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洛清單獨帶顏玉回了百里府。
腳剛落地,早早的在府邸守着他們到來的南門贏,就像是算計好了時間一般迎了上來。
天色將晚,大紅燈籠也亮了。
待南門贏走近,顏玉連忙拽着他的袖子,面露急切:“流哥兒眼下如何?”
“體內毒素已經控制住,不久就會醒來的!”南門贏平靜的應道。
顏玉見南門贏神色平靜,不由得鬆了口氣;雖然這一路上,宋洛清不止一次提過,花璀璨不會讓百里流玉有事,但她就是過不了心底的那道坎,還有馬車上的那一陣猛烈的鈍痛,絕對不是幻覺。
再加上上一世的百里流玉,是有過一睡就沒醒來的狀況過的;此次百里流玉出事,讓她心慌不已的同時還有措手不及!
她無法接受百里流玉再一次在她眼皮底子下出事,幸好,幸好……幸好沒事!
眼底寒光乍現,身體裡溢出來的寒意,讓一旁的南門贏忍不住擰了擰眉。
最好不要讓她發現是哪個背地裡對百里流玉下黑手,顏玉在心底暗暗道!
很快,一行人直奔千妍院。
千妍院東廂房的一幕,教顏玉有些詫異,她原本以爲至少大老爺和老夫人會守着百里流玉,沒想到中毒後的百里流玉身邊除了柳氏和娟娘子,剩下的就是百里流玉的東廂房裡的一些服侍的婢子。
當然,還少不了宋洛清的五師弟、南門贏的五師兄,她曾在謹親王府有過一面之緣的花璀璨。
花璀璨看了一眼匆匆趕來的顏玉一行人,最終視線落在了顏玉身上,卻是跟換了個人似得,原來的不着調變成了眼下的一本正經,開了口:“百里公子需要靜養。閒雜人等免進。”
顏玉不由得微微挑眉,她自然聽得出來這話當然不是對着他們說的,而是他看出了她的疑惑,正向她解釋老夫人和大老爺一行人不守在百里流玉身邊原由;卻原來,大老爺一行人等是花璀璨眼底的“閒雜人等”!
撫了撫面龐,難不成她的心思很上臉?不則,花璀璨怎一眼就看出來了?
柳氏聽到動靜轉過身來。
她這一轉身,就看到了顏玉;她直直的盯着顏玉,懸着的心似落總算肯下了一般,眼裡的憂心忡忡也減了些。拉着顏玉上下打量,露出個清淡的笑容,重複叮嚀了幾句:沒事就好!
顏玉安慰柳氏好一陣子。末了,便快步來到百里流玉身邊。
坐在一旁的櫸木束腰方凳上,這兒還是方纔柳氏照顧百里流玉的位置。
看着躺在的黃花梨雕草龍小榻上的蒼白着小臉,額頭不住的流汗的百里流玉,顏玉原本就亂哄哄的心一時間百味聚集;自百里流玉被歸納她的羽翼下時。她就自信的覺得自個一定可以保護得了他,跟左孆一樣,她至少得讓他們健健康康的活着;熟料她還沒有開始對他展開保護,他就提前倒下了。
上一世,百里流玉同樣中了毒,可她成了下毒的人。爲了擺脫弒弟的罪名,她幾度欲找到兇手,幾次以身犯險。最終都以“無果”劇終超級風流學生。
這一世,百里流玉中毒,有人卻拖延她回府的時日。
這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
甭管是不是巧合,眼下她只想問清楚了百里流玉爲何會中毒!
柳氏微微一怔,略略頓了頓。她原本不想顏玉攙和此事,更何況這事她一點眉目都沒有;就算告訴顏玉又能頂什麼事。徒添緊張感罷了;可瞧清楚了顏玉眼底的執着,她還是開了口:“今兒個流哥兒從學堂裡回來後便用了午膳,而後吃了串葡萄,午後小歇了一會,待娟娘子喚他去上學,就成這個樣子了……”視線移到了花璀璨身上,“幸虧贏哥兒帶來的師兄,不然……”
顏玉垂下眸子,眸光亮得驚人——依舊是食了葡萄中毒!
依柳氏所言,流哥兒自晌午從學堂回來,就沒出千妍院。
看向花璀璨,花璀璨略略頓了頓,才道:“是急性毒,要是晚那麼一刻,就算晚了!毒是葡萄裡表皮上染得,估計是誤食;依柳夫人所言,百里公子剝葡萄皮時,毒沾到手指了,分量不很重,若是連皮帶籽一起嚼,就算我師父來,也難以挽回。”
眸子裡的情緒已經歸爲平靜,她見過一次柳氏吃葡萄,是連皮帶籽吃葡萄的。
柳氏卻是有些驚訝的看着花璀璨,方纔他們一大家子問花璀璨,花璀璨可是一句話都不表態;可他是閒雲道長的徒弟,精通藥理,誰都知道,閒雲道長的徒弟都又三分脾氣的,故而老夫人和老大爺都是忍着他的。
顏玉一來,他的話倒是多了起來。
柳氏心底的疑惑,只有顏玉和南門贏解的開。
花璀璨雖然是看着顏玉說話,但是能令在此時開口的,只有宋洛清。
但南門贏更爲清楚,宋洛清定是應了花璀璨什麼條件,而這條件又是花璀璨眼饞的,故而,眼下的花璀璨纔會如此“乖”的來給百里流玉解毒。
顏玉聽了花璀璨的話,卻是暗暗心驚!
上一世以百里流玉算計的是自個,她致死都背了個弒弟的罪名;這一世……那背後之人所謀算的,難不成是柳氏?還是本來謀害的就是柳氏,只不過百里流玉誤食了他們給柳氏準備的東西。
抿了抿脣,看向柳氏:“祖母與父親是個什麼說辭?”
柳氏面有難色,努了努嘴,不想這麼快就被顏玉看破了。
她沒應顏玉的話,倒是身後的娟娘子聽顏玉這麼快提前這事,便面帶不忿道:“就如眼下看到的一般,少爺自學堂回來,就呆在千妍院,那串葡萄也是千妍院裡的葡萄。”不顧柳氏的眼色,酸了老夫人和老大爺一句,“我們夫人能指望他們?”
柳氏不悅的批了娟娘子一句:“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了!”
娟娘子倒是不在意柳氏批她,不過聽了這句話後,卻識相的閉了嘴,再沒說話;只是面上仍有不忿,卻不是爲柳氏的一句批,而是爲柳氏包不平。
老夫人母子說了什麼不要臉的話,顏玉不用想也知道;突然,她陰沉的臉色明亮了起來,嘴角一扯,露出兩顆閃着陰深深銀光小虎牙:“竟然流哥兒沒事。我還沒跟祖母和父親打過招呼呢!母親,我去去就來。”
顏玉說着就離開了千妍院,宋洛清等人都尾隨着她離開了。
娟娘子看着這麼一行人的背影。忍了忍,最終忍不住道:“夫人,花公子不留下來作甚?”
柳氏卻答非所問道:“流哥兒是個有福的情待來生!你也知道我抱來流哥兒不久,就遇到個算命先生;那先生說流哥兒命中將有一劫,如能有幸存活下來。往後定是有福之人,所以我才取‘流’字,破他劫裡將流要失的命格。”
娟娘子聞言,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顏玉一行人來到菩福院。
剛踏進菩福院。天色快要黑盡。
菩福院裡一片歡聲笑語,絲毫沒爲百里流玉中毒一事受影響,顏玉站在老夫人廂房外盯着兩旁守門的婆子看。視線最終若在了左邊的錢婆子臉上,面上的笑意擴散:“勞煩通報錢婆子一聲。”說着趁那錢婆子猝不及防之際,甩了錢婆子一個耳光,“狗奴才,小姐我這幾日安分了。你們就準備開染磨坊了!還不快快通傳去!”
錢婆子捂着臉與顏玉對視了一眼,面上僵了僵。
顏玉臉上的笑意早早的收斂了:“看什麼看!本小姐來了。都不知機靈得通傳祖母,竟敢愣着不動;愣着不動也就罷了,見了本小姐也不知見禮,你是故意看小姐我帶了客人來,不給留本小姐臉面吧?好個錢婆子,如此玩忽職守,不滾出府去,留着做甚!”說着伸出腳來,卻被南門贏制止了。
他笑了笑:“何必跟這些沒見識的計較?”說着看向那錢婆子,“還不快向你家小姐磕頭認錯!”
錢婆子被顏玉眸子裡的寒意照得心慌意亂,打顏玉進菩福院開始,她就準備通報老夫人了。只是顏玉的眼神就這麼直直的盯着她看,像官差老爺看犯人的眼神一模一樣,盯着她不得動彈!那還顧得上通傳老夫人,更忘記了於顏玉行禮。
她哪知道這大小姐一上來不由分說的給她一耳刮子,她能不懵麼!
而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沒有見過大小姐;自從老夫人身邊的王婆子護身亡後,菩福院就換了一批人,而她也是剛不久被掉過來的,大小姐怎認識她!
直到南門贏給了她提示,她才心驚肉跳的朝顏玉跪下,那響頭磕的是呱呱直響。
她年紀不小了,再過幾年,就是在府邸養老的年紀了,要是因爲犯了錯而被趕出府邸,那還不如一頭撞死來的實在!
顏玉看了南門贏一眼,見南門贏朝她挑眉,又指揮着另一個婆子通報去。
那婆子撩開門簾的手略略頓上一頓,才攏進老夫人的東廂房。
顏玉一行人很快就被那婆子領到了老夫人面前。
顏玉少了一眼周圍的人,見人很齊全,垂下眸子分別與老夫人大老爺見禮。
與老夫人周旋了一番後,輪到大老爺這裡的時候,顏玉的身子好半響都是彎着的,正準備擡頭看一眼大老爺,老大爺涼涼的聲音就傳來了:“女孩子家動不動就爆粗口,真不知你母親是如何教你的!”
顏玉挺起背脊:“父親見諒!顏兒只是去看了流哥兒的模樣……忍不住……”說着那手帕試了試淚,這眼淚倒是真的,她真的覺得對不住百里流玉,她沒保護好他。
老大爺狠狠的瞪着顏玉,顏玉如此說並不是知道自個錯了,而是在指責他這個做父親的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
而事實也是如此,他們一行人根本沒有料到宋洛清一行人會來。
顏玉試淚後展顏一笑:“怎麼?怎不高興了?明明來的時候,還是歡聲笑語的,難不成顏兒來的不是時候,還是說顏兒貿然前來,掃了大夥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