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錯了。”
玉父道：“管希自己並沒有覺得可惜，他臨走的時候說，他知道楓兒心裡沒有他，他也知道他這一生都可能沒有機會站在楓兒身邊。”
“他很感謝可以有這樣的機會，有可以保護楓兒的機會。即便是欺騙，即便死的時候都是以壞人的形象，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很幸運。”
顏愛歌心裡憋得難受。
玉父還要開口，顏愛歌猛地擡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你別說了，我現在腦子裡亂的很，你再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去。”
顏愛歌站直了身體，“我先回去了。”
轉頭走了幾步，顏愛歌又停了下來，她還有一個問題。
不敢問。
但是不問，卻又不甘心。
顏愛歌的嘴脣在發抖，“我，還有個問題。”
“說。”
“有多少人知道這個計劃。”
玉父沒說話。
顏愛歌閉上了眼睛，緊緊攥着拳頭，“懂了。”
“最後一個問題。”
顏愛歌的心口像是被掏空了，明明感覺空蕩蕩的，可是爲什麼還是憋悶的厲害。
“我……”
“咳咳！”
顏愛歌竭盡全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控制自己的聲音，想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可是聲線還是在發抖。
“我，我母親。”
顏愛歌感覺現在自己說出的每個字都有千斤重。
“我母親，她知道麼。”
玉父沉默了一會道：“你母親的修爲是百年以來第一人，如果不是她自己願意，沒有人可以逼着她進西荒秘境。”
顏愛歌緊咬着牙關，“我在問你，她知不知道。”
玉父眼裡有些不捨，“既然選了你去開啓秘境，我們就必須要有一個合理的讓你開啓秘境的理由。”
“我只問你，知道，還是不知道。”
“丫頭，事情的真相，往往會比你想象的殘酷的多。”
顏愛歌僵硬的站在那裡，身形筆直，卻在不停的發抖。
玉父咬咬牙，“知道。”
顏愛歌一直緊繃的身體卻突然就鬆了下來。
她心裡不是沒有答案，只是，這樣的答案在得到了證實之後，整個人卻都好像放鬆了。
顏愛歌突然想起了玉漫楓在西荒秘境的時候問過她的一句話。
“小七，如果全世界都在騙你，你要怎麼辦。”
顏愛歌長長的吐出了好幾口氣，“告訴你一件事吧，你女兒，真的很厲害。”
玉父愕然擡頭，可是眼前的女孩子卻已經不見了。
顏愛歌再一次站在了楚語歌的帳篷前面。
這一處是個比較僻靜的地方，是個沿海的小山坡。
從這個位置，可以總覽海邊的防線。
顏愛歌站在帳篷前面的那片空地上，看着才帳篷簾子的縫隙裡透出來的光。
她分明是很生氣的，可是……
她憑什麼生氣呢！
她有什麼資格生氣呢！
她不過是一縷孤魂，霸佔了人家女兒的身體。
她能活到現在，還要感謝人家呢。
憑什麼生氣。
“小七丫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顏愛歌轉頭，就見玄天大師和玉衡子正朝這邊走過來。
想起了她問玉父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玉父的沉默，顏愛歌心痛如絞。
都知道。
他們都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
玄天大師被顏愛歌眼神裡那種深入骨髓的悲傷刺得心裡一疼。
“小七丫頭，你這是怎麼了？”
說着就朝着顏愛歌走了過來。
顏愛歌卻猛地後退。
玄天大師也不敢往前走了，“你到底是……”
話還沒說完，卻見蠱王出現在了另一邊。
顏愛歌轉頭看向蠱王，蠱王見到顏愛歌，猛地一愣。
顏愛歌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想說的話還沒說出來，眼淚卻已經先流下來了。
一道光照在臉上，顏愛歌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就見楚語歌掀開了簾子，從帳篷裡出來了。
看到楚語歌的瞬間，顏愛歌的心口像是猛地被送進了一把刀。
楚語歌看着顏愛歌，“有事麼？”
顏愛歌大睜着眼睛，眼淚卻不停的留下來，“我能有什麼事呢，一個棋子而已，我配有什麼事呢。”
楚語歌的表情一僵。
“我只是，我只是……”
顏愛歌眼睛裡全都是眼淚，眼前的東西也開始變得模糊。
她是來做什麼的呢？
她自己都沒有想清楚。
顏愛歌猶豫了一下，猛地勾了勾嘴角，笑了，“我只是來感謝您，感謝您這麼久以來的培養。真的特別感謝。”
“我就是來問問你，祭蝶上師死了，你難過麼！”
“還是，還是你早就習慣了算計，早就做好了準備，誰的犧牲都無所謂，是麼？”
楚語歌微微皺眉。
上官景寧從遠處衝過來，“小七，不許這麼跟你母親說話！”
顏愛歌突然大笑，“是啊，自然是不能這麼說話的，棋子有什麼資格說話。”
玄天大師道：“小七丫頭，你到底是怎麼了！你母親她……”
“母親？誰的母親，我根本就不是顏愛歌，真正的顏愛歌早就死了！您應該知道的吧，啊？母親大人！”
顏愛歌猛地看向楚語歌。
環視了一週，“你們都知道的吧，啊？”
顏愛歌的視線從每一個人臉上滑過，每看見一個人，心就更疼一分。
“好大的手筆！好精緻的演技！好默契的配合！”
顏愛歌幾乎是萬念俱灰。
她前世被欺騙，所以重活一世，她走每一步，結交的每一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就是她這麼小心翼翼的結交的人，她心裡最爲尊敬的長輩們，居然聯起手來欺騙她，利用她。
楚語歌很冷靜，“你都知道了？也好，我原本也沒準備瞞着你。”
楚語歌的眼神冷冷的，刺得顏愛歌心裡一片冰涼。
說到底，她這麼急不可耐的衝過來，是爲了什麼呢，其實還是有希望的吧。
如果真的不喜不悲，如果真的覺得不相干，那她根本就不會來。
可是，楚語歌還是萬年不變的冷漠。
呵！
早就知道的，早就清楚的。
還期待什麼呢！
“這是戰爭。”楚語歌的聲音裡一點感情都沒有，“你見過真正的戰爭麼，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如果我可以代替你，我根本就不會麻煩你，可是我沒辦法替代。”
“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可是沒辦法，如果你一定要我給你一個說法，我只能說，對不起。”
對不起！
果然，連道歉都這麼敷衍。
顏愛歌感覺自己實在是忍不住了，猛地衝楚語歌吼道：“這是你們的戰爭！你們的！我只是想活着，活着而已！”
“你們呢！你們呢！我的母親！師傅！恩人！我看得比命還重要的人，即便是我死了我也想保護的人！你們聯手騙我！聯手！”
楚語歌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你自己也說了，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也不是你母親。說白了，沒有女兒的身體，你也活不到現在。”
“所以你們就有理由算計我，是麼！所以你們就可以把我當棋子，是麼！”顏愛歌暴怒。
楚語歌依舊平靜，“你來這裡，不是我們做的手腳，你怪不得我們。”
顏愛歌歇斯底里，楚語歌卻一如既往的冷漠似冰。
就好像千斤重拳打在棉花上。
顏愛歌心裡憋悶的厲害，可是即便是這麼聲嘶力竭的吼，卻還是感覺根本就沒有辦法發泄出來。
顏愛歌看着楚語歌，眼前浮現出來的，卻是薄新良臨死之前的樣子。
“顏愛歌，你以爲你贏了麼，你所追求的一切，不過是個笑話而已。笑話！呵呵，哈哈哈！”
顏愛歌心如死灰。
果真是笑話。
果真！
顏愛歌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可是剛剛擦乾淨，就有更多的眼淚涌出來。
“好。”顏愛歌長出了一口氣，“很好。”
“很乾淨。”
顏愛歌重新站直了身體。
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根本就不值得來這一趟。
根本就不值得發脾氣。
根本就不值得將自己最軟弱的一面揭開了給這些人看。
不值得。
“如你所願，我會做好我該做的事情。”
楚語歌表情冷漠，“那樣最好。”
顏愛歌轉過身去。
終究，這麼多人，這麼多事，真正值得珍惜的，也不過就那麼幾個而已吧。
“小七丫頭！”玄天大師在顏愛歌身後喊了一聲。
顏愛歌心裡猛地一酸，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停，飛快的離開了。
小綠最有本事，第二天就找到顏愛歌了。
第三天的時候，小綠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主人，你歇一歇吧，你這麼漫無目的的走，都已經三天了，從早到晚。你三天沒吃東西了，也沒休息，你停一停好不好。”
顏愛歌倒是聽話的很，找了個大石頭坐下了。
小綠從空間裡拿了吃的東西出來，“吃一點。”
顏愛歌雙目無神，“沒胃口。”
小綠皺眉，“那你進空間裡睡一會吧。”
“不困。”
“主人！”
顏愛歌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你啊。”
“謝我幹什麼啊，你吃點東西，睡一覺，我謝謝你好不好啊。”
“謝謝你沒有把青玄帶來。”
小綠皺眉，“你以損耗一般修爲爲代價，也要切斷和他的共生狀態，我又不傻，還是猜得出點東西的。”
顏愛歌嘆了口氣，“其實，你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小綠急忙擺手，“我怎麼會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顏愛歌低着頭，“我不是說你。”
小天從空間裡出來，縮在顏愛歌面前。
小綠一看到小天，就什麼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