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之後,沙火徑直走到浦傑後面,完全不顧幾個詩人同伴的熱切召喚,就那麼坐了下去。
後背就跟爬過一片毛毛蟲一樣,浦傑一陣彆扭,光想拉着趙曉珂起來換地方。
趙曉珂似乎也看出來了,小聲說:“要不……咱們換對面去吧?那邊也沒人坐。”
浦傑正想起來,沙火從旁邊呼啦伸出來個腦袋,抻着一張笑臉說:“浦老弟,浦兄,先前是沙老哥有眼無珠,不識泰山,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大家都是舞文弄墨的雅士,何必爲了一點意氣之爭弄得大家都不痛快呢?”
浦傑瞥了他一眼,譏笑道:“哪兒來的都不痛快,我這會兒挺痛快的,痛快極了。”
沙火臉色變得有點難看,陪笑着說:“是,是是,就我自找的不痛快,我活該受着。我這就給你陪禮道歉,行不行?”
“不用,我一個寫網絡的,不入流,受不起。”浦傑把頭靠回椅背上,懶得再看他。
“哎呀哪裡哪裡,網絡如今這麼發達,也是出了不少能人大才的,比如……”沙火大概是想舉個例子,可他的瞭解實在太少,憋了一會兒,才說,“比如我們悲風派詩歌,在網上也有自己的宣傳,也吸引了很多詩歌愛好者。算起來,我們也可以算是網絡作家嘛。”
大巴開動,浦傑不願意再和這人廢話,閉上眼睛說:“抱歉,沙老師,我要休息了。我們這行辛苦,不比您寫幾十個字就有稿費,讓我醒醒腦子,多謝。”
沙火悻悻縮了回去,沒一會兒,就起來走到前面自己人旁邊坐下,嘀嘀咕咕聊了起來。
“你說他這是想幹嘛?之前那麼針對我,這會兒還好意思腆着臉來打招呼?”浦傑忍不住扭頭小聲問趙曉珂。
雖說年紀上他是大了不少,可人情世故,顯然還是趙曉珂比他了解得通透。
“這也算能屈能伸吧,他不一定是真想請你幫忙什麼的,來跟你擺一下這個姿態,算是示弱又示好,多半……賈老師把他嚇唬住了。也不知道擡出的是誰。”
“管他的,以後再也不想見到這傢伙了。”浦傑嫌惡地皺了皺眉,剛打算養會兒神,手機響了,是個從沒見過的陌生號碼,開頭三位之後,竟然是生日格式的八個數字,真不多見。
他大概猜出是誰,劃了一下,放到耳邊,“喂,請問是哪位。”
“我,孟沁瑤。怎麼樣,你心情好點了沒?”
他壓低聲音,用手擋着話筒說:“你怎麼幫的忙?來參加的人都炸鍋了。”
“管他們,愛炸就炸,飛起來炸成煙花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就說結果你滿意不滿意吧。”
“滿意當然是滿意,”他有點無奈地說,“就是覺得有點諷刺,我上學時候挺不喜歡託關係靠人情,最後……等畢業了卻幹什麼事兒都離不開別人幫忙。連我最有自信的寫字,都通不過選拔。”
“呵,傻冒,靠人情怎麼啦?想靠你首先得有,這不就是資本嗎?別一說話一股文人的酸臭氣,跟我幫你你還不樂意一樣。”
浦傑笑了笑,只好說:“沒,我樂意着吶,我可不是得了便宜賣乖的類型。回頭一定好好謝謝你。不過……感覺你什麼都不缺,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謝你纔好。”
“那你先欠着吧,等我哪天想好了還。”她接着突然轉了話題,說,“對了,我哥說你以前是個胖子,真的假的?他逗我呢吧?”
“是胖子,年初我還二百小几十斤呢。”
那邊一下沉默下來,好一會才說:“你抽脂了?”
“沒,拼命減下來了。不然這輩子都得一直單身下去了。男的女的這上面差不多,想求偶了減肥動力就來了。”
“那你挺了不起的。真看不出來……”她突然笑了起來,“真是幸虧你減了,不然那天你要還是個胖子我可就沒命了。”
“胖子就不能很敏捷了嗎?你一定不看洪金寶。”
“那樣的胖子全世界也沒幾個好嗎。大言不慚。”她輕快地說,聽上去心情不錯,“行,我就問問後續,辦妥了就好。那我掛了,回聊。”
“嗯,拜拜。”
“哦對,這是我號碼,你自己存上,別叫外人知道啊。我這個手機不亂打電話的。”
“好,不過……你這號碼也太透露**了吧?是生日嗎?”
“不告訴你。掛了,拜。”
掛掉電話,浦傑回想了一下,硬是沒想起中間那句話說對了,讓她心情突然顯得很好。只好摸了摸腦袋,先把號碼加到通訊錄裡,考慮了一下保密問題,乾脆起了個名字叫林月如。
不過,他倒是沒打算做李逍遙。
不然結局也太慘了,當幾輩子蜀山掌門也覺得虧。
車開出一陣,似乎是暈車的勁兒上來,趙曉珂蓋着他的衣服,靠在椅背上睡了。
浦傑扭頭看着窗外飛速掠過的樹木電線杆,視線不自覺就漸漸轉到了身邊姑娘的臉上。
上半年的時候,他還在爲如何讓大齡單身女青年相親後跟他能多聊幾句而苦惱。可現在,光是能有大概率約出來陪自己四處轉轉的女孩,就至少有了三個。
而且,並非馬甲小號,都是活生生的,真實存在的人。
應該感到開心纔對。他望着趙曉珂素淨溫婉的臉,不知道爲什麼,卻覺得有點迷茫。
如果他真像自以爲的那樣知足常樂,現在有機會的女孩中,他選定一個鐵了心追求下去,不管是可能最容易的鄭馨還是需要時間最長的方彤彤,他其實都有信心做到,起碼實現他成家立業,安穩生活的願望。
野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膨脹的呢?他嘆了口氣,輕輕撥開粘在趙曉珂臉頰上的幾根青絲,靠回到椅背上。
可不知道是不是這動作碰到了她,她輕輕哼了一聲,扭了一下,接着,身體慢慢滑向他這邊,頭一歪,靠在了他的肩上。
洗髮水的淡淡清香飄進腦海,整個肩背瞬間變得僵硬而不敢動彈。
這種時候,應該放鬆下來輕輕擁住她啊!
他吞了口唾沫,渾身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有點沮喪地想,看來,需要努力提高的地方還多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