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龍又閉上了眼睛,他緩緩依着凌波微步在一個大約一米方圓的小圈子裡漫步走着,隨着嘴裡經文越念越快,他的步伐也越來越快,旁邊的人快要看花了眼睛,那個西山木丁司見狀心中些凜然,因爲杜龍表現得真的有點像是個大法師了。
杜龍突然停了下來,他依然閉着眼睛,大聲說道:“我看到了,就在那裡,一個叫阿光的綁匪接到了一個電話,接着他就召集同夥密議,吉野季夫暴露了……打電話給阿光的那個人就是叛徒,不過……隔得太遠了,所以我沒有辦法感應那個叛徒的名字……”
大夥對杜龍的話將信將疑,不過有人卻明顯感覺到了害怕,因爲就是他打電話給阿光的,聽到杜龍說感應不到那個人的名字,他明顯鬆了口氣。
“阿光?”凱瑟琳說道:“我知道這個人,他是我懷疑的人之一。”
杜龍在嘴巴前豎起手指,噓地一聲,他說道:“不要吵,雖然我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但是……我明顯感覺到就在我們中間,有一股害怕得快要尿褲子的氣息傳了出來,只有叛徒纔會害怕,所以……那個人就是你!”
杜龍依然閉着眼睛,突然轉身將手指向了西山木丁司,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西山木丁司的身上,西山木丁司又急又氣地怒道:“胡說,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叛徒!吉野季夫的行動都是我安排的,假如我是叛徒,他早就暴露了!”
杜龍道:“我沒說是你,我只是想請你讓讓,你後邊那位……哎,小心!”
剛纔跟西山木丁司一起走出去迎接大家的那個西裝男是西山木丁司的副手,他本來一直躲在西山木丁司的背後,如今他突然暴起發難,從後邊一手勒住西山木丁司的脖子,一手用槍抵住他的後腦,那人惡狠狠地說道:“沒錯,是我把消息告訴阿光的,那又怎麼樣?什麼國際刑警,我呸,那點工資連個女人都養不起,我只能設法撈點外快了,吉野警司,我很佩服你把兒子送入虎口的勇氣,不過阿光若是被抓,我肯定會被連累,所以我只能把消息告訴他們,現在你兒子已經被大貨船送出幾千公里外了,想要你兒子小命以及西山這個蠢貨的狗命的話,就給我準備一輛直升飛機和一艘快艇,你們所有人都退出去,半小時之內沒有看到直升飛機和快艇的話,吉野季夫和西山都別想活命!”
事發突然,大家都沒有想到內奸居然是西山木丁司的副手,加上他距離西山木丁司太近,於是一擊得手。
西山木丁司渾身發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怒的,他大聲吼道:“阿米爾桑!你這個混蛋!爲了點錢你竟然出賣自己的良心!”
那個叫阿米爾桑的男人冷笑道:“你又比我強得了多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貪污辦案經費的事,還有,正是因爲你胃口太大,所以纔有很多人輾轉找到我,我撿的不過是你吃剩的東西而已。”
西山木丁司氣得想吐血,吉野正宏和凱瑟琳等人都冷冷地看着這兩個傢伙狗咬狗,杜龍卻說道:“阿米爾桑,你別說了,再說你手裡的這個人質就變成罪犯,沒有挾持的價值了。”
阿米爾桑恍然,他感激地向杜龍一笑,說道:“謝謝法師指點,你們都給我出去,不然我就打死他!”
吉野正宏正要說話,杜龍搶着說道:“阿米爾桑,你跑不掉的,你藏在東邊那個小碼頭裡的快艇已經沒有油了,吉野季夫他們也沒有離開吉隆坡,只是換了個地方而已,你若是信任我,我可以更給你指一條明路,那是你唯一的生路,放下槍,投降吧!”
阿米爾桑內心掙扎了一陣,他終於放開了西山木丁司,接着扔掉手裡的槍,頹然舉手跪在地上,含淚垂頭。
國際刑警和本地警察一擁而上,將阿米爾桑抓了起來,西山木丁司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他走到杜龍面前,點頭哈腰地說道:“胡先生,謝謝你,你果然是以爲法力高強的大法師!”
杜龍微微一笑,說道:“其實我並沒有任何法力,我剛纔只不過是在裝神弄鬼嚇唬他而已。”
阿米爾桑難以置信地說道:“這不可能!那你是怎麼知道阿光的?”
杜龍道:“我看了中情局和國際刑警的情報,我認爲阿光的嫌疑最大,所以我就詐你一下,結果歪打正着,你若是鎮定自若,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阿米爾桑悔恨莫及又難以置信地大叫起來。
吉野季夫喝問道:“阿米爾桑,阿光把人藏哪裡去了?”
阿米爾桑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叫他們不要傷害季夫的,可是後來再也聯繫不上了。”
“他說的是真話。”杜龍道:“他就是個收受賄賂的保護傘,阿光去做什麼了他的確不知道。”
西山木丁司問道:“那你知道那些孩子去哪了嗎?”
杜龍道:“暫時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只要遵循着線索的指引,很快就能找到他們,現在我好奇的是……國際刑警組織是如何處理組織內部的貪污腐敗等行爲的……”
西山木丁司的臉色微微一變,吉野正宏肅然道:“西山,這個案子你不能再繼續了,現在請你離開,我會向總部遞交一份詳細報告的。”
西山木丁司面如死灰,他黯然向外走去,只見吉野正宏向身邊一個手下略一示意,他立刻帶了個人跟了上去。
西山木丁司和阿米爾桑都離開之後,凱瑟琳問道:“現在內奸和貪污犯都不在了,胡先生你可以告訴我們那些孩子現在在哪裡了吧?”
杜龍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是說了嗎?跟着線索走,就可以找到他們了。”
吉野正宏道:“可是我們並沒有發現任何車輛轉運的痕跡,那麼多孩子想要運走,怎麼都得弄一輛中型以上的卡車吧?可我們並沒有在附近發現近期載重卡車壓出來的痕跡。”
杜龍道:“我建議你們重新檢查所有線索,說不定用不着我出馬,你們自己都可以找到正確的方向。”
吉野正宏雖然還不太瞭解杜龍是怎麼查出內奸和那個叫阿光的人,但是對杜龍的信心已經大增,他命令手下去核查線索,同時他打電話叫另外一組人從阿光着手展開調查。
杜龍饒有興味地在這個廢棄工廠隨意走着,不時停下來看看自己腳下。
凱瑟琳跟了上來,問道:“胡先生,你是怎麼查出內奸的?我給你看的檔案裡似乎並沒有阿光的資料啊。”
杜龍望着她微微一笑,說道:“我若說我是在通靈的時候感應到的,你肯定不信,但是我又不想暴露自己的實力,所以我只能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凱瑟琳笑道:“這麼說胡先生承認自己背後有一個強大的組織咯?能那麼快找到線索,這個組織的實力可見一斑。”
杜龍笑道:“這無關實力,也就是幾個朋友幫忙而已,他們運氣比較好,有個優秀的領導……”
凱瑟琳忍不住撲哧一笑,對旁邊的吉野正宏道:“吉野督察,胡先生真幽默。”
吉野正宏苦笑道:“跟胡先生比起來我的確自愧不如,胡先生,你的那些朋友有沒有告訴你那些孩子現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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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龍道:“那些人把孩子藏起來了,我那些朋友從水路找到陸路,又在機場搜尋了一大通,都沒有發現,我相信他們以及國際刑警、CIA的的能力,所以那些孩子肯定還在本地。”
凱瑟琳道:“可是吉隆坡太大了,要全面搜索是不可能的,根據綁架案的一般規律,那些孩子現在已經很危險了。”
杜龍道:“這個案子與一般綁架案不一樣,因此那些孩子安然無恙的可能性比較大,你們也不必太擔心。”
吉野正宏苦笑道:“但願吧,不過還是要儘快找到並解救他們,夜長夢多啊。”
杜龍道:“沒錯,既然我答應幫忙,肯定會盡全力的,瞧我的吧。”
杜龍目光在地上一掃,然後便向前走去,樑美夢緊跟其後,凱瑟琳與吉野正宏交換了個眼神,他們將其他探員留下,單獨跟着杜龍一直向前走,只見杜龍邊走邊向地上瞧着,圍着那個廢棄廠房幾乎轉了一圈,杜龍突然蹲下,手向後一伸,說道:“有放大鏡嗎?”
吉野正宏正要回頭叫人拿個放大鏡,凱瑟琳從她隨身的包裡拿出一隻可以摺疊的放大鏡,問道:“這個可以嗎?你發現了什麼?”
杜龍道:“可以……這有一滴血,看樣子還比較新,電筒。”
凱瑟琳又拿出一隻眉筆似的電筒向地面照去,同時蹲下問道:“在哪?”
杜龍將放大鏡對準了一顆牆角下躺着的黑色石頭,只見在那黑色的石頭上,有一顆十分細微的血滴,凱瑟琳睜大了眼睛也看不到,直到電筒照上去,然後放大了之後,才勉強看到了黑色的石頭上有一點稍微有點不同的小黑點。
那滴血跡只有一毫米大小,凱瑟琳雖然看到了,卻還是難以確定那究竟是什麼,杜龍卻如數家珍般地解說了起來。
杜龍說道:“這是一顆飛濺的血珠,從它的形狀和方向、位置等等綜合分析,這應該是一顆墜落的血滴碰撞到地面之後飛濺開來的小血滴中的一顆,假若我猜得不錯的話,這滴血應該屬於吉野季夫,因爲那些孩子中只有吉野季夫受了傷。”
“難道季夫在這裡又捱打了?”吉野正宏的心一抽,然後疑惑地說道:“倉庫裡的血跡鑑證確信有另外兩名歹徒也受傷了,胡先生你怎麼能確定這是季夫的血?”
杜龍道:“我的猜測是基於對現場證據的解讀,不一定正確,不過至少有八成把握我纔會說出來,你想想,一滴血跌落地面,飛濺的血滴能飛多遠?”
吉野正宏道:“那要看血滴是從什麼地方滴下來的,以及滴到了什麼類型的地面了,根據現場打鬥痕跡,季夫受傷的地方應該是頭部,滴在這種潮溼佈滿青苔的地面,這麼大的血滴最遠也飛不了多遠。”
杜龍道:“沒錯,你在這血滴一米左右的範圍內發現了血滴或者新鮮的足跡嗎?沒有吧?吉野季夫出事當晚吉隆坡下過雨,以這裡地面的情況,血滴可能被沖走,腳印卻沒那麼容易抹去,但是明顯這裡很久沒人走過了,這說明血滴並不是在這附近墜落的。”
凱瑟琳道:“我都迷糊了,難道一顆自由墜落的血滴飛濺出來的小血滴能飛兩三米遠嗎?”
樑美夢淡然道:“你的話正好命中了疑點,那顆血滴明顯不是自由墜落的。”
吉野正宏渾身一顫,他說道:“不是自由墜落的飛濺血滴……季夫不會是……”
杜龍道:“不會,他既沒中彈也沒捱到或者捱打,這血滴應該是他故意甩過來的,這是他留下來的麪包屑!”
說到麪包屑,吉野正宏和凱瑟琳都明白了杜龍的意思,這個家喻戶曉的故事來源於一個歐洲的童話,說有個後母想害死丈夫前妻留下的兩個孩子,就打算把他們帶到森林裡扔掉,小男孩知道了,就在口袋裡裝滿了會反光的石頭,最後沿着石頭找到了回家的路,後母第二次再把他們丟到森林裡的時候,小男孩帶的是一塊麪包,於是他沿途丟麪包屑,但是麪包屑被早起的鳥兒吃掉了,他們就迷路了……
這個故事的結局沒幾個人記得,但是說到誰誰誰的麪包屑,大家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那天晚上,吉野季夫身份突然暴露,以至於他根本來不及發出任何信號,也不可能去準備‘麪包屑’,於是他在被押解離開的途中,用他額頭上或者鼻孔裡流出來的鮮血作爲麪包屑,因爲擔心吉隆坡的降雨將血跡沖走,於是吉野季夫在鼻尖或者下巴上積累的血滴快要滴落的時候,猛一甩頭,將血滴甩向不容易被雨水沖刷到的地方……
吉野正宏眼裡似乎出現了吉野季夫那瘦小卻不屈的身影,他被人捆綁着、推搡着,在細雨霏霏中,押送向下一個目的地,爲了留下線索,吉野季夫趁押解他們的綁匪不注意,一次又一次地猛甩他的頭……
杜龍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我排除這血滴是綁匪留下的原因也很簡單,那些綁匪有足夠時間包紮傷口,所以基本上不會沿途滴血,當然,我目前所說的都只是推測而已。”
吉野正宏用力地點點頭,他說道:“應該沒錯,季夫的確會這麼做,看來那個晚上,那些孩子曾經經過這個地方。”
杜龍道:“沒錯,不過這條路通往的可不是正門,後門外是一片棚戶區,想必你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沒有任何收穫,對吧?”
吉野正宏點點頭,說道:“我們派人協同本地警察進行了地毯式詢問,結果毫無所獲,既然那些人把孩子押送着從後門走了,棚戶區的人不可能一無所知,想必是害怕被報復,不敢舉報他們吧。”
杜龍道:“總是會有幾個不畏強權的人的,假如這樣全面排查都沒有發現,這說明他們可能真的沒有發現。”
凱瑟琳道:“不可能吧?昨天我還親自走了一遍,那條路出去之後狗叫得厲害,幾乎家家戶戶都養狗的,這還是白天呢,他們若是半夜從後門走了,怎麼可能沒有驚動那些狗呢?”
樑美夢道:“你又說對了,我看那些人就沒有從後門離開。”
凱瑟琳被樑美夢譏諷了兩次,她輕哼一聲,反問道:“他們既然沒有從前面離開,又沒從後門離開,難道長翅膀飛了?”
樑美夢笑道:“我們那有句古話叫做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那些人既然不可能飛走,必然藏在了地下,就算這裡沒有地下室,挖個地道通往別處應該不算難事。”
吉野正宏眉頭一皺,他拿出手機低聲下了幾個命令,然後他問杜龍道:“胡先生,假若有地窖或者地下通道,入口會在哪裡呢?”
杜龍道:“你們沒有用警犬搜索過嗎?”
吉野正宏道:“用了……對啦,我明白了!”
吉野正宏拔出槍就向前快速奔去,凱瑟琳也快速緊跟上去,杜龍和樑美夢相視一笑,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只見吉野正宏來到工廠一角的一個公廁前,這個廁所很髒,甚至要踩着溼滑的磚頭越過散發着惡臭並且漂浮着各種不明物體的一個浸水區才能進去方便。
吉野正宏記得那天展開搜索的時候,警犬曾經在這裡徘徊逗留,不過因爲這裡實在太髒加上一眼就可以看盡,所以就沒有認真搜索。
如今吉野正宏毫不猶豫地踩着浮出水面僅一釐米左右的磚頭,進入了廁所裡,到處搜索起來。
沒過多久吉野正宏就發出一聲低低的歡呼,接着站在廁所外邊遠遠捂着鼻子等着消息的杜龍、樑美夢以及凱瑟琳聽到了沉重的沙沙聲,吉野正宏似乎正在用力推動着一堵牆。
“應該是地道。”杜龍對凱瑟琳笑道:“希望不要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