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爆發
其實,袁錚要走的事兒遊明傑早就知道,他的隊員要被送到外面去訓練,肯定最先得告知他。
明明是件好事兒,可偏偏因爲時機的問題,變成了一件很糟心的事兒。
無論是遊樂還是袁錚,亦或是遊明傑,哪怕是文浩,想着這前因後果,心裡都是悶悶的像是被一塊厚布給遮住了一樣的難受。
遊樂的情緒低落了一天,在第二天晚上接到袁錚到達的短信後就恢復了過來。
遊樂這個人相對於絕大部分人要積極得多,他很少會自哀自怨的在一件事裡消沉太久,就像是天黑的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他都會擡起頭眯着眼去尋找天空雲霧後面的光亮,並且堅信着亮光很快會出來,當然,如果一時半會兒天亮不了,他可能會掰手指頭玩,如果不夠玩,就上腳趾頭,反正心態很豁達。
看過了袁錚的短信,遊樂想了想打開了電腦,向袁錚申請了視頻,沒反應。
文浩從浴室裡探出頭,吐着牙膏沫子喊:“快……早操。”
“哦。”遊樂扒拉着算了下時間,快速給袁錚那邊敲了幾個字,衝進了廁所洗臉刷牙。
外面的空氣還黑着,溫度很低,溼漉漉的地面像是還有冰渣子一樣,比下雪天還冷,小涼風一卷,尖銳地鑽進了衣領袖口裡,瞬間就吹走了腦袋裡的那點迷糊。
這樣的地面不適合出早操,文浩帶着遊樂他們幾個去了健身房。
國家隊的早操教練員一般不出現,畢竟能站在這裡的運動員多多少少都有些自覺性,不用督促就知道訓練。
遊樂在自己櫃子前脫了外套,又拿出頭箍帶在了腦袋上,將稍長的頭髮束緊,露出了光潔的額頭。最近冬天,汗水流的少,頭髮也稍微留得長了點,遊樂看着櫃門上鑲着的鏡子裡的自己,琢磨着怕是等不到天氣熱就得剪頭了,再長下去就不像話了。
這麼想着,遊樂收回視線關上了櫃門,轉過頭,就見到好幾個人在看自己,探視般的目光,有些尖銳,這幾天一直都有,路上、更衣室裡,食堂裡,小錚哥在的時候他從沒感受過這種有些讓他頭皮發麻的視線。
早操出完吃了飯,再回去的時候視頻已經打開了,但是畫面裡沒人,遊樂等了一會,袁錚脖子上掛着毛巾從畫面的一角出現,遊樂見到人頓時嘴角咧開,露出了八顆牙齒。
“出早操?”袁錚調整了一下視頻的畫面,對着視頻問。
遊樂點頭:“嗯,你呢?準備睡了?那邊怎麼樣?”
“還早。今天見到瓊斯教練,看了游泳館,我用手機照了幾張相,要看嗎?”
“要!”遊樂擡手,對着視頻勾手指頭,“速度!晚點要訓練了。”
“嗯。”袁錚笑了一下,擡手按上了鼠標。
這個過程,遊樂就趴在桌子邊用手肘支着下巴,對着袁錚傻乎乎地笑,想着昨天那突如其來的傷心只覺得特別的莫名其妙,半年而已,又不是生死離別,有必要嗎?這不就見到了人了?真是的,丟臉!忒丟臉!
遊樂不動聲色地掃了正彎腰擦鞋的文浩一眼,隱蔽地做了個鬼臉。
上午訓練,遊樂進了更衣室,一如既往的換泳褲,動作到了一半,他奇怪地看了一圈,就見到除了文浩、羅鳴和白文斌以外,附近的幾個隊友都抱着膀子在聊天,只有更遠的在換衣服最新章節。
“怎麼不換?”遊樂問了一句。
趙導隊裡的一個隊員看着他笑了下,沒說話。
遊樂撇了下嘴,將泳褲往上一提,揹着泳具走出了更衣室。
之前靠在櫃子邊聊天的幾個人見着遊樂出去了,這才相互使了個眼色,轉身換衣服。
下了水,遊明傑隊裡的四個隊員肯定在一個水道,一如既往的順序,文浩第一個出去,然後是袁錚,如今袁錚不在了就改成羅鳴和白文斌,最後就是遊樂。
400米自由泳訓練的時候,遊樂遊的比較專心,追上了懶洋洋應付的白文斌,看着在前面交錯的腳掌,遊樂心裡一樂呵,伸手去抓了兩把,沒想到白文斌一下抱住水線停了下來,神情莫名地看着他。
遊樂超過去的時候對白文斌齜了一下牙,帶着一點挑釁的意味兒。
白文斌沒像往日那樣應戰,而是望着遊樂的身影愣神,半晌手在胸口拂過,隱蔽地出了一口氣,剛剛他的腦子裡在想事,想這些天隊裡突然變得古怪的氣氛,想這些天聚集在遊樂身上的視線,想那捕風捉影卻又繪聲繪色的謠言……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
這些天遊樂的生活一直很規律,就像袁錚還在的時候一樣,每天早上出早操,早操回來和袁錚視頻,然後上、下午的訓練,到了晚上繼續和那邊才睡醒的袁錚視頻。
他們兩個都有晚上加訓的習慣,可是時差問題,兩個人都暫時放棄了晚上的加訓,通過網絡,隔着大洋,天天見着面聊聊天,每天差不多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去拉近彼此因爲空間造成的距離感。
這樣規律的生活過了差不多一週多點,隊裡進行了一次小測驗,遊樂的成績讓遊明傑蹙緊了眉頭,不是說退步了,而是沒達到他的預期值,本以爲應該還能快一點。
遊明傑在訓練結束後把遊樂叫到了岸邊,問:“最近怎麼回事?懶洋洋的?”
遊樂挺委屈地看人,他覺得自己夠認真了,小錚哥離開之後,他訓練專心,學習專心,就連“手槍”都沒怎麼打過,哪兒懶洋洋了?是你期望太高了吧?
當然,後面的話遊樂不敢說,只是訥訥道:“我沒……”
遊明傑的袖子挽到了關節上面,插着腰看人,蹙緊的眉心能夾死蒼蠅,最近半年的小叔是越來越有威嚴,當然也越來越老頭了。
遊明傑說:“晚上還在訓練嗎?”
遊樂訥訥:“沒……”
遊明傑得到答案,立馬擺出一副我就說嘛的表情,命令道:“晚上有空了練練,運動這種東西一天不練得拿三天來補,逆水行舟……”
遊樂嘀咕地接道:“……不退反進,只有堅持不懈,才能力爭上游……”
遊明傑瞪眼,瞪出了一圈的眼白。
遊樂縮了下脖子,諂媚地笑:“行,行了,叔誒,你老說的對,金玉良言,我奉爲圭旨,張口就來,看我記得多牢?比烙鐵燙上去還牢,簡直就是我畢生的座右銘啊!不信?不信你考我,保準一字不落地背下來,倒着背都行!”
遊明傑哼哼了兩聲,擡腳飛過去:“跟我貧啊?貧?”
遊樂哈哈地笑,往更衣室裡跑,大叫:“行了,我晚上來加訓,我的叔,您老最大!”
遊樂一路瘋跑進了更衣室,早前起水的隊友都在換衣服,倒是洗澡這邊沒什麼人。遊樂先去衝了身上,又胡亂搓了一下泳褲,然後赤身**的遛着鳥往更衣室裡走,剛剛拐過他和袁錚經常偷情的隔間通道,身形一露……
“誒!?”
“遊樂!?”
“靠!”
遊樂站在口子上,看着剛剛還有說有笑的隊友們突然慌亂了起來,離他近的那個甚至一把扯着褲子擋住了自己的前面,連蹦帶跳地跑到了遠處。這樣的騷亂一直蔓延,像是傳染一樣,20來個人全部用各式各樣的方式擋住了自己的重點部位,警惕地看着他。
遊樂:“……”
遊樂的嘴脣開合了一下,看着那些在遠處尷尬看着自己的隊友,又看着人羣裡帶着同情目光的文浩,遊樂眨了下發熱的眼眶,努力地牽起了嘴角,笑。
他想說,幹嗎啊這是?
他想問,怎麼了你們?
他想笑,看見鬼了是不是?
……
…………
可他說不出來,問不出來,笑不出來。
他捏緊泳褲,咬着下脣,低頭走到了自己的櫃子前面,用着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褲子,在那些赤.裸裸排斥的異類目光中,快步走出了更衣間。
外面的空氣很冷,冷的很舒服,似乎是跟體表的溫度貼近了一樣,融在一起,毫無排斥感。
遊樂仰頭看着天空,大力眨着眼睛,試圖將眼眶裡的水擠了回去。
他張開嘴,大口的呼吸了兩下,然後嘴角上提,“呵呵”笑了兩嗓子。
最後擡起的手捂住嘴,哈出了一口熱氣,在臉上狠狠一拍,重疊在一起的脆響在耳畔“啪”的響起,微微的疼痛終於成功將快要決堤的眼淚給逼了回去……
隊友們接二連三的出來了,勾肩搭背的,繞開他在走,或者忽視、或者好奇、或者是惡意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遊樂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怪物。
文浩小跑衝了出來,然後站在了他的面前,微蹙着眉心,眼底染滿擔憂。
“嗯?”遊樂看着他。
文浩嘴角抿直,抓住了他的手腕。
遊樂一下給甩開了。
“幹嗎?”文浩愣了一下,不悅看他。
遊樂笑了一下,轉口問:“你幹嗎?”
文浩深深看着人,視野的餘光掃到游泳館裡出來的人,他嘆了一口氣,說:“跟我走。”然後便率先走了出去。
他們沒上通勤車,離開訓練局之後便沿着公路在走,一前一後,不遠不近,一個拎着包,一個揹着包,都是若有所思。
走出了五六分鐘,文浩腳下的步子慢了,和遊樂並排着,欲言又止。
遊樂看了他一眼,特難看地笑,然後又低下了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又走出兩分鐘,文浩到底還是開了口,他說:“知道爲什麼早前鬧得那麼兇的時候,你最多隻是聽到風言風語的話而沒有什麼感覺嗎?因爲他們不敢惹袁錚,你被袁錚擋着,當然更是什麼都不知道。”
“……”
文浩說:“知道爲什麼沒人敢惹袁錚不?”
“……”
文浩說:“不是他兇,不是他拳頭硬,是……”
遊樂接道:“……成績好。”
文浩的腳步停下,深深看着遊樂:“出了這種事,他被送走進修,你被留下面對一切,這就是差別。”
“……”遊樂咬着下嘴脣捏緊了揹包帶。
文浩說:“遊樂,GAY一點都不好玩,尤其是游泳的運動,有更衣室,赤身**的,他們防你。”
“……”
文浩的頭微微歪着,看着遊樂腮幫子上蹦出的那條黑線,低語:“本來就長成這樣了,還不注意分寸,知道真正的情況是什麼嗎?說你是個娘炮,抱袁錚的大腿,混吃混喝混資源,要不是叔叔是教練,是個人都比你成績好……”
遊樂轉身就衝了出去,不想聽,不想聽!不想聽!!
文浩拉住他的手腕,突然大吼:“難以置信是吧!?可怕是吧!?我***也受夠你的天真了!!你以爲世界繞着你轉是不是?啊!?”
遊樂轉身,一拳打到了文浩的臉上,血紅的眼眶,眼角幾乎睜裂,猙獰的臉上全是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