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迪的科研大廈中，一位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女孩，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投影光幕，光幕上播放的是一個納米材料生產環節體系。
而在她身側是另一個投影，上面播放的是另一個生產環節的體系，生產同一種納米材料，各種化學反應，極端物理條件下的處理，構成了整條生產環節。
同一種材料不同的設計者會設計出不同的生產環節，至於兩種生產環節的優劣，可以從耗能，以及生產步驟多少，維護難度方面進行比較。
王媛搖了搖頭，手對準了身旁的投影一指，這個投影上的資料顯示了資料刪除的文字。在對比中她發現自己設計的東西，在能源消耗上，輸給了任迪的方案。
看到王媛這個反應，任迪立刻伸出手攔住了她。說道：“這又是何必呢？你的設計偏向於穩定維護，如果以此爲基礎進行改進，是一個很優秀的工業設計。”
王媛咬了咬嘴脣說道：“可是遲了，在同樣的時間內，我設計的不如你設計的。”
任迪說道：“每次都是這樣，加上這次一共十七次了。你每次都想比，爲了比而比。每個設計者的想法不同偏向不同，設計優劣，比如說這次設計，我側重考慮是生產速度，你側重考慮的是自動化生產的穩定性。
我的設計已經完全完善，而你的設計還有完善的餘地，只不過經驗的問題，你尚未能安排好實驗進度。在進度上慢了一點。前面十六次也是這樣，你的設計都有你自己一套想法，都走了百分之九十九，爲什麼不爲了自己將這最後百分之一走完？”
王媛看了看任迪說道：“走完也是慢了，沒有到達第一，就是沒有意義。”
王媛之所以挑選啓迪，因爲從啓迪中畢業的核心生產者水平是最高的。所謂的畢業就是工程師在某個環節上戰勝所在生產集團核心生產者的設計。王媛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孩，一個能選第一，絕不選第二女子。
她之所以有這樣極端的性格，是因爲她從小的生活環境有些特殊。他的父親是王寧，三十年前在月球上負責阻擊蟲族的指揮官，而這位就是他的女兒。由於鐵塔現在的幹細胞技術，覺醒者的衰老非常緩慢。
任迪看了看這個冰冷又執拗的姑娘，搖了搖頭說道：“先和自己比，然後在和別人比。先確定自己比過去的自己是否進步，然後再和別人比，看看自己的進步速度夠不夠。你搞反了。如果你這樣下去，無法確定自己有沒有進步，在心浮氣躁下尋求所謂的勝利和第一。眼裡只有目標，卻忽視了自己的狀態。三個半問題，你忽略了三個。你不配爲覺醒者。”
王媛擡頭看着任迪，這是她一次看到猶如好好先生一樣的任迪變成如此嚴厲，在過去二十多年，在各方面偏執保持優異的她一直在被遷就，而這是頭一次有人如此訓斥。這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父親也是這樣嚴厲。
王媛反駁道：“我想要第一，這是我想做的，爲什麼說我忽略了……”然而反駁語氣越來越弱，最後吐字在面對任迪，彷彿被任迪的目光壓回去了。
任迪目視着王媛說完，然後說道：“你想要拿第一，但是何爲第一，外在參照物，你想的方向是什麼，如何確定你朝向這個方向？你不確定自己過去的狀態，和現在的狀態，不加以比較這兩個狀態，如何知道你是沿着你想的方向前進。”
任迪點開了身邊的光幕，這些光幕上擺列出一系列王媛之前放棄的方案，任迪說道：“帶着你的團隊將這些設計都完善。”
隨後任迪點開了一個海底探測器的項目，繼續說道：“然後嘗試用你的技術整合出這個項目。”
任迪盯着王媛有些迷茫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的能力到底如何，現在全力以赴的證明。沒人和你比。你自己和你自己比。”
王媛離開後，任迪嘆了一口氣，這個女孩和大部分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大部分人是需要鞭策，而父親去世對她有着龐大的鞭策力，她需要的是找準方向，走對道路。
任迪看了看時間，照例打開了網頁，開始遊覽新聞，稍微遊覽一下新聞情況，輕聲說道：“現在黑白分明，必須二選一。”
向左還是向右，以地球歷史爲例，人類多次面臨這樣的猶豫，猶豫是因爲沒人走過，而有人走過，猶豫就少了。
輔腦科技的應用就有左右之分，十年前，鐵塔的人對談到該如何運用輔腦還是非常模糊的。就像二十世紀末，任迪的國家人民，談論西方推銷的民主，完全信服外國宣傳，有相當一部分人信服了宣傳認爲西方推銷民主絕對是好。而且極少有人敢說西方推行的民主絕對壞。但是隨着有一些國家大膽的走西方推銷民主的道路，經歷了阿拉伯之春，橙色革命。這一條條道路被走出來後，很多人就開始堅定自己的看法，不在偏聽偏信宣傳。
鐵塔也是一樣的，當輔腦科技出現後，覺醒技術開始應用。社會上很多人對任迪等核心生產者設定的重重限制。是非常不滿的，幾年前社會上有種說法，那就是那些核心生產者是一己私利限制了這種擴張智慧的科技大規模運用。
這種說法是從四級區域傳過來的，然後下面的鐵塔的內很多人起鬨。尤其是輔腦科技在那些四級區域毫不限制的被使用，在鐵塔卻要經過嚴格的考覈才能使用，讓鐵塔很多人感覺到不滿。
只允許在三個半問題上極端，一個個核心生產者爲什麼這麼設置這樣？在十年前是不被大衆理解了。而現在幾乎鐵塔所有的年輕人都理解了，那些四級區域的表現已經讓自鑑會治下的鐵塔人感覺到無語了。
九年前，他們採取思維注入的方式直接加載輔腦獲取知識，鐵塔大部分民衆，驚駭於這些四級區域的人竟然如此懶惰。只有少部分人還在堅持這是用輔腦節省學習的時間，能有更多的時間發揮聰明才智。
七年前，一種叫做經歷注入的方式在升輝的民衆中出現，也就是注入另一個人愛情的感覺，痛苦的經歷，奮鬥的快樂。這是一種比讀小說，看電視劇要過癮百倍的享受，因爲這是感受另一個人的思維，非常的真實，感情的起伏也是直接注入意識中。
然而又過了紀年，在五年前注入不單純是這些正面的情緒和感受了，就像小說電影，有正常的小說，就有H小說。有純愛的電影，就有人體蜈蚣那樣變態的電影（注：作者沒有看過，也不想看，也不建議任何人看）。人類追求刺激。隨着一些殺人犯，變態殺人狂被執行死刑，他們輔腦記憶被一些人悄悄的拷貝出來。很快有人開始嘗試這些禁果。
然而這種思維禁果嘗試多了，癡迷於其中。又沒有一個正確的人生價值觀，將其否認迴歸自我，四級區域社會強調自由，每個人的價值觀就是自由。而不是鐵塔強調的國家責任，社會責任，家庭責任，自我責任，道德約束。
所以很多年輕人年少不懂事，以耍酷，認爲自己要在同伴面前勇敢，所以嘗試接入了這些黑暗的記憶。
也就是這幾年，很多碎屍，食人，虐奸喪心病狂的案子，在這些四級區域中多發，而且是團伙性質的。犯罪成員高智商化，低齡話。這些人被槍決後，導致這些人的記憶再次出現在黑市上。形成了黑暗流。
這樣的社會變化，讓整個鐵塔社會從上到下爲之震驚。思維容器技術，在自鑑會統治的鐵塔，極大的推動了社會生產力。沒有任何一個覺醒者，走向極端，每一個覺醒者都走向了核心生產者這個階層，在過去的大家還覺得有些單調，爲什麼覺醒者不選藝術家，畫家這些道路。
而有了這些四級區域作爲對比，整個社會所有人開始研究三個半問題。前三個問題關乎於自我生命意義，由於對自我生命重視，所以對他人生命保持尊重，第四個問題——物質世界到底是什麼？只有這個問題一步步深入，眼界越來越開闊，才能讓前三個問題越來越深入。
注：如果環境非常小，就是你辦公室和家庭這兩個環境，你在辦公室問，我是誰，可以用辦公室裡面的答案回答——我是一個公務員。在辦公室問自己從哪裡來，可以回答——從家裡來，在辦公室問到哪裡去，可以回答——上班然後回家。如果環境放大到宇宙，你就必須清晰回答，你這個生命爲什麼會在宇宙物質中出現，在宇宙物質中到底是什麼樣的結構，當你在宇宙物質中死去，你的信息到那裡去。
三個問題又多難回答，取決於你的視野範圍，你的視野範圍很小，做出的回答會很簡單，如果視野非常大，回答會很複雜。
鐵塔所有的覺醒者都只在這三個半問題上死磕。這是鐵塔對思維容器使用的嚴格約束。而這種約束對不對，反面的表現給自鑑會治下的鐵塔人一個清晰的答案，大家的立場開始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