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生

血脈傳承完成之後,神賜果實進入孕育階段。這時候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依據傳承法則,神賜果實孕育時間的長短與所傳承血脈息息相關,血脈越是複雜,果實孕育的時間就會越長。

相傳萬年前最終封神的戰神蓋瑞得到的是當時七位絕頂強者的血脈傳承,他出生前的孕育時間足足持續了四十九天,等他從果殼裡出來的時候,七位守護在側的強者父親已經將無數居心叵測者殺了個血流成河,也許正是因爲這第一眼血的啓蒙,他才走上了戰神之路。

而這一次,只有兩份血脈傳承的神賜果實孕育時間居然也持續了足足七天。

第七天子夜時分,星光降落,傳承法陣中光霧彌散,神賜果實終於又有了動靜。克里福德劈開過的縫隙擴大了,隨着果實的一陣晃盪,已經近乎透明的果殼裂了開來,原本蜷縮着的小小人兒推開了果殼。

守候了七天的克里福德和克里斯一起睜圓了眼睛。

銀色的星辰光霧籠罩,這個被命名爲安德里亞斯·維斯頓·君的神眷之子攥着小拳頭,從果殼中堅定地站了起來。小小的身影在傳承法陣中舒展開來,散發着淡淡的光輝,宛如神祇的誕生。

輕風拂過,傳承法陣中堆砌着的無數珍稀晶石悄無聲息地化爲了灰燼,它們已經完成了使命。

年輕的劍神懷着初爲人父的喜悅眨眼間就衝到了孩子面前,克里斯的疾風車也一閃而至,快得近乎瞬移。

小傢伙似乎有些瘦弱,細細的身子在風中略微搖晃,站穩之後,他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兩張年輕而關切的臉龐。

如同所有的神眷之子一樣,小安德生來就擁有着黑髮黑眼。然而仔細看時,就會發現他的漆黑的頭髮上泛着明顯的銀光,像是被抹了一層薄薄的水銀。

這層銀色讓克里福德與克里斯非常地疑惑。純血神裔都是純正的黑髮黑眼,只有血脈不純的神裔纔會出現這種髮色或瞳色不是純黑的情況。可是,歷來神眷之子都是最純正的神裔啊。

兩個人都沒想到,或者說,他們也沒敢想到,這是由於小安德另一位血親的血脈太過強悍的緣故,連諸神的規則,也不得不向他的血脈稍作讓步。

小傢伙巴掌大的小臉清俊非凡,面目上只有三分像克里福德,那分外堅毅的眉眼估計是另一位父親留給小傢伙的血脈,眉心一道鮮紅的印記,像極了克里福德劍劈神賜果實所留下的那道劍痕。

最特別的是孩子的眼睛。

普通孩子的眼眸都是清澈純真的,初生的安德里亞斯那代表着神裔的漆黑雙眸睜開時,卻彷彿吸納了子夜的星空,深邃如經歷過千百世的滄桑輪迴,淡漠得彷彿高天上諸神在俯瞰着芸芸衆生。

“安德?安德里亞斯?”七天的等待,讓之前還有些不情不願的年輕劍神將全部心神都投注在了眼前這個血脈相連的小生命身上,即使他衝破劍神屏障的那一刻,也不曾有過如此的專注。

方纔孩子剛剛睜開眼時,從來都沒心沒肺的克里福德也瞬間僵硬了一下,已經躋身大陸強者行列的他在接觸兒子的眼神時,居然感到了仿若巔峰強者的威壓。

幸而他很快從中掙脫出來,向小安德伸出手去,英俊的臉上擠出討好的笑容:“乖兒子,讓父親抱抱!”

小傢伙甩了甩泛着銀光的黑髮,揉了揉眼,小手放開的時候,雙眸已經恢復了孩童的清澈,看到克里福德伸出的手,眼珠子骨碌一轉,驚叫一聲,抓住半邊果殼又重新縮了回去。

克里福德抱了個空,滿心失落,卻見小傢伙從果殼後探出頭來,清

俊的小臉上滿是氣惱:“爹,您怎麼不給人家準備衣服?”

爲了區分兩位父親,嶽方已經決定,將第一位強者父親,稱之爲“父親”,而第二位,眼前的這位,叫做“爹爹”,幸好沒有第三第四位。

真不知道傳說中的戰神蓋瑞,是怎麼區分稱呼他的七位父親的?難道叫“大爹”?“二爹”?

“啊!?這個……”初爲人父的克里福德哪好意思說他根本就忘了這一茬,灰眸一轉,尷尬地看向克里斯。

克里斯右手成拳壓在脣上輕咳了兩聲,蒼白的臉上可疑地掠過淡淡的紅雲:“咳!少主,咱們都沒有經驗,不知道您孵化出來時的……身材,所以沒有準備合身的衣服,請您稍等,您的衣服很快就好。”

小傢伙躲在果殼後翻了個白眼,好吧,兩個大男人,原諒他們的疏忽。

“克里斯叔叔?”以前叫嶽方,如今暱稱安德的小傢伙漆黑的眼珠轉向克里斯,年輕的克里福德爹爹傳承給他的記憶中一直有着克里斯的伴隨,給他的感覺親切得如同克里福德的半身,“您爲什麼不參與血脈傳承?爹爹傳給我的記憶裡除了劍法就是鬥氣,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有——您要是我爹爹就好了!”

唐氏是君氏的從屬血脈,若說君氏血脈是天生的執政者,那麼唐氏血脈就是天生的輔佐者。克里福德傳承記憶中的克里斯簡直就是腹黑謀士的典型,整天坐在疾風之車上裝殘疾扮豬吃虎只是他平日裡的惡趣味之一,動不動用尊稱和追隨者禮節來鬱悶克里福德更是他已經習慣成自然的消遣方式。

從記憶中挖掘出克里斯的相關信息時,嶽方真是太可惜自己居然沒能得到他的血脈傳承了,因爲相對於專注劍術武道的克里福德爹爹來說,克里斯叔叔簡直就是個移動的知識寶庫、大百科全書。

想想前世裡爲了學一點兒東西要在學校裡受多久的折磨,這一世有血脈傳承這種捷徑,嶽方當然期望能夠得到越多的知識越好,可惜天不從人願,強者父親傳承的記憶雖多,卻幾乎都不屬於這個世界,而年輕的老爹克里福德?除了常識之外,還是不用指望他什麼了。

“安德少爺,”克里斯撥開漆黑的長髮,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蒼白而俊美的容顏足以讓前世的女生們看了尖叫,“您是神眷之子,不應該傳承追隨者的血脈。”

嶽方睜大眼睛,頓時明白了克里斯叔叔的好意。

身爲從屬血脈,只有從主脈中選定主人,宣誓效忠之後才能進行第一次血脈覺醒。

克里斯自己,就是向克里福德宣誓效忠之後,纔得到了第一次血脈覺醒,雖然他覺醒後純黑的髮色顯示出接近神裔的特質,雖然克里福德從來沒有將他視爲僕役,但是在名義上和血統上,他確實要稱克里福德爲——“主人”。

在沒有先例的情況下,誰都不敢肯定身處血脈系統至高點的神眷之子注入從屬家族的血脈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這個始終微笑着的克里斯叔叔從一開始就沒有冒險的打算。

“克里斯叔叔。”前溯十世,嶽方都不是那種嘴巴抹蜜能說會道的人,心中感動,實在是說不出來,仗着自己現在是剛剛出殼的孩子,乾脆撇開果殼跳到克里斯懷裡,狠狠地擁抱他一把,然後又飛快地跳了回去,重新縮回果殼中。

克里斯先是怔住,然後又露出了那種極度溫暖的笑容。

“安德里亞斯,你怎麼可以這樣?”旁邊的克里福德聲音中充滿了濃濃的醋意,向兒子張開雙臂,“我纔是你的父親!”

嶽方撇撇小嘴,往後縮了縮:“你只是爹爹!父親比你強多了!”

克里福德等不到

他投懷送抱,訕訕地收回雙臂,抱在胸前,好奇地問:“安德,你的那位血親是誰?他有多強?”

嶽方想了想,覺得大陸通用語中沒有合適的詞彙,於是用漢語吐出四個字來:“獨孤求敗!”

“什麼意思?”克里福德有些撓頭,習慣性地看向克里斯。克里斯聳了聳肩,兩手一攤。

“簡單說,就是天下無敵,欲求一敗而不可得。”說到“欲求一敗而不可得”嶽方不由自主地又用了漢語,隨即反應過來,用通用語解釋,“嗯,想要找一個能打敗自己的人都找不着!”

說到這兒,嶽方眨了眨眼,彷彿又見到了父親孤寂的身影,一絲縈繞不去的寂寥情懷自心底泛了上來。他抱着果殼,驚異於父親對自己的影響之強,卻沒注意到這一刻自己黑髮上的銀光更盛了。

“欲求一敗而不可得?獨孤求敗?”短短几個字中就可以想像那人的實力與境界,克里福德不禁悠然神往。

克里斯微微皺眉,他可比克里福德心細多了:“少主,如果您的那位血親如此強大,那麼您的神賜果實怎麼會突然掉到克里福德身邊來?難道他不是遇到了強敵?”

說到這個,什麼寂寥情懷統統都打碎了。

嶽方粉嫩的小臉上一臉黑線:“什麼敵人?沒有啊!純粹是父親的血脈力量太強,在傳承過程中,臨近了打破這個世界規則的極限,所以招來了法則神雷,我是被法則神雷劈開空間,才掉到你們身邊的。”

遭雷劈不算,還被砍了一劍,這個異界還真是不歡迎自己的到來啊!

血脈傳承引來法則神雷?

克里福德傻眼,克里斯也怔住了,這樣的強者,似乎已經超出他們的想像了吧?

“那麼,少主的父親很快會找來嗎?”克里斯安詳地坐在車上,雙掌合攏,支着下巴,目光閃動,聲音裡似乎有些擔憂。

“啊?”年輕劍神猛然意識到克里斯話裡的意思,幾乎是轉瞬間就衝入法陣,將兒子連人帶殼搶到懷裡,一副護犢到了極點的樣子,“這是我好不容易孵出來的兒子!”

“一大半是人家的!”

“我不管,就算一小半那也是我的血脈!”

克里斯藍黑色雙眸中透出嘲諷的意味,又用起了尊稱:“吾主,那也要您打得過人家才成!”

“哼,打不過他安德也是我兒子!”克里福德抱定兒子不放鬆。

開玩笑,小傢伙的孵化可是差點放幹了他的血。更不用說,當小安德從殼裡站起來的時候,他的感覺……簡直就像是自己的心臟從腔子裡跳了出來,落地長成了這麼一個黑髮黑眼、可愛得讓他揪心的小人兒。

什麼叫心頭肉?克里福德現在算是知道了!

嶽方剛被克里福德抱進懷裡的時候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畢竟擁有着成年人的靈魂,這樣的擁抱他已經很不習慣了。然而隨之而來的溫暖讓他放鬆了下來。

沒想到這一世還有機會重溫在父親懷中的感覺。回想之前九世,他要麼自小孤苦,沒有父親,要麼從小在嚴厲父親的教導下習武讀書,幾乎都沒有享受父親關愛的記憶,縱然是第十世,也有太多庸碌的生活沖淡了童年的溫馨回憶。

悄悄地抓住爹爹的上衣,嶽方有點沉溺於這樣的享受,雖然克里福德抱孩子的手勢實在糟糕,果殼硌在身上也不太舒服,嶽方還是閉上了眼睛,扭了扭身子躺得更舒服些,小聲說:“其實,父親早就來過了。”

鬥嘴鬥得正熱鬧的所謂主僕二人一起失色,齊聲道:“什麼時候?”

“孵化的時候,我在精神海中見到過父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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