事情發生後的第二天，張簡張易安請沈毅在歸雲樓喝酒的時候，還談起了這件事。
這位相門之子，表現的頗爲八卦，一邊跟沈毅碰了一杯酒，一邊笑着說道：“本朝的這位大理寺卿，在外面一向有鐵面無私的稱號，名聲很是不錯，在建康的宅邸裡連個下人都沒有，平日裡只有一家三口居住，這一次不知從哪裡蹦出來個孫女兒，竟然被陛下看中了。”
張簡呵呵笑道：“他一個科甲正途出身的九卿，莫名其妙成了外戚，聽說他孫女兒進宮，還只封了個嬪，這會兒呂老頭心裡多半惱得厲害。”
沈毅也是笑呵呵的跟張簡碰了碰酒杯，微笑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說不定這位大理寺卿，現在開心得很呢。”
對於這位大理寺卿，沈毅是不太瞭解的，但是他很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把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收入家門，然後再嫁進宮裡去，這件事對於尋常人家來說自然是天大的榮幸，但是對於高官來說，就未必是什麼天大的好事了。
那些阿諛奉承之流，爲了討好天子，可能會自降身份，甘願去替皇帝幹這種事情，但是如果是名聲很好的所謂“清流”，爲了自己的聲譽，多半是不願意幹這種事的。
而官做到了一定的高度，有時候皇帝也沒有辦法逼他幹他不願意乾的事情。
也就是說…這位大理寺卿要麼就與傳聞之中不符，要麼就是有什麼把柄，被拿捏在了皇帝手裡。
沈毅微笑道：“北齊有個清淨司，兄長知道麼？”
“這京城無聊。”
張簡有些詫異：“子恆這話怎麼說的？”
“這幫刁民，敢火燒朝廷欽差！”
“得了罷。”
沈毅吐出一口酒氣，無奈道：“本來，我是不太瞭解這個清淨司的，不過這些日子，我去翻了一些關於清淨司的情報，北齊清淨司，林林總總的人手加在一起，可能有五六萬人。”
莫名其妙突然“多”出來一個人，如果家裡人多，那麼多張嘴巴，就不太容易瞞得住，只有呂卿正這種“清貧”的官員，家裡沒有什麼人，隱瞞起來纔會容易很多。
張簡本來以爲沈毅是在開玩笑，不過他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到後來慢慢的放下酒杯，皺眉道：“七郎，出什麼事了？”
沈毅擡頭看向張簡，低聲道：“現在，這個清淨司估計在時時刻刻的盯着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跳出來，一刀結束了我的性命。”
說着，張簡看向沈毅，由衷感慨道：“說句心裡話，爲兄羨慕你，羨慕的眼睛都要發紅了。”
“詳細說說。”
“憑藉子恆你的功勞，兵部裡那些熬資歷的，哪一個比得過你？莫說一個兵部郎中，給你一個兵部侍郎，爲兄也覺得應當。”
然後他緩緩起身，對着這位相門之子作揖，面色嚴肅：“易安兄，將來小弟若有什麼不測，家中妻小…”
沈毅嘆了口氣，把自己上了暗殺榜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一趟回建康，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陪夫人還有孩子，除了陛下召喚之外，也只有你張易安能夠喊我出來了。”
沈老爺自顧自的喝了口悶酒，開口道：“前些日子在樂清，我差點就被人活活燒死了。”
張簡若有所思：“聽說過一些，據說都是胡人遴選出來的好手，藏在暗處，殺人害命一流。”
“那還不簡單。”
張簡笑着說道：“咱們都是給李家當長工，一切都是看陛下的心思，只憑簡在帝心四個字，就什麼都足夠了，況且…”
沈毅低頭喝了口酒，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要是我在建康能夠當太常寺丞，那我也願意待在建康，只可惜，我若是待在建康，現在大概率還是個九品校書郎，哪能跟師兄伱相比？”
沈毅清楚，張簡是在說後族孫家，不過內廷的事情，他不認爲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因此低頭喝了口酒，微笑道：“師兄倒是對這些逸事上心得很。”
沈老爺再次搖頭，淡淡的說道：“師兄，我能升的這麼快，更多的原因是因爲陛下覺得虧欠我，因此用品級補償。”
張簡低頭喝了口悶酒，悶聲道：“你在外面瀟灑快活，不知道我在太常寺裡，每日可以說是無所事事，再不聽一些趣事，我就要無聊死了。”
“因爲怕師兄你擔心，有些事情我便只知會了趙師伯，沒有知會師兄你。”
他“嘖”了一聲，目光裡全是羨慕：“照這樣下去，你沈子恆拜相，只是時間問題了。”
“這其中，還有一大部分是藏在我朝，躲在暗處的，沒有計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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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人指使而已。”
因爲呂家人少。
“師兄少要捧殺我。”
“在外面建功立業不說，官還噌噌往上升，現在已經是正五品了。”
他眯了眯眼睛，仰頭一飲而盡。
他敬了張簡一杯。
至於宮裡爲什麼選這麼個人家，倒是很好理解。
“便煩託兄長照顧一二了。”
沈毅看向張簡，無奈的說道：“師兄，我是江都寒門出身，一無宗族勢力，二無朝堂背景，朝廷裡除了趙師伯照顧我，基本上沒有人會再多看我一眼，可即便趙師伯照顧，宋兄都沒有能爬的這麼快，我沈七憑什麼能兩年四千，官居五品？”
沈毅把事情前後大概說了一遍之後，張易安拍案而起，怒聲道：“無法無天了！”
換作別的高官或者是勳貴人家，且不說家裡有多少人口，單單是下人可能就有好幾百個，哪怕是素來以廉潔著稱的趙昌平，家裡連帶着下人，加在一起也有三四十口人。
沈毅淡淡的喝了口酒，自嘲一笑：“不瞞兄長說，小弟這顆腦袋，現在只是暫寄在自己脖子上，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身首異處了。”
沈老爺嘆了口氣：“師兄你是隻見我吃肉，沒有見我捱打啊。”
張簡再一次皺眉。
張簡呵呵笑道：“陛下還沒有廣選秀女，現在後宮還沒有多少人，如今突然選了這個呂家的女子進宮，還辦的這麼着急，心裡一定喜愛得緊，那麼這個呂家的女子，在宮裡的日子，就未必那麼好過了。”
“況且…”
張簡神色複雜的看了看沈毅，然後嘆了口氣。
“這麼一說，你升的這官，我還真就不羨慕了。”
說罷，他也站了起來，對着沈毅拱手還禮。
“但有餘力，義不容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