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趁着天氣不錯,母女倆準備去錦繡路。
自大早起牀,老樑手機就沒消停過,全是單位電話,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
樑微寧略感納悶,隨口問:“近期又有領導下來視察?”
謝老師沉默,沒說話。
有事,這兩人。
算了,要跟她藏着掖着,總有憋不住的時候。
太瞭解謝老師。
嘴硬心軟。
果然,在去錦繡路的公交車上,樑微寧瞭解到事情始末。
春節後,老樑可能會升職。
說不驚訝是假的。
走這條路,一步難,層層難,何況在無任何背景的前提下。臨近知命,掐指一算,僅剩十年退休。
十年
不算太晚,倒還有發光發熱的時間。
見閨女悶不吭聲,謝老師忍不住問:“你沒什麼看法?”
很明顯,急於尋求盟友。
“升到哪。”樑微寧好奇。
公共場合。
謝老師靠近,壓低聲線給出三個字。
聞言,樑微寧愣住幾秒,心裡盤算着級別。
然後,驕傲一笑。
輕嘆道:“爸爸真是大器晚成。”
謝老師:.
見母親滿面思慮模樣,樑微寧其實能理解。
無非就是擔心以老樑的性格、行事作風,到底適不適合那樣的位置。
人一旦站得越高,便越容易招來是非爭端。
*場勾心鬥角,倘若捲入其中,福禍未知。
樑微寧握住母親的手,寬慰道:“遺傳因子作祟,我跟爸爸一樣,總想在自己熱愛的領域,做出點名堂。所以,我能體會爸爸的心情。”
“但你體會不了我的心情。”謝老師悠聲。
雖無法做到百分百共情,可是——
她傾身過去,死皮賴臉抱住母親,蹭着腦袋撒嬌,“理想面前,不分年齡。我們應該支持爸爸,做他強有力的後盾。”
“你是不是被他洗腦了。”
“誰?”
“你爸。”
“.”
老樑表示很無辜。
小棉襖太貼心,沒辦法
抵達錦繡路,剛踏進西服定製店,放在包裡的手機響。
很巧,陳先生來電。
掃一眼屏幕,樑微寧氣定神閒對母親道:“媽媽先跟設計師溝通吧,我接個電話,稍後就到。”
語速平鋪直敘,口吻正經。
一定有鬼。
畢竟是過來人,單看閨女反應,便猜到電話那頭是什麼身份。
當下的年輕人,談戀愛可真淡定。
遙想當年,她跟老樑
不提,一提就來氣。
去洗手間,按下接聽。
男人聲線溫和:“在忙?”
哪有。
帶薪休假,部門許多事,都是先交由Alina和Win處理,實在搞不定的,纔會Call來讓她拿主意。
不算太忙。
“昨晚你發的信息,我看到了。”小姑娘說。
看到,卻不回。
陳敬淵點了支菸走到露臺外,擡至脣邊吸一口,望着遠處緩緩籲出煙霧,低問:“告訴我,在顧慮什麼。”
“沒顧慮。”
小姑娘清眸含着盈盈笑意,跟他解釋:“我爸媽是通情達理的人,他們不會限制我交什麼樣的男朋友。而且當前,還沒到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地步。”
“所以,寧寧覺得要到哪步,才願意把自己男朋友的真實情況,向父母全盤托出?”
電話裡愣住。
言語間可聽出,陳先生是有些在意的。
樑微寧試探道:“你認爲,我們將來可以走到哪步?”
愛情裡極度理性的她,永遠都細緻謹慎。
倘若,陳先生只想跟她心無旁騖談一場戀愛。那麼,過早地對父母交代一切,勢必會造成一系列窘境。
比如。
謝老師和老樑一定會問,兩人對未來有無規劃.
“寧寧。”
陳敬淵打斷她思緒。
短暫幾秒靜默。
他垂目輕撣菸灰,薄脣微啓:“春節回港,我會跟太平山那位談談。”
太平山。
樑微寧汗毛豎起。
別怪她沒出息,畢竟段位擺在那。
“談什麼?”她問。
女孩的緊張隔着聽筒傳入。
陳敬淵眸色柔和,吐字清晰,“談他的長子,正跟一個小姑娘,以結婚爲目的/的交往。”
男人嗓音沉穩,無端給人以重視感。
結婚爲目的。
五字落進心間,掀起驚濤駭浪。
這種話,他是第一次對她講。
樑微寧心跳加速,呆呆立在原地,表情由茫然再到舒朗,最後僅剩憨憨的甜蜜。
大佬,想跟她有未來。
她呢。
她想麼。
答案是肯定的。
難以形容當時的感受,就,明明很開心,但眼睛莫名其妙地發酸。
酸了一會兒,樑微寧迴歸現實。
握緊手機,故作冷靜地對陳先生道聲‘嗯’。
鎮定十足。
表示,她知道了。
顯然,陳先生對女朋友的態度不甚滿意。
電話遲遲不掛斷,就這麼無聲無息耗着。也不催促,就耐着性子,讓她靜下來想清楚。
羽絨服拉鍊外的暗釦,被她拆開又合上。
自上到下幾個來回,終於從小姑娘脣間漫出句:“陳敬淵,我懂你。”
那道嗓音輕軟至極,卻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
這段感情裡,陳先生邁出九十九步。
而最後一步,請務必交給她。
-
一週光景,轉眼即逝。
今年除夕只有一家三口,圍着餐桌團圓飯前,邊跟遠在外地的大伯一家開視頻,邊隔空敬酒。
小輩們依次向長輩道祝酒詞,歡聲笑語一片,還算熱鬧。
難得,久未露面的堂姐,抱着孩子入鏡。
與六年前相比,變化有些大。
兩姐妹小時候關係挺好,樑微寧端起酒杯,笑意淺淺喊人。
堂姐講話很溫柔,問她事業情況。
什麼都關心。
唯獨對感情生活,隻字未提。
後來掛斷視頻,聽母親不經意說起,原來早在三個月前,堂姐就已經和前夫離婚。
生育一兒一女。
兒子判給了前夫,小女兒被堂姐帶在身邊。
只是
“大伯母能同意?”樑微寧詫異。
當初大伯母勸告自己女兒,凡事向‘錢’看,富貴在先,受點委屈能忍則忍,家庭矛盾不可避免,何況是有錢人家。
想法過於自私與頑固。
真不知,堂姐爲了離這婚,是頂着多大壓力和決心。
所幸,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作爲堂妹,她由衷替姐姐感到高興。
晚八點,春節聯歡晚會準時開播。
謝老師和老樑雷打不動,兩人一左一右,守着電視官方頻道。
樑微寧拿出一副撲克牌,來到客廳擱在茶几上,捻起一塊火龍果放嘴裡,含糊提議二老:“太無聊,要不要玩個遊戲?”
兩雙眼睛齊刷刷落在她臉上。
“有事說事,別擋着視線。”老樑示意閨女走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