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湖廣一帶,應該,是不下雪的啊……

那爲什麼,我觸目所及的是一片白?

白色的招魂蟠,從縣衙,一直蔓延到大街上。地上灑了厚厚的一層紙錢,耳邊所聞的,是不知用什麼樂器吹奏出來的哀樂。

“他們這是什麼意思?”耳邊,葉青霄不可自制的罵出了聲。

“送葬?他們是想要咒王爺嗎?”斯寞第三個出來,看到此情此景也愣住了。

送葬?對啊,這是送葬的擺設。不過,這裡即將走的人,是我啊……

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我的心情一點點沉了下去。

“大人……”邱興的聲音一直在打顫。

“地方風俗,活送葬!一般來說,只有對仇人,纔會做出這種事情。”譚珞的聲音裡面同樣蘊含着憤怒。

“活送葬啊,不知道本王真死了之後有沒有這麼多人哭喪?”耳邊傳來細微的啜泣聲讓我的心情越來越差,卻不想發泄出來。

罪有應得,我馬上想到了這四個字。

我的一把火,燒了他們幾百人,枉送了幾百條xing命,居然還奢望着能有人送萬民傘?哼,看來這裡的人倒是真直。他們知不知道,我有本事一把火把這個縣燒乾淨?

“不知好歹!沒有淵淵他們早沒命了!”唐果是最生氣的一個。

“無所謂……嗯,還挺有趣的!”拉開一個笑容,我回頭對幾個表現着不同等級的憤怒的人說。

“有趣?”

“是啊。前幾天我們來,聽到的是哭聲。今天我們走,聽到的是哀樂。覺不覺得,這樣就好像本王來了一趟,卻什麼都沒做?”我是真心地微笑,看在他們眼中不知是什麼樣子?

“王爺你別生氣……”葉青霄誤會了我的意思,想爲百姓辯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對,這幾天跟在我身邊的人都知道我的辛苦,可惜有的人不領情。

“生氣?沒有啊。我還要感謝滄源的百姓呢。活送葬,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我微笑着,大踏步走在紙錢上,向驛站走去。耳邊是哀樂伴奏,腳下是紙錢一片,氣氛不錯!

至於裡面蘊含的意義……無所謂了。他們不懂,就不懂吧。我,只要自己認可自己就好。

21。變裝

“可惡!煩死了!一路上都被人跟着!”唐果在驛站裡面大發脾氣。由於那次的“活送葬”,幾乎所有人都不敢來找看上去沒事(實際上我是真的沒事啊……)的我,而是找一些其他的人來發泄。唐果這幾天從天氣到飲食再到驛站看大門的老大爺是個禿頭有礙觀瞻等等都抱怨過了,找不到發泄理由的他只能衝一路上忠心耿耿的護衛發脾氣。

“同感,我還以爲以攝政王的人品會常常有人來暗殺呢,怎料這一路上居然如此無聊?”因爲立下了功勞,斯寞一路上都受到了禮遇,反而讓這位神醫處處不順心。

“喂喂,神醫大人,攝政王好像和您無仇無怨,怎麼一開口就是咒人家?”葉青霄充當着慣例的約束者的工作。唐果和斯寞都算是江湖中人,一貫不把朝廷放在心上,對我更是沒大沒小慣了。但是自小受“忠君愛國”思想教育的葉青霄對禮教的重視簡直到了讓人頭疼的地步,每次唐果和斯寞口出忤逆之言都是他負責勸諫。

那邊說得如火如荼,我不理,趴在窗戶上看風景。要說無聊我也好不了多少,但是我沒心情去應付任何事情,懶洋洋的一點勁都提不起來,在驛站裡面最懶的人就是我,只要進了驛站的大門,連吃飯我都不下牀直接讓譚珞送上去。我知道這是我的倦怠期,往往在完成了什麼累人的事情之後就會出現,但是其他人不知道,看在他們眼裡成了“戚寒淵遭受打擊”的樣子,安慰又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在那裡找麻煩打發時間。

“我不想再讓那些侍衛跟着!”

“他們是爲了保護王爺!”

“保護?你信不信我一把藥撒出去這裡沒一個人能站着?啊,除了譚珞。”唐果一樣看不起盡忠職守的可憐侍衛,冷哼一聲就要動手。

“哈,你能毒我就能救!”

“你敢救我就再毒!”

眼見兩個小孩吵架快要殃及池魚了,我這才擡起頭來,輕咳一聲讓那兩位同時閉嘴——在他們眼裡,現在心情不好的我無疑是最恐怖的存在。可是天曉得我現在心情很好,只不過身體不配合而已。

“別吵了,知道你們毒術通神醫術通天,招招搖搖地說什麼!想甩了侍衛?好啊,不過您二位就要犧牲一下了。”我的眼睛從唐果身上掃到斯寞身上,這兩個人要是不利用一下對不起他們的臉我的名聲!

“你能甩了人?”唐果的精神頭一下子起來了。負責保護他的那些人是紫鴦親手訓練出來的,一般的毒毒不到,要用大毒身爲侍衛總管的譚珞保證當場翻臉,譚珞翻臉了他就別想好過,一來二去他堂堂唐門大少爺被幾個侍衛都快逼成籠中鳥了。

“能。”我眯起眼睛輕輕地笑着。剛纔叫他們那麼一鬧,我的精神倒是回來了。

“犧牲什麼?你這傢伙笑得這麼yin險肯定沒好事……”斯寞撇撇嘴不屑一顧,但看唐果興致勃勃的樣子他也不甘人後,兩個人被我拉進了房間,一會兒……

“救命啊!”

“非禮!”

“放開我!”

“戚寒淵,我們割袍斷義勢不兩立!”

……

葉青霄聽着裡面發出的哀嚎不寒而慄,他知道攝政王戚寒淵xing好男風,可是居然這麼大膽?還一次倆?

“裡面在搞什麼鬼?”譚珞吩咐完事走進來,一進門先被裡面的鬼哭狼嚎給震到了。

“不清楚……”葉青霄一句話還沒說完臉先紅了大半。

“不清楚?”

“王爺剛纔……”葉青霄斷斷續續地把話說了出來。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怎麼可能會有事?”我神清氣爽的從裡面開門出來,一身威嚴官服被我換成了商人船的上好錦緞,搖着把沒用的扇子,十足的富家公子。戚寒淵的身材好,穿什麼都很合適,再加上我的演戲天賦不用這個辦法簡直是浪費!

“那兩位呢?”葉青霄小心地問道。

“那兩位?對了——恭迎唐大美人斯大美人出場!”手一揮作引導狀,門裡果真走出了兩個……

美人。

前面那個,一身稍顯單薄的青衣,一頭長髮雖只是簡單的挽了個髮髻,那份亭亭玉立如同空谷幽蘭一般不染凡塵的氣質還是讓人在一瞬間有難以呼吸的感覺。一張如玉琢成的美顏上雖是怒氣滿天,卻依然遮不住她的天生麗質。除了比起一般女人稍高挑些的身材,她幾乎是完美無瑕的。

後面那個,衣服上繡着豔麗的鴛鴦戲水,頭上挑着一枚鳳簪,一塊錦帕捏在手裡,長長的睫毛下蘊着兩腔秋水,嬌豔的紅脣足以讓任何男人發狂,走起路來如弱柳扶風的姿勢更是讓男人想要把她抱住盡心憐惜!

“怎麼樣?本王的眼光如何?”找張椅子坐下,我眯起眼睛看着兩個我一手打造的“美人”。

“戚?寒?淵……”斯寞從牙縫裡面擠出我的名字。

“在這兒呢,小姐。”

“你給我去死!”斯寞手一揚,兩點寒光直襲我的胸口。我不躲不閃,倒是一旁的譚珞臉色一沉,伸手把銀針打掉。神醫門的兵器就是治病救人的銀針,但是被打到了和唐門的暴雨梨花針一樣痛!

“我倒是覺得這個樣子挺好的。”唐果纔不管男裝女裝,反正只要是可以和斯寞作對他不在乎!既然斯寞不喜歡,那就是他喜歡的。

“我不喜歡!”斯寞坐下來作勢欲拉他的頭髮。

“如果你不肯自己走,我只好把你留在這兒了。接下來我們的尋歡作樂就和你無關了。”斯寞有一個弱點,愛熱鬧!讓他一個人冷冷清清的走還不如殺了他。

斯寞的動作頓時僵住,一雙大眼含恨瞪着我,奇怪了,明明我沒對他怎麼樣,他的表情怎麼像是被人辱了清白的良家婦女?

“王爺。”

“攝政王不用出此下策吧?”兩個有幸不用扮女裝的人不知好歹來勸我了。

“出此下策?我倒是覺得這個辦法挺好的。你們兩個也去換衣服,否則本王降你們一個失職之罪!”有些時候該用權就得用,雖說葉青霄還想說什麼,但是這麼一頂帽子扣下來也由不得他,三分鐘後就換上了我準備的管家衣服。譚珞呢?依舊是扮成侍衛。於是,一個帶着小妾(這個身份是我力排衆議定下來的),管家,護衛的富家公子出遊隊伍正式組成了。不過當時我還不清楚,這個一時興起打定了的主意,會給我帶來多麼大的驚喜。

22。紫河車

“娘子,是誰惹得你如此不開心~(請用黃梅調念出來)”

“戚寒淵,你不要太過份!”

“相公~~~(請同樣用黃梅調來念)”

“我說寞寞,你不覺得這樣比較好玩嗎?”僱來的馬車,我左邊是唐果右邊是斯寞,看在旁人眼裡——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斯寞的眼裡已經開始噴岩漿了。他斯大神醫到哪兒不是被人捧着供着?能夠用這種方式調侃他的人非我之外還有誰?可憐的斯寞爲了防止他出手誤傷別人被強行灌下去軟筋散,一般的動作沒什麼問題,但是想要像以前一樣丟下來幾把銀針就很困難了。現在他軟綿綿的趴在車座上,更是添了幾分西施病容的柔弱美感。

“別生氣啊斯神醫,氣壞了傷身體。”看斯寞不開心最開心的人就是唐果,一邊調侃一邊在那裡和我唱黃梅戲,絲毫不顧斯寞的感受。

“你們兩個不要落到我手上!”斯寞惡狠狠的發誓道。

“好了,別生氣了。”看斯寞真的生氣了,我笑着過去安慰。現在已經出了城,也沒必要再扮什麼了。斯寞的xing子吃軟不吃硬,真得惹毛了他對我沒好處。

“哼!”斯寞把頭別過去不理我。

“淵淵,既然這小子不領情,我們先去溜達溜達好不好?”唐果依在我身上,樣子嬌柔嫵媚,只不過一旦想到這傢伙身上的那些傢什再怎麼溫香暖玉抱滿懷都沒感覺了。

“我也去!”請將不如激將,斯寞一下子回過頭來。

“喲,剛纔是誰在鬧脾氣不去?”

“你……”

“果果,住嘴。”我輕拍了唐果的頭一下。唐果沒大沒小的xing子大概是讓唐門的人慣出來的,現在拿我做靠山更加的無法無天,要是不管管那我的威嚴何在?

唐果還算聽話的閉上了嘴。我從兜裡掏出軟筋散的解藥遞給斯寞,斯寞一口吞下,開了車門就往外走。好在剛纔就叫譚珞停了車,沒鬧出“跳車”的慘禍來。

近郊是一片不知爲何荒蕪下來的地,雜草叢生但是現在已經枯黃,看上去不免有幾分肅殺之氣。斯寞下了車立刻精神百倍,活蹦亂跳的像只皮猴子。

“我怎麼覺得我堂堂梵天攝政王爺,居然淪落到帶小孩的境界……”我看這在那兒蹦蹦跳跳的唐果斯寞不禁感慨。一個兩個的比小孩還小孩,小皇帝都比他們成熟得多!

“可是我覺得不只兩個小孩,應該是三個纔對。”譚珞斜眼看我。

“珞……”

“呃?”

“你嫌棄我嗎?”

“王……!”看着呆在原地的譚珞,我才收起“楚楚可憐”的表情,大搖大擺的搖着扇子,留給譚珞一個瀟灑的背影。小孩?我這麼成熟的人怎麼會像小孩!

唐果和斯寞剛纔還在一個土包上跳上跳下,現在居然全都愣在那兒圍着土包。心生疑惑,我走了過去。

“淵淵……”唐果僵硬的轉身,臉上的表情幾乎凍結。那是一種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卻讓人不忍多看的表情。

一把把僵在那裡的唐果拉開,我看着面前的土包。

土包實際上就是一些東西堆起來,再鋪上一層厚厚的土。土並不結實,剛纔被譚珞幾腳踩塌了,露出來裡面的“實質”:屍體。

準確說,是嬰屍。

幾十具剛剛長全了手腳的嬰兒的屍體,被人胡亂地堆在那兒。冬天的嚴寒雖能讓他們不腐敗,但是青紫的屍斑在他們身上密密麻麻的長着,一具具屍體,彷彿在那兒哭訴自己爲何還沒有來得及張開雙眼看着世界就被世界無情拋棄的命運。

“嗚……嘔!”斯寞忍不住了,大吐特吐。

“王爺……”譚珞走了過來,看到此情此景也愣住了。跟在他後面的葉青霄看了兩眼,同樣踏入了嘔吐的行列。

“拿我的令牌,取最近的府衙,調人來。”我的聲音很低,很沉,沉得我自己都不舒服。很久沒看到這麼多屍體了,更何況,是這麼多,還沒有來得及看一眼湛藍天空的屍體……不少屍體上還遺留未剪斷的臍帶,乾涸的黑色血跡讓我明白一件事情——這些嬰屍不是生下來之後死的,而是,在母親的肚子裡,被剖出的!

“紫河車……”斯寞虛弱地倚在我的身上。醫者父母心,我們之中他最不能接受看到的一切。

“用孕婦的胎盤製藥,據說有養顏增壽的效果,以活體剖出,效果最佳……”譚珞一字一句地說着。他對這種事情比我們要了解,自然由他來解說。

“先別說了,我知道。”再說下去斯寞會崩潰的。我把他拉到懷裡,冷冷的掃了一眼錢來的縣令。這個縣令長得人高馬大,看上去還算幹練。

“王爺請息怒。湖廣一帶早在兩三個月前就開始發生孕婦失蹤事件,沒想到……”縣令看得出來我的心情不好,聲音打着顫,

“共有嬰屍三十二具,下面埋的是一些腹部被剖開的女人屍體,還有幾具裡面有尚寸的胎兒……至少有三十多個孕婦失蹤,爲什麼不呈報刑部?”我看了一眼手中的驗屍單,臉色更加yin沉。

我曾經走私過人體器官,在我看來那就算是不仁不義的事情了。不過走私人體器官好歹還能救人一命,可是紫河車……這種傷天害理的東西居然還會有人信?人吃人,不是隻有災荒之中才會出現嗎?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下官報了,可是接下來就開始瘟疫了,沒人有那個閒心啊……”

“閒?你說這麼多條人命是閒?”譚珞也看了驗屍單,他的反應比我還過激。

“看來這一帶有人靠紫河車牟利,結果爆發瘟疫之後沒有人敢買,於是就把罪證銷燬,只不過……”

“只不過運氣不好遇到了我們。”我接上葉青霄的話茬。敢做這種事情的人一定有一個很大的靠山,一般人發現了屍體只會被他們殺人滅口,但是可惜,他們恰好遇到了殺不了滅不了的我。

“縣令,最近有什麼車輛運送大宗貨物出城?”譚珞問。

“有,都是商行的車,我們仔細檢查過了。哦,還有運往南疆的糧餉。”縣令立刻回答道。能回答得這麼快,看來此人不算無能。

“糧餉?糧餉?兵部?”縣令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我心中轟然一亮。幾個星期前曾經頭疼過的問題現在有辦法解決了!

“王爺?”

“譚珞!我知道是誰了!只有軍車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運送屍體出城,只有兵部的人才能在軍車裡面混雜屍體……”我的話很快,但是我確定譚珞能聽清楚。果然,譚珞的表情也如五雷轟頂,混雜着驚訝,錯愕於一絲絲的驚喜。

劉席,這是你,犯到了我手上!現在紫河車的真正主人是誰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和兵部有關!和兵部有關,那麼兵部尚書劉席,罪責難逃!

嘴角掛上了一抹微笑,我深呼吸一口氣。接下來,就是我的第一次大清洗活動了。

24無奈

紫河車一事在閒了太久的朝廷中造成了轟動。按理說,這種在高官眼中算不上是什麼大事,但是一旦有了另一個高官的加入就不一樣了。洋洋灑灑的奏摺歷數此事的罪惡,然後捎帶着點出此事和兵部有關。小皇帝首次發了脾氣,一道聖旨命我全權查處此事。聞風而動的兵部大小官員自然拼命得來跑我的關係,而我則直接躲到了宮裡。用了一個星期,我把一份兵部的人結dang營私販賣傷天害理的紫河車以及行賄受賄跑官賣官的詳盡說明交了上去。小皇帝並未細看,就批了個準字。於是,朝廷裡面掀起了一道巨浪。清官那邊看我願意“清理門戶”自然屁顛屁顛得跑來幫忙,我順到把一些不好自己攬下的事情全推了過去,一些一直在我和劉席之間搖擺不定的官員在我的“據理力爭”之下保住了腦袋,一個個感激涕零。而那些我早就看不順眼的則被我無情的清理出局。

此時還有一個附加的良好效果:在抄家的時候從劉席家裡面抄出了當年他暗害譚丘的罪證,於是譚丘沉冤得雪,還順到封了個“忠勇護國大將軍”。我在處理此事的時候無比感謝戚寒淵當年除了接受譚珞之外沒幹什麼,否則我在寫涉嫌此案的名單中肯定會犯難。總之,當年那些暗算譚丘的人和劉席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王爺。”後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見葉青霄趕了上來。剛纔在朝上我宣讀劉席等人罪責的時候,他負責幫腔,成效斐然。

“有事嗎?”我坐在車伕的座位上說道。連續忙了接近半個月才把這一攤子爛事攪清楚,就算我精力過人也不好受。

“王爺你剛纔讀的罪證……”葉青霄囁嚅了半天才說出口。

“怎麼了?”

“有點……假。”葉青霄終於把這個字說了出來。半個月裡他擔任我的副手,對這件事情第二瞭解,會有這種想法理所當然。

“是啊,有不少都是假的。”

“王……!”顯然葉青霄沒想到我會這麼幹脆利落的承認。

“我的葉大人,你以爲囧囧都是傻子?那麼容易就能讓你找到罪證?那,囧囧早就滅種了。不錯,裡面至少有三成是我編的,怎麼樣?效果不錯吧。”葉青霄很聰明,他能看出來我的破綻,但是他沒說破,從這一點至少可以看出他不是一個太古板的人,比起上官忠來好的不是一點半點。

“可是這種事情,怎麼能……”

“雖說是假的,可是這些事情不用罪證也能看出來,所謂的罪證只是走個過場給個理由,劉席真正的罪證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但是我要做的只是給他們一個交待。現在不是很好嗎?其他人拿到了一個交待,我把那些挖牆腳的人趕盡殺絕,你們這些清官更可以爲自己的‘豐功偉績’而高興。”我的話有點刻薄,但是卻是真事。沒有一個人會去爲了那些必死無疑而且真的該死的人辯護,就算我做假證又如何?

“……王爺真讓人無法評說。”葉青霄苦笑着說道。

“謝謝。”我低聲一笑,不再說什麼。無法評說那就無法評說好了,反正我的目的,並不是把一個名字留在史冊上。因爲,不管我怎麼努力,名垂青史的永遠都是戚寒淵。

會這麼想,是不是因爲我還不能完全和這個角色結合?戚寒淵像我,但他終究不是我。很多事情上我比他善於處理,但是我永遠只會處理眼前的事。瞻前不顧後這個毛病的後果非常嚴重,若不是我隨機應變的能力太強我早死了三次不止。這次事情我只能考慮到短期的利益,以及目前爲止留下的弊病,卻沒能耐去想從長遠來看會有什麼結果。而戚寒淵則不然。他有本事看到十年百年之後的成效。但是現在的梵天需要的事我不是他,這是不是我會佔據他身體的理由?

這個想法荒誕的我自己都想笑,可是一旦聯想起不久之前曾經思索過的瘟疫爆發的理由我就笑不出來了。總有感覺有人在冥冥中主宰一切,這種當了別人的棋子的感覺非常難受。我最痛恨的事情就是有人試圖讓我做他的傀儡,爲了這件事我曾手刃自己的生父,想要利用我的人,往往不是被我反利用,就是死。

可是如果那個人,是一個無法悖逆的存在呢?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因爲多年的唯物教育讓我全然不信所謂的鬼神之說。可是現在,連我站在這裡這件事,就是一件徹頭徹尾的違背唯物囧囧的事。

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來到這裡之後,我第一次爲了自己“存在的理由”而深思。梵天外有強敵,北部的草原遊牧部落,東方的勁敵軒轅,都不是可以簡簡單單應付的對手。內,則有麻煩的dang派之爭。戚寒淵一派權力最大,但是爲首的戚寒淵不知爲何一直採用着隱忍不發的策略,乃至於目前爲止我還沒見到有人能夠看破他的真身。胤王一派手握天下兵權的四分之三,按理說最有謀反作亂的條件,可是胤王非但沒有來一場浩浩蕩蕩的清君側,反而是在這種關頭出使別國?這種事情的存在本來就不合邏輯,兩國萬一開戰,我方只要咔嚓了軒轅使節就能讓他人頭落地,他就這麼放心戚寒淵不會在他背後使絆子?

戚寒淵的記憶我掌握了七八分,但是這剩下的一兩分幾乎全是戚寒淵的過去。他,似乎不喜歡任何人窺探自己的過去。

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回到了王府,闊別了幾天,看到這座我原本覺不出和其他的古典建築有何不同的房子居然多了幾分親切。

“淵淵!回來了?”唐果是最先跑出來的一個。我住宮裡的幾天他往宮裡跑得比他姐都勤,不過一概被門口的侍衛擋在了門外。知道這事之後我還在心裡後怕,萬一唐果不管三七二十一闖進來,那該算“護駕”還是該算“行刺”?

“嗯,回來了……譚珞呢?”我東張西望的找人。原本以爲我好心幫譚丘平反這傢伙會感激我,誰料所有人都在就少了那個最應該在的。

“耶?他不是去接你了嗎?”唐果大驚小怪的說道。

“接我?今天我到了宮門口只有馬車在。”

“那就怪了……”

“譚公子去京郊落月湖了。”紅鸞走過來行了個禮,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

“爲王爺打聽消息是紅鸞的責任。”紅鸞一板一眼地回答。

“我明白了,我去一趟。”在心裡罵了亂跑的譚珞一句,我順手從馬車上解了匹馬下來翻身上去。

“不用吧?隨便叫個侍衛跑一趟就好了。”唐果拉着我的馬繮依依不捨地說。

“我怕那傢伙不回來,放心,我很快就能回來了。”我一抽馬鞭飛馳了出去,手上還拎着一個長條布包袱——那是我要給譚珞的東西。

月夜

光忙着找人的我忘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我根本不知道所謂的“落月湖”在什麼地方。京城方圓十里都能算是京郊的範圍,一路上邊找邊打聽,直到夕陽餘暉快要褪盡,我才找到了所謂的“落月湖”。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爲這片天然的小湖非常圓,看上去酷似月亮落了下來。湖中心有個小小的湖心島,修了一個別致的小亭子,可以說是京城附近最佳的浪漫約會場所。但是我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浪漫——穿着一身絆手絆腳的官府爬了一座小山,身上至少被樹枝劃了三個口子,肚子裡更是滿滿的火氣。因此,當我看到湖心島上譚珞一個人坐在那兒的時候,我的心情不好也很正常。

“譚公子,您老人傢什麼時候有這種看月亮喝酒的雅興了?”剛上湖心島就聞到了撲鼻的酒氣,那裡至少堆了五六個空酒罈子,譚珞是不是打算學李白醉死?

“剛纔。”譚珞居然很巧妙的反脣相譏,不像是他的作風。

“那您看夠了沒?真是,爲什麼我要出來找你?”我嘟嘟囔囔的坐下。直到出城了我纔想到這一點:譚珞名義上是我的侍衛,我這個主子居然要去找侍衛?

“那多謝王爺了。”

“謝?當不起……喏,給。”把手裡的長條包袱丟過去,我坐在一張石椅上休息。

“這是……”

“你爹的遺物,一把看起來很不錯的劍。”抄劉席的家的時候我踹開了他的一個密室,這東西擺在最顯眼的位置。本來按例要充公,但是自從我從一個官口裡知道這是譚丘的東西之後就擅用職權留了下來。反正,國庫的東西也約等於是我的。

“寒瀝……”譚珞低低的吐出這麼一個詞。

“很好聽的名字。”本來應該把這傢伙拉回去的,不知怎的,我沒了心情。在這裡看月亮休息一下,應該也不錯。

“我取的。”把劍放在一邊,譚珞又去拿酒。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旁邊至少還有三個沒開封的酒罈子,他是怎麼拿上來的?武功好可以這麼用嗎?

“譚珞!把酒給我放下!你知不知道有人喝醉了跑去撈月亮結果淹死了?”我一把把酒奪過來。

“王爺。”

“喝酒傷身體,會死得很早……”

“謝謝你。”

“呃?”

我一時間愣在那兒。這又算是哪一齣?

譚珞望着我,接着去看平靜無波的湖水。現在還沒到最冷的時候,湖水沒有結冰,在月光下散着微微的淺青色光芒。

月光?對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月亮上來了……

這個時候該說什麼?謙虛不是我的作風,可是自吹自擂的話梗在喉頭說不出。

我差點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身邊的這個人,並不能算我完全的朋友……

一陣冷風吹過,我打了個寒顫。是不是譚珞的溫和都讓我麻痹了?讓我麻痹地忘了,戚寒淵曾經對他做了什麼。即使那與我無關,但現在,我就是戚寒淵,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有殺我的理由和實力,可是我卻以爲我能夠控制他而大意德將他留在了身邊。事實證明,譚珞並不是我預想中的那種有着那麼強烈愛國心的人,換言之,我手上控制他的把柄,一個都不剩。

“王爺,你真的變了很多。”正在我絞盡腦汁想着第二個控制他辦法的時候,譚珞又說話了。

“是嗎?”我淡淡的一筆帶過,心裡卻是猛打鼓。

“變的,都不像真正的戚寒淵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王爺。”譚珞完全沒聽我的話,只是在那裡自顧自地說。

“問。”話已至此再多說什麼已經算是白費。

“王爺你,究竟爲什麼改變?”

“我似乎回答過你這個問題了。”我表面上輕鬆,心裡,卻是冷汗直冒。我是不是真的鋒芒太露了?譚珞對我還不能構成太大的威脅,但是要是讓我的對手知道了我根本不是戚寒淵……雖說他們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堂而皇之地說出來,但是那樣我最有力的僞裝就算是失去了。

“只是,那麼單純的理由嗎?”譚珞微笑着,微笑的我心寒。

“王爺你,如果說死掉了,就算天下人沒有感覺,你難道真的以爲沒有人會傷心?唐果會,你的那兩個身手不凡的管家會,皇上也會,這麼簡單的理由,你還想用到幾時?”譚珞一聲聲逼問。

我算不算自討苦吃?早知道應該聽果果的叫侍衛來找……

“那,你會嗎?”

身體先於理智的反應讓我自己都吃驚,這句話怎麼聽怎麼不像是我該說出來的,可是偏偏又恰到好處。果然,譚珞眼中的銳氣,漸漸的消失了。

“我不知道。”

“那換個問法,你現在還有多恨我?”我不會蠢到問他恨不恨我,因爲答案是肯定的。

“……你知不知你替我爹平凡有什麼後果?”譚珞反問我。

“東將軍和西將軍都是胤王的人,在我和胤王之間搖擺不定的是南將軍,但是他和你爹有仇。”若不是因爲和其他將軍結的仇,幾乎算是天下兵馬大統帥的譚丘也沒那麼容易被陷害。自從譚丘死後軍權就分掌在東南西北四方將軍手中,目的自然是爲了削弱個人對朝廷的威懾力。

“是啊。只有北將軍衛煦可能會感謝你,但是早年他已發誓與你勢不兩立。”譚珞的一番話讓我的心情降到冰點:搞什麼,這不是等於是說明我現在除了不超過兩萬人的京城守軍什麼都沒有?

“所以,我覺得你變了。以前你絕不會幹出這麼傻的事情,絕不會。”

我不是想幹,只是順手,但是現在也沒有反悔的餘地了。這番話我不會傻到說出來。

“你可以解釋爲這是我對你表示歉意的禮物。”

“呵……會是這樣嗎?”譚珞的一聲笑,算是緩解了我的第一次危機。

“我不知道你現在信不信我,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不會再傷害你。我改變,的確有一個非常特殊的理由,我不能說,但是這個理由,不會傷害你所在意的一切。”心裡想了一會,我把這些話說出了口。雖說這樣有點冒險,但是我只能用這種擦邊球來坦白了。

“不會讓我在意的任何東西受到傷害嗎……包不包括王爺你?”

“怎麼這麼問?”譚珞在笑,笑得出奇奸詐。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拍開了一個酒罈子上的封泥,然後再給我。

行賄?算了,今天晚上月亮好,不與你計較。上次這麼悠哉的看月亮,好像是八歲那年的中秋節……天底下看月亮次數最少的人,是不是我呢?

酒勁不大,但是後勁很長。灌下了一罈,我的頭就開始有點沉了。真不知道譚珞是怎麼把五六罈子喝下去還能保持清醒的。

“王爺?”

“嗯?”

“你說過,有個人喝醉了,去撈月亮對不對?”

“嗯,是啊,然後淹死了……你你你你要幹什麼?”嘴裡漫不經心地打着,我一擡頭,看見譚珞已經站到了亭子的欄杆上,一張俊臉笑得肆無忌憚,真虧了他那一張大俠臉現在笑成奸臣樣。

“撈月亮啊!”

撲通!

我收回前言!這傢伙從一開始就不清醒!

咬牙切齒的把邋遢的官服拖了下去,我跟着跳了下去——別問爲什麼,我可不指望一個平時水xing不咋地的人喝了酒在冬天的湖裡還能不泡成湯!

唐果無聊的站在門口,呆看着一輪圓月。那人半月前不見人影,讓他也沒了玩心。原本樂在其中的“戲弄神醫”遊戲因爲那個會笑着打圓場的人不在變得乏味,即使斯莫暫居的殘荷軒和他的憶微閣只有幾步之遙,他還是沒心情去走這幾步。

“都是他不好……”唐果小聲地咕噥着。無聊了半個月好不容易看到人,居然又跑去找人?他是不是完全猜不到自己多麼的在意?

“你說誰不好?”剛到門口就看見唐果在那裡看月發傻,我沒好氣地問。

“啊,淵淵!”唐果一下子蹦了起來,但是在看到我之後又呆在了那兒。

我理解,如果我看到平時對儀容十分注意的戚寒淵此時此刻只穿着一身貼身的單衣還被泡了水,頭髮上夾雜着幾根水藻,氣喘吁吁的抱着一個人站在那兒,我也……不會傻掉。

唐果不止是在那裡發傻,等了一會兒,連臉都開始紅了。

“你……”

“被一個笨蛋拖到水裡去了。”我抱着譚珞走進門。虧我累個半死才把人撈上來,結果卻發現譚珞居然在水裡睡着了?他上輩子是魚嗎?

“啊,姐姐不在!”看我有走到紫鴦那裡去的樣子,唐果連忙開口。

“不在?”譚珞身上的鑰匙丟了,備用的鑰匙一直帶在紫鴦身上,這下我怎麼把人送回房間?

“是啊,姐姐和紅鸞姐出去了。”

“這兩位怎麼逛街都不挑時間……算了,你在這兒幹嗎?”我一手按頭嘆了口氣。人到用時不見影,這點適用於所有攝政王府裡的人。

“呃,呃……”

“你姐回來告訴他一聲,明天我請假。”走到一半我回頭叮囑唐果。累了這麼多天再不休息我就要有過勞死的覺悟了。

說完,我抱着依然睡得不省人事的譚珞揚長而去。

“那傢伙……真不知道……”唐果摸了摸臉,燙的。平時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他……

“戚寒淵,我究竟該與你,如何相處?”

說是我的房間,其實就是戚寒淵以前尋歡作樂用的留香居。或許是所謂的“第一眼效應”發揮了作用,我很喜歡那張奢侈無度的牀,除了把那塊鏡子拆掉之外,我幾乎沒有動留香居里的任何東西。

把身上的溼衣服換成乾的,我拉起譚珞,幫他把外面的衣服脫xia來。縱酒,冷風吹,冰水泡,譚珞已經開始發燒了。

“……王爺?”譚珞連眼睛都沒睜開就說了這麼兩個字。

“你差點連我一塊拖成水鬼!”我氣哼哼的把人扔到牀上蓋上被子,然後找治風寒的藥。以我的人品自然不可能把那一堆千姿百態的囧囧擺在自己睡覺的房間裡面,正好有一個現成的大神醫在,讓他幫我配了很多常用藥。至於那堆囧囧,被我當成順水人情送給了唐果。

“是嗎?還好沒成功。”

“是啊,成功了我們兩個該怎麼算?”我把藥塞到他嘴裡,然後看着他嚥下去。

“算……同命相憐。”

“我還同命鴛鴦咧……現在感覺怎麼樣?”醉酒的人,我一概是當成小孩子來看待。

“冷……”

“以後喝酒吹冷風之後再跳到冬天的湖水裡,我保證你比現在更冷。”我順手把他身上的被子掖了掖。

譚珞沒說話,輕輕的呼吸聲也變得均勻,睡着了?

夜明珠淡淡的光芒不會讓人睡不着覺,卻剛好可以看清楚一切。譚珞熟睡的臉映在這細微的光芒下,竟顯得有幾分……魅惑?

手輕輕掠過他的長髮。譚珞的頭髮很細,摸起來很舒服。

“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你真正的不背叛我……”低聲說出我決不會在清醒的他面前說的話,我閉上了眼睛。

想要比誰都強的後果就是比誰都害怕背叛,比誰都倔強的後果,就是比誰都害怕被傷害。我不會表現出來,但是我內心深處知道,我是天底下最害怕被人揹叛的人。不被背叛的唯一方法,就是乾脆不去信任。

我曾經信過一個人,信的把心交了出去,結果……

手放在心臟,我感受着那裡有力的律動。我一生最深的一次信任的後果,就是讓子彈穿透了這裡,感受了一次最深的背叛。

我對若素很好,好的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是原因也很簡單——天底下,只有若素,決不會背叛我。

不想信任任何人,但是有些時候,心是我自己都無法控制的。

“不知道這種辦法有沒有用?”睜開眼睛,我順勢趴在了一旁的譚珞身上。當然,我有記得用手撐住身體,不至於壓在他身上。

譚珞依然在熟睡,好像我所做的一切都和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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