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的話雖然是笑着說的,但是因爲他在沿海都司積威很重,此時此刻,竟然沒有人敢說話,大堂裡一片寂靜。
沈毅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咳嗽了一聲,掃視了衆人一眼,開口說道:“去年年尾,我便離開了東南,回建康任事去了,現在我又回到了沿海都司,諸位可能好奇,我爲什麼回來,回來做什麼。”
說到這裡,沈毅沒有繼續說話,而是看了一眼旁邊的凌肅,凌將軍立刻站了起來,咳嗽了一聲之後,沉聲道:“諸位,我沿海都司奉命,將要北上駐守淮河防線的其中一段,沈公爲朝廷特命的欽差督軍。”
凌肅頓了頓,緩緩說道:“今後,沿海都司上下所有人,都要遵從沈公號令,與從前在東南一般無二!”
衆人齊齊應了聲是。
凌肅說完之後,沈毅揮手示意他坐下,然後沈老爺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在座的諸位,大多數都是當初的抗倭軍出身,或者說…幾乎全部都是抗倭軍出身。”
抗倭軍,是指沿海都司最早的那五千個人。
抗倭軍改編爲沿海都司之後,編制直接暴漲了五倍,不過領導層基本上還是原來抗倭軍的那些人,不要說這些千戶了,就連下面的百戶,一百個裡面也有九十九個是原抗倭軍出身。
這就是資歷。
甚至底下的人分的更細,一些臨海衛出身,或者說在臨海就跟着沈毅打倭寇的人,便是抗倭軍中資歷最老的那一批人,逢人便用鼻孔看人,傲氣得很。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底氣說出這句話。
不過這也沒有什麼辦法,誰叫薛威去年不爭氣,在福州剿倭的時候吃了虧呢?
強行把他任命爲主將,會難以服衆。
再說了,到了千戶這個級別,其實對於賞錢看的已經不是很重了,對他們來說,更重要的是軍功。
沈老爺眯了眯眼睛,開口道:“打的好了,在座諸位,品級都可以升到與職位相襯。”
說了一些振奮人心的話之後,沈毅摸了摸下頜,繼續說道:“還有就是,賞錢的問題。”
沈毅心裡也有一些無奈。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
兩個人都是心頭一跳。
沈毅面色嚴肅,開口道:“如果有不聽指揮,鑄下大錯的,一路按照叛國大罪論處!”
“只要你們有本事,千戶上面還有指揮僉事,指揮同知,乃至於指揮使!”
“因此,咱們軍中,從現在開始,就要嚴明軍紀。”
沈老爺面色平靜,緩緩說道:“咱們沿海都司,本來自然應該由都帥掌總,但是李都帥現在還在福州,所以要選一個人出來管着日常的軍務,免得亂了套。”
“但是北齊不一樣,北齊的人,都是經過訓練的軍人。”
他看着衆人,淡淡的說道:“在座的千戶們,其中有半數都是代千戶,因爲你們資歷不夠。”
說到這裡,沈毅看向劉明遠等三個指揮僉事。
說完這些不太好聽的話之後,沈老爺呼出一口氣,臉上露出笑容:“不過,這一次打北齊,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
沈老爺聲音低沉:“倭寇歸根結底,是一羣匪寇,一羣不成建制,不成軍隊的匪寇!”
“一定要做到令行禁止。”
“指揮使上面,還有都司的官職缺位,等着你們去做!”
在場的衆人,因爲從軍的時間太短,基本上職位都遠遠高過各自的品級,可以說是小兵騎大馬,尤其是這三人爲甚,他們是以指揮僉事的身份代行指揮使!
這已經不是小兵騎大馬了,這是狗騎呂布。
或者說,軍中的將領,哪怕是趙祿這種大將軍,也沒有底氣說出這種話,因爲他沒有那麼多現錢。
“諸位有意見麼?”
“只要是我沈某人帶伱們,那麼就跟以前不會有區別,以前是一個倭寇五兩銀子。”
沈毅面色平靜,擡頭看向了凌肅與薛威。
“對待齊人,絕不可有任何輕敵的心思,更不可憑藉一腔熱血,胡作非爲。”
說到這裡,沈毅看向在座的衆人,淡淡的說道:“平分。”
雖然不管是誰來做主將,他這個欽差督軍都可以總攬軍中事務,但是這畢竟涉及到日後的功勞分配問題。
沈毅停頓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繼續說道:“這是暫定的賞錢,後面如果打得好,我會考慮再加賞錢。”
沈毅擺了擺手,開口道:“不必謝我,我還是那句話,諸位同心協力,一起打好仗,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謝禮了。”
以後不好說,最起碼現在,沒有人敢破這個規矩,錢都能實實在在的發到底層將士手上。
因爲他說的都是實話。
他打起仗來,有時候上了頭,就喜歡自己衝到最前面。
沈老爺頓了頓,繼續說道:“再有,每殺一個齊人的人頭,軍中再出六兩銀子,賞給小旗,總旗,百戶,千戶四級將官。”
沈毅點了點頭,掃視了一眼衆人,最後把目光放在了薛威身上。
哪怕拋開許復之前的收入不提,就單單這些日子在建康賣透明琉璃賺的錢,也夠給沿海都司發賞錢了。
這些都是實打實的好處,自然也會提升實打實的戰鬥力。
說到這裡,沈毅看了一眼薛威。
沈毅沉聲道:“這一次,殺一個齊人,賞十兩銀子!”
“這話,是沈某人說下的,兄弟們都知道,我沈七一口唾沫一個坑,說什麼就是什麼,哪怕這錢,將來戶部不給你們,我沈七自掏腰包給你們出!”
沈毅沉聲道:“就是坑多!”
薛威臉色一紅,低着頭不說話了。
沈老爺放下茶杯,緩緩說道:“但是,在這裡我可以跟諸位明說。”
但是沈毅有。
“大家都是打過倭寇的。”
提到都司官職的時候,凌肅微微擡頭看了沈毅一眼,隨即又低下頭。
副將還是吃虧的。
可惜的是,去年薛威打福州沒有打好,不然這會兒,他就可以把薛威,按在主將的位置上了。
沈毅頓了頓,繼續說道:“好在這並不難選,都司之中目前就只有兩個指揮使,那就以福州衛指揮使凌肅凌將軍爲主將,廣州衛指揮使薛威薛將軍爲副將,軍中日常事務,都由他們二人負責。”
作爲一支年輕的軍隊,沿海都司的坑位確實很多,讓在座的這些人,都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不得不說,沈毅的這番話,還是很有煽動性的。
對於千戶來說,這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畢竟他們麾下有一千個人,哪怕只分到一兩八錢銀子,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了。
凌肅聞言,長鬆了一口氣,帶着二十多個人,齊刷刷的對着沈毅抱拳行禮,開口道:“屬下等,遵令!”
其實不止是沈毅,其他各個軍中,也會按人頭給賞錢,不過他們給的錢,一般都是軍官多一些,普通的小兵少一些,本來總數就不多,再加上層層盤剝,最後到了個人手上,也就不剩多少了。
確切來說,是許復有錢。
“打齊人,跟打倭寇大不一樣。”
可惜…
不過沈毅給的錢多,再加上沿海都司從成軍以來,最忌諱的就是私吞賞錢,沈毅定的是死規矩。
聽到沈毅說完這些話之後,衆位千戶都站了起來,對着沈毅齊齊抱拳。
沈老爺站了起來,緩緩說道:“咱們沿海都司,不像是其他軍隊,其他軍隊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想要爬上去,就得把老蘿蔔擠掉,但是咱們沿海都司什麼東西都不多。”
“下面,說一說人事問題。”
“多謝沈公!”
他也很清楚,沈毅這是在說他。
“好了,廢話就不多說了,你們都先各自回去,把我的話傳達給下面的將官,將士。”
話說到這裡,沈老爺面帶微笑,開口道:“這兩天,我會讓人去松江府採買一些豬牛羊過來,給兄弟們打打牙祭。”
凌肅帶着衆人,再一次躬身抱拳。
“多謝沈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