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媽,你的證詞將作爲證據在法庭上舉證,如果你撒了謊,將追究法律責任。下面開始問話。”蕭邦坐直了身子,開始做筆錄:
問:姓名?
答:徐秀英。
問:年齡?
答:53歲。
問:哪裡人?
答:山東臨沂人。
問:什麼工作?
答:在葉雁痕總裁家當保姆。
問:何時到蘇振海家工作?
答:15年前。
問:15年前社會上還很少有保姆,你是怎麼去的?
答:當時,俺並不是以保姆的身份到蘇振海船長家的。俺村一個小夥在蘇船長公司的船上當船員,便將俺孤兒寡母的情況對蘇船長講了。蘇船長同情俺,便讓俺帶着孩子到青島去,在他家燒燒飯,搞搞衛生。
問:何時到大港來的?
答:大概是10年前年吧,那時蘇總和葉總結了婚,蘇船長就安排俺照顧他們夫妻,俺就來了。
問:林海若那時候在做什麼?住在蘇家嗎?
答:那時候俺還不認識海若姑娘,海若姑娘好像在上學。俺是海若姑娘大學畢業後才見到她的。
問:大學畢業還是研究生畢業?
答:俺不太懂這個,應該是研究生畢業。
問:蘇振海說林海若曾經100次向他求婚,有這事嗎?
答:俺不太清楚,俺不知道。俺只知道,蘇船長對海若姑娘特別好,從眼神就能看得出來;而海若姑娘也特別尊重蘇船長,是那種打心眼裡的尊重。
問:蘇振海與蘇浚航的關係怎麼樣?
答:很好啊。蘇船長對蘇總好得沒法說,不然怎麼會將那麼大個公司交給他?
(蕭邦輕拍了一下桌子:徐媽,再次提醒你,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好好回答問題!)
(徐媽慌忙點頭)
問:可是,據蘇浚航向公安機關反映,蘇振海明裡對他好,暗裡卻提防着他,而且設計害他,這是怎麼回事?
(徐媽臉色大變)
答:這事俺不清楚。可能是蘇船長知道洋洋是蘇總同海若姑娘生的以後,才恨起兒子來的吧?
(徐媽突然發現自己又問了一句,便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肯定是這麼回事)
問:那你什麼時候知道洋洋是蘇浚航和林海若所生?
(徐媽想了想)
答:好像是三年前……
(蕭邦打斷她)
問:到底是幾年前?
答:是三年前的夏天,大港很熱,蘇總到青島去度假。那時候蘇船長已退休,呆在青島。蘇船長打電話叫俺同蘇總回去。俺記得那是一個月亮很圓的晚上,蘇船長在房子後面的園子裡吃完晚飯,便對司機老張說要出去散散心,叫俺也陪着去。車開到半路,蘇船長下車,塞給俺一些錢,悄悄地在俺耳邊上說:秀英,你打車回去,聽海若和浚航在說些什麼。要注意,不要讓他們發現。俺心裡好奇怪,這一家子人,還有啥秘密不成?但俺最聽蘇船長的話,就打車回去了。俺悄悄地繞過房子,見海若姑娘正在收拾碗筷,蘇總正抱着洋洋轉來轉去。俺趴在花叢中,一動不敢動。半天,兩人也不說話。這時,蘇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掏出一個電話,對那頭問道:車到哪裡了?那頭不知說啥,蘇總嗯了一聲,掛了電話,對海若姑娘說:都到了老年俱樂部了。海若姑娘這才放下手中的活,撲過來抱緊了蘇總。俺心裡咚咚直跳,就是打死俺,俺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徐媽說到這裡,彷彿回到了當年,喘了口氣)
(蕭邦待她喘完,才繼續發問)
問:你是說,這麼多年,你們這些人沒有一個人發現林海若與蘇浚航是這種關係?
答:是的。平時,海若姑娘文文靜靜,對蘇船長百依百順;而蘇總很有老闆派頭,對蘇船長很尊重。每次家庭聚會俺基本都在場,從來沒有發現海若姑娘對蘇總有半點那個意思。自從海若姑娘嫁給蘇船長後,蘇總也跟着大家叫海若“林姨”,同她很少說話。就算說話,也都是一本正經,就跟蘇總同公司的人談工作似的。
問: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徐媽突然顯得有些難以啓齒,但她被蕭邦冰冷的目光嚇得趕緊回答)
答:接下來……蘇總將孩子放在嬰兒車上,也不管孩子哭鬧,兩人就像蛇一樣纏在一起……那陣勢,電影裡也沒這麼邪乎……
(蕭邦停了一下記錄,他似乎能感覺到那種飢渴下的衝動)
問:後來呢?
答:後來……後來孩子哭得實在兇,海若姑娘便掙脫了蘇總,抱起了孩子,輕輕地拍打着,孩子便不哭了。這時,海若姑娘輕輕地說:洋洋別哭,爸爸在這裡呢,爸爸在這裡呢。俺當時嚇得魂飛魄散,真沒想到洋洋會是蘇總和海若姑娘的!這時,蘇總點了根菸,呆呆地望着天上。過了好一會兒,蘇總才說:老頭子知道咱們的事嗎?海若姑娘搖搖頭,說:不知道。蘇總又問:你到底愛他,還是愛我?海若姑娘就不說話。蘇總氣得吼了一聲:你啞巴啦?怎麼不說話?海若姑娘“噓”了一聲,說:別嚇着孩子。蘇總便氣呼呼地坐下來,帶着一種恨聲說:我不知道是你有病,還是我有病!海若姑娘說:也許咱們都有病吧。蘇總就扔掉煙,雙手不停在抓自己的頭髮,對着月亮哭了起來,發出了狼一樣的叫聲。海若姑娘也不管他,只是說:別鬧了,一會兒他回來了,看不嚇死你!蘇總吼道:媽的,我殺了他!海若姑娘就嘿嘿地笑了兩聲,說:行了行了,乖寶寶,你從小就怕他,你敢嗎?你每次偷偷與我約會,都要派哨兵。蘇總說:我告訴你,我很快就會收拾他的!海若姑娘說:行了行了,他是你爸爸,你已經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了。蘇總的牙咬得咯咯直響,說:什麼爸爸?這次我來,就是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海若姑娘問:什麼秘密?蘇總說:他不是我的父親!我最近查出來了,我是華僑的兒子,我不姓蘇,我姓張,我叫張浚航,你知道嗎?海若姑娘嘆了口氣,說:那又怎麼樣?至少,他養了你,給了你一個公司。蘇總說:我不要這些,我只要你!海若姑娘又嘆了口氣,說:都四十歲的人了,你怎麼那麼幼稚?你覺得可能嗎?蘇總站起來又坐下,一掌打在桌子上,說:你不就是貪戀他的錢財嗎?海若姑娘說:你以爲我掙不到錢?我是覺得他實在太疼我了,我不能離開他。蘇總說:我對你不好?海若姑娘說:好,都好,不過是兩種感覺。蘇總突然站起來,一巴掌打到海若姑娘的臉上,罵道:你這個婊子,我是瞎了眼了!海若姑娘讓他打,也沒還手。四周又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蘇總又哭了起來。這時,孩子已經睡着了,海若姑娘纔將孩子輕輕放在嬰兒車上,慢慢地向蘇總走過去,並將蘇總的頭抱住,貼在自己的胸脯上。蘇總放聲大哭,海若姑娘只是嘆息,沒再說話……
(蕭邦聽得入了神。雖然他的筆沙沙地在紙上劃,但那些圈圈套套的字,連他自己都不認識。徐媽講完,很小心地問蕭邦:我可以喝口水嗎。蕭邦點頭。徐媽端起茶,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