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1。夜半來客

接下來的幾天比起之前要平靜的多。雖說譚珞仍然是一副別人欠了他不少錢的面孔,雖說每天上朝依然會展開轟轟烈烈的辯論賽,雖說小皇帝見了我總是要提醒我們之間的約定……比起被暗殺來還是好的多。

夜。

我已經習慣了在晚上一個人對付高高的奏章,好在以前有過幾天不睡覺的經歷,應付起來還算是得心應手。

吱呀——

輕到幾乎聽不到的腳步聲,已經成了在這種寂靜的夜晚裡我晚上唯一的伴奏。

“你來了啊。”在一封奏章上劃了個大大的叉,我仰起頭來說道。

“你還挺勤奮的啊。”譚珞把手裡的托盤放下,說道。

“不勤奮會被人砍……”我嘿嘿笑了兩聲,從一旁的托盤上拿過粥來湊在嘴邊。

“……我勞駕你用勺子喝。”譚珞順手拿了把銀勺遞過來。

“好……”無奈的接過勺子攪了攪,我又攤開一封奏章,將勺子湊近嘴邊。

“等等!”叮啷!譚珞忽然伸手把粥打翻,滾燙的粥毫不客氣的淋了我一身。

“燙燙燙!譚公子你在搞什麼鬼!”我一下子從座位上躥了起來。老天,我的衣服!

“……你看看勺子。”譚珞一點都看不出愧疚的樣子,臉色凝重地把銀勺遞給我。

“勺子……這是!”銀色的勺子已經變成了黑色,有毒?

“好粗糙的毒。”我拿着勺子甩了甩,不屑一顧。

能讓銀器變黑的毒藥可以算是毒藥中最低級的沒有經過好好提煉的三氧化二坤,也就是砒霜。看來這個下毒的人沒什麼能耐。

我換了一件外衣,揉了揉燙得發紅的大腿,不滿的看向譚珞:“就算是要幫我,能不能有比較溫柔一點的手段?這樣很痛耶。而且,這種下三濫的毒也沒必要這麼擔心。”

“你好象忘了一件事情?”譚珞的眼神仍然不見升溫的趨勢。

“什麼事?”把椅子上的粥擦掉,我坐回原處繼續工作。

“誰負責你的飲食的?”

“紫鴦啊。”

“誰送來的?”

“你。”

“誰下的毒?”

“呃……”

我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們兩個都不會下毒,那是誰幹的?

“紫鴦做好飯,我去拿,中間只有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但是下毒的人能得手,你去想想好了!”譚珞負氣的丟出這麼一句話,轉身就走。

“生氣了?”我坐在原地,納悶不已。

不過,譚珞說的話沒錯。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下毒必須有很好的準備,既然爲了下毒而準備爲什麼不能準備比較可怕的毒藥?如果說不是這麼簡單粗糙的砒霜的話……

“現在八成要發國喪了……”被自己心裡所想的冷笑話凍得一激靈,我的臉色很難看。

那麼說來,錯的人是我了。別人在爲我擔心的時候,我一臉無所謂,好像,上次也是這樣?

“好嘛,我不對,我懺悔……”無心再去批閱奏章,我趴在書桌上喃喃地說道。

“攝政王您也有很可愛的一面。”

“過獎……誰?!”我無意識的回答到一半,才發現這個聲音不正常。

“我。”

一陣淺綠色的煙霧從窗縫裡飄飄乎乎的進來,待我定睛細看時,才發現了有人站在我對面。

“房宿?”我認出了那個人,讓我誤以爲成女人的殺手。

“嗯,不對。那只是我暫時用的名字而已。我希望王爺能叫我果果,這樣比較好聽。”她,或者說是他笑了笑,拉過另一張椅子坐在上面。

“好,果果,你有什麼事?”

“……王爺很乾脆呢。我是來做交易的。”比女人還漂亮的臉上稍有些驚訝,不過馬上便退去。果果翹高二郎腿,放肆的坐在那兒。

我沒說話,從桌子上挑了支沒沾墨水的毛筆在手指間輕輕的旋轉着。一圈,兩圈,等到轉到第十圈的時候,我擡頭,“說吧,什麼交易。”

“人命交易。”

“誰的命?”

“王爺你的,以及王爺你身邊人的命。”

空氣一下子凝重起來,我的臉色一變,手中的毛筆被折成兩截。可惜了,這是上好的紫竹……

“說詳細點。”我勉強平息怒氣,微笑着看着對手。

“你知道嗎?王爺你這個時候的微笑,很可怕呢。”

“知道,所以你最好快說。本王的耐xing,一點都不好。”我淺淺的笑着。據我地球上的對手們而言,他們最討厭的東西之一,就是“荊若珂的微笑”。據傳,看見這微笑的人,一個都沒有好下場。

“……今後你仍然會遭到暗殺。二十八宿,一個都不少。你必須通過二十八宿的考驗,否則就會死。”果果不安的放下腿,雙手交握在一起。也就是這個動作,讓我對他換了評價——他或許夠聰明夠狠,但還是有些天真了。“不可利用”要換成“有使用價值”了呢。

“考驗?我憑什麼要去通過那種無意義的事情?”

“你不信?”得不到我的信任似乎讓他很苦惱也很生氣。

“不,我信,所以我覺得不爽。憑什麼讓另一個人來決定我要不要參加什麼‘考驗’?”

“我不能說,因爲我也不知道。”

“哦哦……那你的籌碼是什麼?既然是交換,總要告訴我你拿什麼來交換吧?”

“我!”

“呃?”

不是吧……色誘?

室內的氣氛一下子一下子變得很微妙。我辛苦的在臉上扯出一個笑容,用近乎抽筋的表情看過去。

“……我是說,接下來的時間我會幫助你。我擅長下毒,易容,以及暗器。”露出一個竭力忍住笑容的表情,果果說道。

“哦?”借用一個疑問音掩蓋臉上的尷尬,我點了點頭。

果果沒說話,只是順手從頭上拔了根頭髮。手指輕彈,頭髮像針一般飛出,穩穩的紮在我手中的半支毛筆上。

“我信了。”我點了點頭,他的武功怎麼樣姑且不論,光這幾手工夫就足夠我答應了。這麼好的暗殺人才怎麼可以放棄?

“那你肯幫我了?”他驚喜的擡頭,滿臉的急切。

“我要聽聽看是怎麼回事,有些事情不能做。”

“……有人要殺我,我要你保護我。”

我微愣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

“保護你?按你的說法,我纔是需要保護的那一個。”

“不……那個人只有你能攔住,所以我要你救我!”果果急了,眼睛裡甚至泛出了些許水光。這樣一看,更像那些日本漫畫中非常常見的,男身女相的美少年。若是戚寒淵八成會色心大起,不過我關心的,只有他有沒有利用價值。

“誰?”

“唐門大小姐,奪魂紫丁香!”

“不認識。”

“唐紫鴦!”

“不……紫鴦?”

唐門大小姐,奪魂紫丁香?只有最後一個我聽明白了些,如果是紫鴦的話……我在腦海中勾勒出紫鴦的全身像,再比照一下,他們兩個,有些相似的地方。不過,紫鴦看起來要成熟的多。

“對,你府上的二管家紫鴦!”

“你們是什麼關係?”

“仇人!”

“給我說實話!”我的語氣一冷。

“……她是我姐姐。”

12。唐門棄子

還真巧啊……我眯着眼睛,看着對面揣揣不安的人。他姓唐的話……唐果?好有個xing的名字。

“唐果……給你取名字的人是誰?有個xing,我喜歡!”

“你……不許笑!”

“不笑……纔怪!唐果,唐果……”

一根細絲無聲無息的破空而來,我的笑聲戛然而止。怎麼忘了這小子伸手一拔就是殺人的傢伙?

“紫鴦既然是你的管家,就代表你能幫我。”唐果氣哼哼的收回手,臉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尚未消散。

“可是問題時,我根本不知道你和紫鴦有什麼仇,再說了,要是你怕紫鴦,不代表紫鴦的身手比你好?我憑什麼捨近求遠?嗯?”說起來,我還是比較偏向紫鴦。

“沒錯,果果,你好大的膽子!”一個清亮的聲音隨着書房門被踹開的吱呀聲響了起來,紫鴦雄赳赳氣昂昂的站在門外,足以媲美維納斯的臉上寫着”憤怒”二字。

“可惡……”唐果站起身,一步步後退。

“你這個棄子,居然還想暗殺王爺?真是唐門的恥辱!”紫鴦一步步踏進,手中已經多了點點寒光。

“我……”唐果已經退到了極限,背貼着牆,眼裡淚花滾動。

紫鴦毫不猶豫的出手了,一片銀光灑向唐果所在的位置。唐果狼狽的躲閃,卻不肯還手。

這兩人在拆屋子嗎?是不是忘了管事的在這兒?

眼見唐果快要撐不住了,我的怒氣也跟着上漲……”紫鴦,停!”

紫鴦適時地停手,眼睛仍然鎖定着唐果。唐果見勢不妙,飛快的溜到了我的身邊。

“紫鴦……要殺人請換個地點,你快要拆了我的書房了。”我頭痛地說道。歹命,怎麼遇上了這一對姐弟?姐姐對弟弟還真夠心狠的。不過……棄子?

“王爺請把他交給我。我要清理門戶。”紫鴦神色端凝地站在那兒。此時,她很像紅鸞,甚至比她還冷傲。

“不行。”我搖了搖手。若是說剛纔他們兩個的選擇我還沒作出決定的話,現在已經做出來了。

“王爺要……收了他?”紫鴦看看他,又看看我。

“不要!”“纔不是!”我頭痛得越來越厲害了,還好戚寒淵沒有心臟病,否則我現在早已一命嗚呼。

唐果戰戰兢兢的躲在我身邊,一副又怕我又怕紫鴦的樣子。不過看得出來,比起威脅他小命的紫鴦,威脅他“貞操”的我還要可愛一點。因此他靠我比較緊一些。

不過說真的,他現在看起來很可愛,像是受了驚的小兔子,嗯,前提是這隻兔子不會咬人……

“紫鴦,給我個面子,放了他。”

“王爺,紫鴦也算是唐門的人,這個棄子非除不可,請王爺恕罪。”

“那東西……不是我拿的!”唐果忽然從我身後探出頭來,大聲說道。

“東西?”“暴雨梨花針還能在誰手上?!”紫鴦氣惱的伸手進衣服裡面,唐果連忙躲到了我的身後。

“紫鴦先停一下。暴雨梨花針是什麼我知道,不過怎麼會在他手上?”我連忙伸手攔住。

“傳聞唐門少主偷了唐門至高無上的暗器暴雨梨花針,因此被列爲叛徒。沒想到是真的。”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我回頭,看見紅鸞悠閒的倚在門框上,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她背後,譚珞靜靜地站在那裡,眼睛一直注視着我。

“我沒偷!是那傢伙冤枉我!”唐果氣哼哼地說道。

“你還要冤枉大師兄!”

“我……”

“小鴦,住口!”紅鸞的眉毛輕輕一顰,不悅道。紫鴦當即閉上了嘴,乖乖的後退。

沒想到紫鴦居然這麼聽紅鸞的話,我略感驚訝。不過……再驚訝也沒處理這個麻煩來得重要。

“我懂了,就是說,唐們的暴雨梨花針丟了,然後唐門的少主是嫌疑犯。那麼……紫鴦,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紫鴦忽然忸怩起來,低下了頭。

“紫鴦囧囧之前是唐門的大小姐。”紅鸞適時的幫忙補充。

賣,囧囧?開玩笑嗎?但是,紅鸞不可能開這種玩笑啊。

“是。”紫鴦垂首應道。

“我明白了……吶,紫鴦,反正我也不會讓這小子跑了,你把他先放我這兒,等我搞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再殺,可以嗎?”

“一切聽憑王爺吩咐。”紅鸞來了之後,紫鴦老實的不像話。

“那好……我要睡覺了!對了,譚珞進來。”一前一後兩句話很容易讓人想歪了,但是實際上,前一句是逐客令,後一句纔是我真正要說的話——我已經有了今晚不睡覺的覺悟。

紫鴦紅鸞依言退下,我嘆了口氣,招招手把譚珞叫到身邊,然後惡狠狠的瞪着唐果。被我瞪得有些怕,唐果向後退了幾步,坐到對面的椅子上。

“說吧,一切是怎麼回事?”折騰了這麼久我也累了,半躺在椅子上,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有人冤枉我偷了暴雨梨花針,我生氣了,打傷了幾個追殺我的唐門的人,成了唐門的叛徒。然後,紫鴦姐要殺我。我知道紫鴦姐是攝政王的管家,就來找你了。不過,我不知道攝政王居然就是我們要殺的人。”唐果低頭小聲地說道。

“你們?”

“是啊,夜宮二十八宿,奉命暗殺當朝攝政王戚寒淵。”唐果很消沉,剛纔精神抖擻的樣子全都消失了。

“夜宮?”接話的人不是我是譚珞,我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對,夜宮。”

“那不是一個傳說嗎?隱居深山之中的魔道霸主,居然真的存在?”

“真不真無所謂,本王惹他們了?”戚寒淵,從今天開始我要稱呼你爲天底下第一惹是生非人!來到這裡不到一個星期就給我出這麼多事?

“我不清楚,只知道你是夜宮的主人下的格殺令。”唐果悶悶地說道,手中玩着他的一縷髮絲。

“格殺……”

“聽起來很拽啊,想殺我?好啊,比比看誰死得快。”對我下格殺令?那個什麼夜宮絕對不是第一個。寫這荊若珂三個字的格殺令大概有七八十份,可是下令的人墳頭上的草估計也能長上七八十毫米了。格殺?看看死的人是誰!

“你別小看了夜宮!夜宮格殺令,不是好玩的!”

“那又怎麼樣?我累了,譚珞你把這傢伙的房間安排一下,我要睡了。”我站起身,再也不給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發言的機會。格殺,格殺……真是,好熟悉的名詞!

夜宮,你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讓“我”甦醒了。

“喂……我們要去哪兒?”唐果小步跟在譚珞身後。剛纔戚寒淵的態度忽然轉變讓他現在還迷迷糊糊的。

“找紅鸞,給你安排房子。”譚珞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兒去。戚寒淵的突然轉變連他也不知所措。更何況,那時的戚寒淵看起來簡直就是一頭野獸,還是被觸怒的野獸。

“我纔不去!紅鸞姐比紫鴦姐還可怕!”

“你認識紅鸞?”譚珞忽然回過神來,問道。

“當然!她是我姐的好友,峨嵋的火鳳凰!雙劍無敵,曾經在百招之內把上任武林盟主擊潰。可惜是個女子,當不了盟主。”唐果一臉萬事通的得意神情。

“……那,你知不知道她們兩個爲什麼會成了攝政王府的管家?”譚珞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紅鸞和紫鴦兩人的身份越來越奇怪了。她們和戚寒淵決不屬於情人的關係,但是戚寒淵敬她們爲上賓。兩人都是江湖中的天之嬌女,怎麼會甘心做一個管家?

“不知道……姐很高傲的,一般的男人臉看都不看,身手有那麼好……喂,你去哪兒?”

“去找真正知道的人問個明白。”說話間,譚珞已經遠遠的走開了。

“有沒有搞錯,我要睡哪兒!可惡,一個兩個都欺負我……”

譚珞腳不沾地,幾個飛掠間已經到了書房的門口。剛想踏入,又停下了腳步。

“譚珞?”倒是屋內的人很快發現了他。

“嗯。”推開門走進去,譚珞看着屋內的人。

“來得正好,你幫我批奏章吧。”大咧咧的把工作一推,某人笑嘻嘻地說道。

“自己幹。”

“差勁……那,我今天睡不了覺了,你陪我。”

“好。”

“耶?真乾脆啊。”

拿起一本奏章寫了幾個字,某人揉了揉眼睛。現在已經是三更時分,正是人最累的時候。

“累的話就去休息。”

“你幫我批奏章啊,別在那兒說風涼話。”

“姐。”

“……紫鴦,看來,你還是心軟了些。”

“我明白,這件事情是我錯了。本來,我就不應該再和唐門有任何瓜葛。”紫鴦和紅鸞的房間內,紫鴦低垂着頭,淡淡地說道。

“不,你沒錯。本來,他們就會認識。早一天,比晚一天好。”

“難道,時間快到了?”

“是啊,時機,已經快要成熟了。”

13。風波又起

俗話說得好,三個女人一臺戲。又有一句話,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所以一個男人=1/2個女人,所以,兩個男人加兩個女人,也是一臺戲……這就是,堂堂攝政王府的現狀。

紫鴦天天想要教訓唐果,唐果呢?天天躲着紫鴦。譚珞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對紅鸞忽然來了興趣,偏偏紫鴦一般來說跟着紅鸞,譚珞爲了監視唐果把他拉在身邊,於是乎只要這四個人碰上就免不了雞飛狗跳。而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爺居然要負責調解?要命的是,這幾位都不怎麼聽勸……因此,最近攝政王府熱鬧的不像話。

屈指算來,我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半個月了,一開始的揣揣不安已經變成了心安理得。一個奇怪的發現,那就是我發現我扮演起戚寒淵來得心應手。不過,也有一個問題,或者說是我的缺點,甚至可以說是弱點,那就是我實在不擅長深謀遠慮。

苦惱啊……我揉着眉心,看着面前高高的一摞奏章。奏章分成三類,一類可以當垃圾燒掉,一類還算實用,最後一類最討厭,大部分都是彈劾的奏章。令人無奈的是,我根本就沒辦法區在其中選擇。我只會處理眼前的問題,造成什麼後果往往都被我拋之腦後,換言之,我就屬於那種只能當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中的狗和弓。戚寒淵的做法我不清楚,不過據我得到的風聞而言,戚寒淵在這上面似乎很有兩把刷子,既能給自己人帶來好處也能讓對他有意見的人說不出話來。這一點,我永遠都學不到。

“王爺,王爺……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一個還算臉熟的小太監忽然跌跌撞撞的從門口衝了進來,身上的衣服亂成了一片。

“別急好不好,皇帝出事了?”我看着這個小太監狼狽的樣子啼笑皆非,他知不知道他現在很像南非的難民?

“皇帝沒事,但是……湖廣一帶出事了!”

“什麼事?”我的心忽然咯噔一下,湖廣可是梵天的糧倉,最好別給我出什麼大麻煩。

“瘟疫!短短几天就已經蔓延了數十個城鎮!死者上千!”

“瘟疫?紅鸞,備轎,進宮!”

事情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緊急召集來得百官形態各異,但是無一例外,統統是臉色鐵青。

“諸位愛卿……”小皇帝也不例外,龍袍穿的彆彆扭扭的,大概是剛起來。

“現在湖廣一帶災民已上十萬,死者數以千計,百姓流離失所,但是瘟疫蔓延極快,如不快想辦法,月旬之內就會蔓延到京城。”戶部尚書還算是個好官,還不等皇帝發話就把所有資料來了個竹筒倒豆子。

“怎麼會來得這麼猛?”小皇帝的眉毛一下子揪了起來,他雖年少,但對百姓的關懷心一點都不少。的

“這個,主要是因爲沒有好的治療方法,再加上……”

“嗯?”

“今年米價飛漲,災民沒有飯吃,也就更容易得病,逃荒的難民哪兒都去,瘟疫的蔓延xing是不容小窺。臣懇請皇上,開倉賑災。”

“這是自然。國庫裡面還有多少銀兩?”

“……不足二十萬。”

“這是國庫,還是一個錢莊的錢倉?”聽到這兒原本還在腦子裡盤算該怎麼賑災的我一下子回過神來,不足二十萬?什麼概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光我攝政王府私庫裡的錢至少就要有五十萬上下,怎麼,這麼簡單就能富可敵國?

“這……”戶部尚書一下鬧了個紅臉。還不錯,知道臉紅的人多是可以造就的。我在心裡他的名字上面加了一筆,決定以後好好培養一下。

“錢都到哪兒去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幾年還算是風調雨順,也沒什麼大的戰禍,應該用不了太多的錢。還是說,銀子會自己跑了?”我冷冷的掃視了站在兩旁的官員,一個個都低着頭,少數幾個擡着頭的也都是清流一派的官員,K,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起稟皇上,國庫中本有二百三十萬零六千四百兩銀子,現有十九八千四百兩銀子,所缺少的數目,除了宮中的例行用度,大多是朝中官員借了去。”

我眯起眼睛,看着一個個目不斜視的官員。京官爲什麼富得流油?原來全都是靠吃國庫來得。還真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着國庫,就吃國庫。

“沒想到國庫的銀子居然都進了諸位大人的家。諸位拿銀子做什麼,我不想知道。但是現在國庫要用銀子了,不要利息,請大家速速還款,暫以三天爲限,可以嗎,皇上?”我強壓着怒火說道。

“就按皇兄說的辦。”

“諸位先聽好了,只有三天,三天一過,本王可就不講情面了。”我摔下這麼一句話,滿意地看到所有人的臉上都泛起某種被肉食xing動物的肝臟的顏色。討債?真沒想到到了這裡還能重操舊業。

接下來就是一串無意義的哼哼哈哈。本來就是臨時xing的會議很快便結束。我一馬當先走在前面,身邊卻多了個累贅,還是個熟悉的累贅。

“李大人有何貴幹?”我停下腳步看着跟着我的人。這麼多天下來我也明白了,這個姓李的傢伙在我的dang派裡面位置不輕,而且爲人不算太貪心,對我也算忠心,利用起來得心應手。尤其是我所不知道的一些潛規則,大都能從他嘴裡打聽到。

“那個……國庫裡的銀子……”

“你借了多少?”

“二十萬,不過這還不算多的。”看我臉色不善,李大人趕快轉移話題。

“告訴我們這邊的人,這次我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保他們,少去幾次青樓給我把銀子省下來還上,事後我自然有賞。”

“可是……事情不止這樣啊。現在,有錢買不到糧食了。”李大人不停的搓着手,明顯的爲難。

“……我明白,你是說有些商人趁機大發橫財對吧?這個我來操心,你只管去督促一下讓他們快點還錢。暫時還不上的先借我的,這次,我一視同仁。”

“是是……”

來到宮門,馬車早已在那兒等着了。紅鸞從馬車上探出頭來,我連忙招手把她叫過來。

“王爺有事?”

“拿我的名帖,去請你能請到的在京城附近所有能找到的大糧商,錢商,越多越好。告訴他們是攝政王要找,不來的自己看着辦!”

“是。”

“還有,叫紫鴦去我跟你們說的那個茶館,給我把這幾天出入那幾家店的官名全部記下來。”

“是。”

紅鸞的辦事效率讓我後悔爲什麼沒能在地球上遇到她。第二天就一切到位。晚上,她邀請了京城周邊地區所有的糧商錢商,我要求的一切部署的都很完美。

“珞。”我保持着斜撐着頭的姿勢,看着今天來參加鴻門宴的人的名單。

“嗯?”

“你很討厭我的手段,但是我要用了。”

“……”

“所以,請你把眼睛閉上。”

“……隨你,”

我懶懶的倒在太師椅上,閉眼回顧着我曾經的輝煌戰績。

又要來了嗎?看來,做官和做強盜,真的沒什麼不同。

14。商戰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說這話的人頭頂着一輪明月,手裡搖着扇子。這人是我。

“我們既不殺人也不放火。”說這話的人身上的毒至少能毒死上千個人,這人是唐果。

“……你們兩個給我差不多一點。”

我無辜的眨了眨眼,看着臉色不善的譚珞,擺出一個再善良不過的笑容:“我只不過是在鬆弛緊張的小小心靈。”

“我只不過是在對攝政王爺進行勸諫。”唐果有樣學樣,只不過表情不太好,邪味十足。

譚珞狠瞪了我一眼,繼續他的“站如鬆”,我聳聳肩,悠閒自得的看着一桌珍饈美餚。現在,我面前山珍海味無一不具備,不過吃的人八成會食不知味。這是一種浪費啊……

譚珞站在我的左邊恪盡他護衛的責任,唐果站在我右邊,一雙黑亮的大眼不安分的轉着,抄在口袋中的手中至少捏了五種毒藥四種麻藥。換言之,這兩位隨便拎一個出手連我在內一個都跑不了。

看着面前的一桌菜,我忽然瞭解爲什麼大俠都不是胖子了——面對着死亡的威脅,誰還能吃得津津有味那叫神經粗!

月上中天,就和事先踩了點一樣,我請的客人,來了。

不過,進來的人有一點別具特色:全都屬於重量級。真不愧他們大米商的身份。

臉上調整出標準的社交微笑,我點了點頭,示意所有人就座。正如我想,每個人臉上都是忐忑不安與賊眉鼠眼的混合,落座十分鐘一聲不吭,筷子就更不用動了。

“諸位怎麼了?擔心本王下毒?”我在心裡嘆了口氣,放下了筷子。看這架勢,我本來打算的先填飽肚子再說話的政策算是不可能實現了。

“請問,攝政王您今天請草民來,有什麼事情麼?”坐得離我最近的幾個人之一,也是看起來最粗的那一個,小心地陪着笑問道。

“找你們有什麼事?看不出來?吃飯!”我裝傻。

“王爺您日理萬機,怎麼可能專程來找草民們吃飯?”左手邊,離唐果很近的一個瘦子臉上扯開巴結的笑容,問道。

“是啊,有事。而且,還和諸位息息相關。湖廣一帶遭遇瘟疫,今年歉收,缺米少糧,請幾位開倉賑災。”我話說得很白,他們的臉也同時一白。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說話了。我不管,徑直在那裡吃我的。他們都不是傻子,應該能猜出我的意思。

“王爺,這個……草民幾個都是小本營生,這樣好了,一人……一萬擔,怎麼樣?”瘦子一臉肉疼地說道。我擡頭,誠懇的看着他,直到他低下頭去眼觀鼻鼻觀心爲止,

“一萬擔啊……少了點,諸位再加加,本王不想用過激的手段。”我夾了塊糖醋排骨放在碗裡,用心地把骨頭剔出來。

“王爺,您要多少?”胖子吞了吞口水,看着我。

“我看看,今天來了有五六個人對吧?一百萬擔,這是我給你們的底線。”我把排骨放進嘴裡嚼了嚼。香滑不膩,甜淡適宜,紫鴦的手藝真棒。

“一……一百萬擔?王爺啊,您這可是抄了小民的家……”瘦子猛地一擡頭,大吐苦水。

“好啊,就依你。以‘意圖謀反’的罪名抓起來,家中男丁砍頭流放女眷發賣,家屬充公。還有誰有興趣的?多抄幾個明年的國庫就滿了。”我和藹的微笑着,下面坐着的那幾位卻都是臉色鐵青。不光他們,就算我沒回頭,也能感受到背後譚珞銳利的視線和唐果的驚訝。

氣氛急轉直下,一時間整個廳裡只剩下我慢吞吞喝湯的聲音。

“怎麼了?默認了?”

“王爺,小民沒有‘意圖謀反’啊……”瘦子從座位上站起來,兩腿打着哆嗦跪在了地上,有這麼一個帶頭的,其餘幾個也都跪下了。

“跪着幹嘛?有人跪着的時候本王吃不下飯!一羣沒腦子的,真要這樣本王叫你們來吃飯幹什麼?要想抄家的話,現在你們還有幾個能在這坐着的?”我哼了一聲,把嘴擦擦乾淨。吃飽喝足,我終於有閒心和他們溝通了。

“王,王爺……”連聲音都變了,胖子簡直是一副要哭的表情。

“我不是說了叫你們起來嗎?跪着很舒服是不是!”我不耐煩了。平時就算他們想跪到天明也無所謂,可是現在,我很急!

“王爺……”

“一羣笨蛋,本王叫你們來會不給你們好處?”我笑了笑,看這幾個好像天塌下來一樣重新坐回座位上的人。

“好,好處?”不愧是商人,聽到這兩個字立刻精神煥發,一副從地獄來到天堂的樣子。

“商場如戰場,一個不小心就會全盤皆輸,即使平時關係再好,利益面前也會崩潰。諸位可否想過,萬一某一天你們一步踏錯,豈不是永遠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我的話讓他們又一次變了臉。

“這個……”

“本王可以給你們機會,給你們東山再起的機會。”

“什麼樣的機會?”

“商會。”我舒服的仰在太師椅上。

“商……會?”

“沒錯,類似於聯盟的機制。商會中包括了各個商行,一旦某個商行出現問題那麼其他商行會全力幫助。當然,加入商會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每年也要繳納費用。不過,如果哪一天你們的工作出了岔子,最起碼有再來的機會。而且,根據你的商行在商會中佔的比例大小,每年也會從商會得到一定的好處。例如,某個利益較大的交易,等等。”我說得很籠統,不過他們應該能搞明白了。

果不其然,剛剛還是一副要死不活樣子的商人個個精神抖擻,眼睛瞪得賊大。

“那,如果我們連起手來……”

“壟斷!這樣,憑你們就能控制一些日常用品的價值,說它高,它就高。說它低,它就低。”

商人都是聰明人,很快弄明白了我的意思,臉上放出了紅光。

“那王爺你……”

“我?當然也有自己的好處。說是成立商會,其實大家誰都不信誰。無所謂,本王來當那個監督人。我想諸位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對本王耍心眼。而且本王不缺你們那幾個錢,別擔心我yin你們。”

“這樣啊……”

“我很急,所以,請今天給我答覆——加入,還是退出?二選一,我給你們安全走出大門的保證。”

“我加入!”瘦子一馬當先地說。看來,他爲了抹掉剛纔“抄家”時候給我留下的印象不留餘力。很好,這種人可調教。

“我……也加入!”胖子立刻跟上。

有一有二就有三,一頓飯的功夫,這個商會就算成立了。

真沒成就感,看來皇權真是方便的工具。如果說在地球上少不了要費上幾個月的功夫。

“王爺,那這個商會叫什麼?”

“叫什麼啊……陸仁嘉,就叫這個名字好了,好聽又好記。”

“好名字,好名字。”所有人一通巴結,估計,就算我說是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他們也會應得溜溜的。陸仁嘉,路人甲,還真是一羣沒有幽默感的傢伙。

自然,一百萬擔的糧食,就成了“陸仁嘉商會”對朝廷的小禮。作出榜他們拓寬商路的許諾後,所有人都心滿意足了。

“輕鬆。”客人陸續走後,我笑嘻嘻的對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譚珞說道。唐果剛纔以“太無聊”爲藉口出去發泄去了,諾大的廳內只剩下我們倆。

“你剛纔說的,是真還是假?”譚珞臉上卻不見“輕鬆”的神色,認真地問我。

“真假又如何?譚公子,別告訴我說這幾樁冤案比成千上萬的災民xing命還重要。”譚珞什麼都好,就是太認真。

“你說的話,究竟多少是認真的,多少是玩笑話?”

“我也不知道。有些時候,假話可以成真,真話,也可以作假……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對你沒說過假話。”

“是嗎?真是榮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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