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什麼其實並不重要，但顯然他們三個都認同最好不要有外人聽到什麼東西。於是，禮貌性點單之後，他們就喝着茶枯坐了片刻，誰也沒有多話，只是秉持着社交禮儀隨便寒暄了幾句心照不宣的屁話。
等到點的東西上齊，浦傑告訴服務員沒什麼事情不要打擾，關好門順手一鎖，宣告飯局正式進入主題。
陳媽不愧是和浦傑老媽一樣風格的中年婦女，最大的愛好就是牌桌和商場，一眼掃過陳雅潔身上的一套新裝，魚尾紋隱隱抽動了兩下，憤憤道：“也對，你連那麼大一筆錢都出了，總不至於不捨得這點花銷。”
陳雅潔有點懵，大概是心理緊張，顫聲道：“媽，你……你知道……大哥給我買房的事了？我……我連姐都沒告訴呢啊。”
陳媽一愣，瞪眼道：“他給你買房了？”
“那你剛纔說的是什麼啊？”
被這母女倆雞同鴨講的效率擊敗了，浦傑拍了一下額頭，苦笑道：“雅潔，阿姨是說你身上這套衣服呢，她估計是看出不便宜了。”
陳雅潔皺了皺眉，輕聲抱怨道：“我就知道不便宜，難怪你怎麼也不肯告訴我價錢。”
“雅潔，買房……是怎麼回事？”陳媽皺着眉，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大哥……這兩天安排律師帶我去買的。”就跟着急着爲浦傑表功一樣，陳雅潔清了清嗓子，壓下那股肉痛的不捨眼神，大聲說，“昨天我就已經辦好過戶了，房產證是我自己的名字，在鼎文華居，具體地址我不告訴你。195平的大房子，豪華裝修，一下子就花了四百多萬！大哥直接給我了。”
陳媽像是被誰在胸口搗了一拳一樣，靠在椅背上，一時間目光都有些渙散。
陳雅潔帶着一絲微妙的快意，接着說道：“這還是因爲讓我自己挑，我挑了個比較實惠的。本來大哥讓人帶我去看的第一個，是聯排別墅。第二個是二拼一。”
“行了！”陳媽拍了一下桌子，顫聲說，“你不用搬這個來嚇我，我……我知道他捨得給你花錢。我……我知道……”
她嘴裡這麼說，可她心裡其實也知道，花錢做慈善落個好賺順水人情，和實打實拿出四百多萬買好房子送出來，可不是一個性質的花銷。
“媽，我……我不是爲了炫耀什麼。”陳雅潔淚眼盈盈地用手捏住修長脖頸間的精美項鍊，“我就是想告訴你，大哥……是真的對我好。你就是不信他這些開銷，你總要相信，沒有他，你女兒就被塌方的山石帶走了啊……他就算去救我出村的時候帶了人，沒危險，可最後我救人差點被捲走的時候，是他豁了命把我拽出來的。”
她的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用力拍着自己白嫩的手腕，道：“媽，你知道他當時攥得多緊麼，我的胳膊之後好幾天都隱隱約約的疼。肩膀後來都發炎了。你以爲我姐回來跟你講的時候誇張過嗎？她是怕你擔心往小了說的！我就是他從鬼門關撈回來的人，我哪怕什麼都不要，這輩子跟着他不也是應該的麼！”
陳媽也眼看着掉下了淚，顫巍巍說：“可……可他是有家室的人，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我……我不是還爲這個在家諷刺過他，說過他的壞話嗎？”陳雅潔擦了擦眼，幸好這次用的東西比較上檔次，沒有糊妝，“可我現在才知道我錯的多離譜，跟着大哥的女人，絕沒有一個是隻爲了錢的。她們……不，我們，我們就是很……很不巧愛上了同一個男人，我現在反而挺慶幸，大哥不是一個專一的好男人。不然……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你……你這簡直是鬼迷心竅了啊。”陳媽紅着眼怒道，“你這麼跟着他，沒名沒分，見不得人，你還年輕呢，你以後這一輩子，就要這麼一直當不見光的小三嗎！回頭人家老婆娘家人來打你，都沒人替你說一句話！”
“孟總不會的。”陳雅潔有點直楞地說，“我跟孟總單獨見面好好談過了，我……我能做到答應她的事，她就不會找我麻煩。”
陳媽一臉恨不得捶胸頓足的表情，“雅潔，你怎麼這麼實心眼兒啊，人說的話潑出的水，收不回但晾得幹，轉臉沒人認了，你能怎麼辦？你現在二十三，年輕貌美，人家盯着你，等你三十三呢？四十三呢？你有了孩子呢？這些事情你到底想過沒有？”
陳雅潔咬了咬脣，認真無比地說：“我想過，但我想的結果，就是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現在，我要和大哥在一起。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後悔。”
就像是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一樣，她看了一眼浦傑，繼續用更認真的口氣說：“我的一切都願意獻給大哥，即使爲此遭受什麼不好的事情，我也無怨無悔心甘情願。媽，你阻止不了我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陳媽的臉上還是憤恨難平，譏誚道，“你翅膀硬了，抓住大款了，房子也有了，爸媽……就可以不要了。”
“媽！”陳雅潔低頭又擦了擦淚，傷心地說，“我如果真不要你們，我還來跟你談什麼啊。我在支教的地方一個月幾百塊一樣能堅持下來，對我來說，爲了理想可以做的事，爲了愛情一樣做得到。別說有大房子，就是隻能租地下室，難道我就不能離了你們，一心跟着他過嗎？我想跟你談談，就是想讓你知道，這是我的選擇，這就是我對終身大事的答案。我不在乎結婚或是嫁人，我姐的例子就在眼前，結婚了，難道就意味着天長地久嗎？在整個東涵市，你還能找到一個看見我去救滑坡山體裡的孩子能一瞬間都不猶豫就撲上來救我的男人嗎！這樣的男人，我不能當他唯一的那個又怎麼了！他就是一個月、兩個月、哪怕半年只能找我一次，我也比嫁一個天天守着我的一般男人高興。媽，我不求你跟我爸能祝福什麼，我就希望……你們別覺得女兒有多大逆不道，我……我就是愛他，選了一條真正能感受到幸福的路而已。”
陳媽沉默下來。
過了將近五分鐘，她才擡起頭，看着浦傑，顫聲道：“小浦，你就沒什麼要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