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蘇定。
就連沈毅，也明顯感覺到，今天這些齊人，有些不太對勁。
不止是個人武力比上一次弱了很多，而且執行力，以及軍事素質各個方面，似乎都比上一次差上了許多。
一個瞬間，沈毅腦子裡閃過了許多念頭，許多猜測。
他在想，眼前這些齊人，是不是敵人派來迷惑他的“幌子”，是不是齊人的炮灰軍隊，真正的齊人軍隊，是不是在更東邊的薛威那裡？
他甚至在想，薛威那裡打的怎麼樣了，有沒有失守？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有什麼用處，一切，都要把高莊這裡的仗打好，才能去想其他的事情。
想到這裡，沈毅看了一眼蘇定，沉聲道：“比起前兩天的那些齊人，是要弱了不少。”
“不過人數要比上一次多得多了。”
上一次的齊人，至多隻有兩千人出頭，而這一次來攻高莊的，估摸着有四五千人左右。
蘇定看了一眼戰場，微笑道：“沈公，他們人是多了，但是不成章法，到現在還沒有能登陸上岸列陣，按照這個打法，最多打到中午，這些人也就撐不住了。”
這種差距，除了表現在戰鬥力上之外，更多的是表現在作戰意志上。
周元護開口道：“您不是說，南朝的那個文官，手底下總共就兩萬個人麼？這兩萬個人，最起碼有四成，被他安排他了高莊！”
“南岸高莊一帶，傳來戰報！”
此人自小習武，從小在軍中長大，有生擒虎豹之能，在燕都匪號“三郎”。
前天晚上，沈毅見到的齊軍，個個兇悍異常，在局勢極度不利，甚至四面受伏的情況下，硬生生讓都司將士陣亡了三四百人！
“說話！”
“如果是在薛威那裡…”
他沉聲道：“但是屬下保證，一定守住高莊！”
一個報信兵匆匆跑了過來，直接跪在地上，低頭道：“大將軍！”
“可結果呢？”
與此同時，沿淮北岸的徵南軍大營裡，一個一身鐵甲的彪形大漢，正坐在帥帳的主位上，帥帳裡，少將軍周元護和千戶佟勝，深深低着頭，一言不發。
相比較來說，沈毅一手打造的沿海都司，比起這些齊人，戰鬥力可能沒有強到哪裡去，但是戰鬥意志，一定是比他們要強的。
“那好，你先在這裡守着，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去東邊看看。”
北朝的永平二十八年，也就是南朝的洪德七年。
“高莊的兵馬，竟然一動不動！”
周元護擡頭，看着自己的父親，咬牙道：“那個淮安的南朝文官，分明是個全然不懂兵法的蠢物！”
“在你手上，只一晚上時間，竟折損過半！”
此時，這位周大將軍，聽到了下屬的奏報之後，並沒有直接說話，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周元護，以及佟勝兩個人，然後對傳令兵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了，傳令，讓前線指揮臨機指揮，自行決斷。”
但是今天齊軍表現出來的戰鬥力，撐死了也就跟都司的將士不相上下，比起前天晚上那些齊軍，差距甚多。
周元護張了張口，還想要說些什麼，周大將軍悶哼了一聲，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好了，不要再說了。”
蘇定連忙低頭道：“沈公，敵人雖然人多，但是咱們佔據地利，屬下有十成把握可以守住高莊！”
那種戰鬥力，如果是雙方條件均等，在野外碰到的話，沿海都司基本上一點機會都沒有，就會被齊軍衝爛。
“我軍正在登陸，但是傷亡慘重。”
周大將軍怒聲道：“稱大將軍！”
他的意思是，如果敵人不要命的衝上來，全然不考慮後退的話，那麼高莊剩下的這兩千多都司將士，是很有可能被拼光的。
“蠢物？”
聽了蘇定的分析之後，沈毅又看了一眼戰場，先是點了點頭，然後皺眉道：“我現在在想，今天高莊的這些齊人，肯定已經不是前天晚上那些齊人了，那麼前天晚上那些齊人，到底去了哪裡？”
被稱爲“大將軍”的大漢，姓周名世忠，乃是昔日北齊大將軍周晉安的兒子，也是目前北齊徵南軍的統帥。
周大將軍有些憤怒的說道：“整整兩千精銳，你不僅沒有突破高莊，還折了一半在那裡！”
沈毅看向東邊，目光有些擔憂。
周晉安死了之後，北齊朝廷很看重將門周家，就依舊把徵南軍，交給了他的兒子周世忠打理。
“請大將軍責罰！”
正因爲這種戰力懸殊，沈毅纔會有些頹喪，心裡甚至有一些絕望。
“末將一時疏忽，沒有察覺出來…”
……………………
說到這裡，蘇定頓了頓，低頭道：“但是屬下估計，齊人不會這麼硬來。”
今年是北朝的永平三十二年，北朝的皇帝，已經在位三十多年了。
“這裡沒有你爹！”
“您若是不放心，可以帶人去薛將軍那裡看一看。”
沈毅皺了皺眉頭，沉聲道：“守住是守住，但是要愛惜兵力，你給我一個數目。”
“你那兩個千戶營，永平二十八年的時候，曾經圍殺了南朝三千餘禁軍，自身只折損了三百人不到！”
傳令兵推下去之後，周世忠狠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周元護氣道：“結果屬下們還沒有上岸，南朝的數千人就已經等在岸邊了！”
周世忠站了起來，走到了自己兒子面前，惡狠狠的瞪了後者一眼，悶聲道：“徵南軍最精銳的幾個千戶營，我分給了你兩個，讓你去打前鋒，撿功勞！”
他很篤定的說道：“他們撐不了太長時間。”
“南人抵抗的非常堅決，他們還有大量的火炮，弓弩！”
“結果呢？”
“該滾哪裡滾哪裡去。”
周元護嚥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低頭道：“大將軍，我們佯攻高莊兩翼，按照兵法，南人必然去救，誰知道…”
周元護被嚇的直接跪在了地上，叩首道：“爹！”
被老爹罵的狗血噴頭，但是周元護並不是很服氣，他低着頭說道：“大將軍，那也是因爲情報不準，您不知從哪裡聽來的，說高莊那裡防禦薄弱！”
蘇定回頭看了一眼戰場，然後咬牙道：“沈公，敵人人數實在是太多，如果他們不主動後撤，而是跟咱們拼到底的話，屬下不能給您任何數目……”
“他們總共纔多少人？”
說到這裡，周世忠又擡頭看了看佟勝，佟勝嚇得連忙低頭，一言不發。
“高莊攻不進去，東西兩線不能停，儘快攻破沿淮防線！”
沈毅眉頭皺的更深，他看了一眼高莊的戰場，咬牙道。
傳令兵很快點頭，轉身退了下去。
只不過，是後撤的責任，需要前線的指揮自己承擔就是。
說到這裡，沈毅頓了頓，沉聲道：“如果薛威那邊已經失守，我會以最快的速度給你們傳信，到時候，你們立刻後撤，咱們退守淮安！”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說讓前線指揮官自行決斷，其實基本上就是同等於，讓這支軍隊後撤了。
沈毅叫來了高莊的三個千戶，吩咐他們聽蘇定臨陣指揮之後，騎着馬離開了高莊，直奔東邊的戰場去了。
只要前線吃虧，死了太多人，他們很快就會軍心大亂，出現潰逃的情況。
蘇定恭敬低頭應是。
周元護這才一瘸一拐的，帶着佟勝一起，離開了徵南軍的帥帳。
兩個人走出帥帳之後，周大將軍從自己的桌子上取下來一封書信，然後若有所思的看向南方。
“這個南朝的文官沈毅…”
周世忠眉頭緊皺。
“還真有些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