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恍然大悟:“凌奈是蘇小姐的故人,凌奈是妖,那蘇小姐和溫公子不都是妖?”衆人又是後退三尺,滿臉求知慾,但又不敢靠近。
“我看起來像妖怪嗎?”蘇驚棠捧着自己的臉,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看向大嬸大伯們。
大嬸愣了愣,道:“這麼可人兒的姑娘,怎麼可能是妖怪啊!她平日大方又良善,還花錢幫我們解決了不少麻煩,是財神婆還差不多!”
此話一出,受過蘇驚棠恩惠的百姓紛紛爲她說話:“這什麼王子,說凌奈是妖怪也就算了,還把財神婆說成妖怪,誰信啊!”
王子氣瘋了:“你們腦子進水了嗎?財神婆會幫你們這羣凡人?”
“你什麼意思,你看不起我們,看不起塢縣是不是?”大嬸已經開始擼袖子了。
“他們就是妖怪,我們摩耶每年都會有妖怪作亂,他們有的冒充凡人,有的冒充神仙,有的招搖撞騙,有的殺人放火,騙你們這樣無知的百姓,挖你們的心肝肺!”
百姓們搖擺不定,忐忑不安,面面相覷。
“你們要是不信,我這就叫人請我們摩耶的巫師過來,巫師他捉妖已有三十年,沒有妖怪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哪怕是他們這樣的大妖。”王子目光在溫尋身上停留一瞬,落到蘇驚棠臉上,眯了眯眼睛。
蘇驚棠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溫尋攔到她前面,擋住王子的赤裸裸的目光,眼神威懾,王子果然不敢再看。
她扒拉溫尋,直視王子:“你讓你那個巫師來!他要是能敵過溫尋,我任你擺弄,要是不能,你跪地叫我姑奶奶,扇自己耳光!”溫尋補了句:“叫我姑爺爺。”她沒聽出不妥,點點頭,“叫他姑爺爺!”
蘇驚棠向來不怕暴露妖的身份,既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就要狠狠打他的臉!
“你們等好了!”王子將面前已經哭得不成樣子的侍從推出去,“把我的隨行巫師叫來!”
侍從抹了抹眼淚,看着門口的溫尋和蘇驚棠,不敢往前一步,王子一腳踹過去,侍從摔了個狗吃屎,又忙不迭使出渾身力氣跑出去。
*
本來百姓都以爲這場戲差不多結束了,結果王子又整出一個巫師,有些膽大的百姓又偷偷跑回來,還有的膽小的架梯子趴牆頭看,以便逃跑。
巫師比道士來得快,他一身黑色巫服,三四十歲的年紀,跑得滿頭大汗,徑直跪到王子麪前:“屬下來遲,請王子恕罪。”
“別廢話,本王子命令你,將他們幾個打回原形!”王子指向凌奈,手指移動半圈,停在溫尋的方向。
巫師起身從袖中掏出短幡,一臉神氣,目視溫尋:“幾隻小妖怪而已,看我將他們收入幡中!”
話音一落,短幡變成長幡,約莫一人高,上邊的飄帶無風自起,頗有幾分神秘感。
百姓們目光隨着長幡走,沒有注意到凌奈臉上漸漸失去血色,南繡桐偷偷握住凌奈的手,示意他安心,他粲然一笑,紅着耳朵點點頭。
隨着長幡的揮舞,凌奈面色越發難看,溫尋瞟了一眼,對蘇驚棠耳語一番,蘇驚棠看了眼凌奈,走向巫師,問:“這就是你捉妖的法寶?裡面真的有妖怪嗎?”
她伸出手,想要觸碰長幡,巫師臉都黑了,後退一步,雙手並用揮動長幡:“何方妖怪,快快顯形!”
衆人見蘇驚棠和溫尋毫無反應,紛紛倒戈:“蘇小姐和溫公子怎麼一點事都沒有,他們是摩耶派來故意挑撥我們的奸細吧?”
王子氣惱:“巫師你怎麼回事,還不快動手!”
巫師要氣死了,他這不是正在動手嗎?既然長幡無用,他只能祭出其他法寶了。
“有點本事,是我小瞧你們了。”巫師從懷中掏出一根金色絲線,拋向蘇驚棠。
蘇驚棠驚奇地“噢”了一聲:“是寶貝誒!”她從袖中抽出靈劍,果斷劈過去,金線瞬間斷成兩截,“好次的寶貝誒!”
“我就不信了。”巫師咬牙,從袖子裡掏出一樣又一樣寶貝。
“凡間也有乾坤袋?”蘇驚棠歪頭。
十幾件寶貝齊齊亮相,鈴鐺聲在頭頂響起,對凡人來說不過是普通的聲響,對妖來說如同魔音入耳,撕心裂肺。
凌奈捂住腦袋,頭頂發癢,一對兔耳朵倏地跳出來,他捂住耳朵痛苦蹲下。
王子果斷刺出一劍:“果然是妖!”
南繡桐提刀擋住,將凌奈擋在身後,饒是如此,還是有許多人看到了凌奈的兔耳朵,作鳥獸散,“凌奈是兔妖!”
溫尋揮袖擋下法器的攻擊,飛身將法器悉數捲入袖中,在巫師目瞪口呆下袖子一甩,法寶如同凡物掉落在地。
“我是小妖怪?”蘇驚棠叉着腰,微微歪頭眨眨眼。
巫師跌坐在地上,後知後覺自己惹上了硬茬:“王、王子,快、快跑……”
強大的妖氣籠罩整個縣衙,天空風雲變幻,鳥雀不敢靠近。
巫師一臉絕望望着天,喃喃自語:“逃不掉了……”
縣令抱着頭躲在桌案下,不停喊着“別殺我”。
王子雙腿發軟,扶着桌案渾身哆嗦,侍從已經暈死過去,倒在他腳邊,護衛傷的傷頹的頹,看着溫尋的目光如蜉蝣看大樹。
南繡桐拉着凌奈的手站在公堂門口,看着神色張揚的溫尋和一臉愜意的蘇驚棠,眼中帶着希冀之色,凌奈則是一臉憧憬。
妖風撩起溫尋額前的髮絲,一雙豎瞳藏着兇光,他下顎微擡,嘴角輕揚,格外張揚。他身後的蘇驚棠絲毫不受影響,連風路過都避着她。
安靜片刻的縣衙外忽然傳來嘈雜聲,倉促的步伐引起溫尋警覺,他收了氣息,摟過蘇驚棠閃到一邊,下一剎,一把鐮刀從外頭飛進來。
“快殺了裡面的兔妖,不能讓他危害百姓!”彪形大漢帶頭衝進來,帶着百十個人從溫尋和蘇驚棠旁邊跑過,衝向南繡桐。
南繡桐慌忙擋住凌奈,對着蘇驚棠喊道:“蘇小姐救救凌奈!”
凌奈伸出雙手毅然決然擋在南繡桐面前,急道:“你們不要傷到她!我不想打你們!”
蘇驚棠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想了想,對着凌奈的方向輕點,一羣人彷彿被無形的屏障擋住了,無法再往前一步。
“我知道我護着妖怪對你們來說是不對的。”南繡桐聲音哽咽,跪坐到地上,雙手放在膝蓋上,面色蒼白,“但是,對你們來說,凌奈是妖怪,對我來說,他是摯友、是親人、是我能走到今日的支撐。”
她一臉懇切:“我身爲塢縣捕快,身上帶着責任;我身爲南繡桐,心中帶着情義;我能爲百姓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爲親友迎難而上。我不該因私心阻攔你們,但也不該因百姓的偏見放棄凌奈的性命。凌奈並沒有做錯什麼,一切錯在我。”
有人低聲議論有人不願苟同,舉起鋤頭——
“對我們來說他就是妖怪,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