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爲是個愛好術法的富三代,奈何沒天賦,沒有玄門大師願意收他爲徒,便依靠着家裡資產開了這家吉慶齋。
如同那些附庸風雅的土大款一樣,秦有爲每天早晨都有起卦的習慣,雖然這麼多年都只能看出皮毛,但這不妨礙他算個樂呵。
此刻聽見門口傳來“梆梆梆”的敲門聲,他眯着眼抽了扣煙,才喊了句“進來!”
“我說過今天有貴客來,沒什麼事別來打擾我!”
李一樂連聲道歉,訥訥道:“客人把您的紫檀八仙桌掰斷了……”
“哈?”秦有爲愣了,隨即兩個鼻孔裡冒出白煙,隨手碾滅了菸頭,餅臉發紅——顯然是氣的。
“我下去看看!”他擡腳就往樓下走,李一樂連忙跟上:“老闆,是我和劉哥他們鬧矛盾,客人不耐煩了……”
秦有爲不愛看他這樣:“行了行了,劉明遠不是個好東西,要不是看他沒了媽,我也不會留他!你少碰他黴頭,那小子可比你精!”
樓下。
劉明遠聽着木樓梯上的腳步聲,下巴擡得老高,衝蘇吟三人挑釁道:“哼,我們老闆可是有靠山的!你們惹了他別想好過!來吉慶齋鬧事,也不看看自己是誰!”
這時樓梯上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有力地佐證了他的話。
“格老子的,鬧事敢鬧到我吉慶齋來了!我倒要看看是哪個……”
話說一半沒聲兒了,劉明遠疑惑地擡頭望去,只見自家老闆手上盤的核桃“咚隆隆”一路滾到自己腳尖前,一雙眼睛又驚又喜又是不敢置信,快步跑到那三個客人面前。
盯着看了幾眼,才衝那個年輕的工裝男人伸出雙手:“江三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稀客呀!”
江聽瀾看都沒看他一眼,把玩着腕上的手串沒回話。
秦有爲也不生氣,收回手陪笑着道:“我是G市秦家的,就那個‘玉石秦’,五年前江老爺子大壽我爺爺還帶我去過呢!”
“原來是你,好久不見,幸會,秦老闆。”江聽瀾點點頭,但他那副樣子蘇吟一看就知道,這人什麼都不記得,擱這兒逢場作戲呢!
秦有爲也不在意,挺着肚子哈哈大笑,江三爺親自和他打招呼,這可是天大的面子!
他視線轉向左邊正在喝茶的蘇吟,笑得更加真誠:“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蘇天師吧!昊門外家弟子秦有爲拜見蘇天師!”
說完,深深一揖,動作幅度大到嚇得劉明遠等人兩腳發軟,手腳發抖。
老天,他們剛剛都說了些什麼豬話!
王貴早就傻眼了,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連老闆都要賠笑的人物,他剛剛竟然怠慢了!
玄門重師門,蘇吟的輩分放在秦有爲面前和祖師爺沒什麼兩樣,這一拜她受得心安理得。
“原來是龐泊簡的徒弟,我與你師傅有過一面之緣。”
聽她直呼尊師的名諱,秦有爲腰又低了幾度,滿面紅光,極其狂熱地看向蘇吟道:“我在玄門羣裡久聞您的大名!今天真是我吉慶齋的好日子啊!哈哈哈!蓬蓽生輝!蓬蓽生輝!”
他心裡美得不行,一天之內,偶像和江三爺都見到了!要是把他倆哄好,回頭A城的發展就有了大靠山,蘇天師一高興,指點他兩句,那這輩子可都受用不盡啊!
卦上說的貴人一定就是這二位!
“小李,來!先帶江三爺和蘇天師到處看看!我把鬧事的處理了,再來親自接待您二位!”秦有爲對呆愣的李一樂使了個眼色,轉頭看向櫃檯裡的劉明遠幾人,“誰弄壞了我吉慶堂的東西?劉明遠,你把事情說說!”
劉明遠被點到名字一個激靈,面如死灰,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還是我來說吧。”小六把桌腿丟在地上,聲音清亮口齒清晰地把他們進吉慶齋以來發生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講了一遍。
劉明遠和王貴大氣不敢出一聲,餘光瞥見秦有爲臉色越來越差,心裡更加惶恐。
“……差不多就是這樣,秦老闆,如果你不信,可以看監控。”小六講完,又指指瘸了條腿的檀木桌,“桌腿是我掰斷的,你算算,賠多少錢,該賠的我一分不少給你!”
“不不不,不用賠!”
秦有爲臉色難看得像吞了個蒼蠅,擡頭見蘇吟和江聽瀾一臉平靜,拿捏不準他們的情緒,心裡頭更加沒底,哪還敢讓小六賠錢,只要這二位別發難就好!
他把劉明遠一干人從櫃檯後轟出來,指着他們鼻子罵道:“你們哪個人出身不是和李一樂差不多,犯得着再擠兌他嗎?!我把你們一羣蘿蔔從泥坑裡拉出來,就爲了看你們互踩?!”
“尤其是你,劉明遠,剛來的時候我看你精明,不過人還算老實,怎麼現在做了前輩反倒欺負起人來了!我教你的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他說到氣頭上,大手一揮:“你們幾個,以後都別來了!我吉慶齋容不下眼睛長在天上的人!”
劉明遠幾個人都慌了,連聲求情,吉慶齋是他們能找到的最輕鬆又最掙錢的工作了,離開這兒,就得回家種地了!
秦有爲同情他們早早輟學家裡困難,才讓他們來打工,還經常講解文玩古器鑑賞知識,又能學到東西,還能掙錢,外面人打破頭都想來!
可惜平時好說話的秦老闆現下鐵了心,無論這羣人說什麼,都不爲所動。
劉明遠沒辦法,恨恨瞪了眼秦有爲身後的李一樂,纔不甘不願走出了吉慶齋。
他咬牙切齒,狠狠踢了腳門外的石子,心裡恨極了李一樂,都怪他!要不是他事事想在老闆面前表現,秦老闆那麼好的人怎麼會炒了他劉明遠!要是剛剛李一樂出來說一句好話,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個局面!
想到家裡那個只會要錢的賭棍父親,劉明遠更恨了,爲什麼所有的不幸都落在他一個人頭上!憑什麼!
處理完劉明遠等人,秦有爲戰戰兢兢蹭到江聽瀾和蘇吟面前。
“您們跟我來,小李,去拿鑰匙開庫房,把五帝錢都拉過來。”
他帶着三人去後面的貴賓室,又親自沏了最好的茶,李一樂很快送來了一包五帝錢。
蘇吟看了李一樂一眼,出言攔住他道:“先去吃點東西,胃熬壞了養起來更費錢。”
秦有爲這才反應過來,盯着李一樂慘白的面色,抽出一張百元大鈔塞他手裡:“又不吃早飯,你小子遲早要被自己作死!快去吃了再來!”
李一樂甕聲甕氣應了,扭頭跑去了最近的麪館,轉身的時候,隨手抹去了眼角的淚意。
一碗素面沾了眼淚有點鹹,但卻是李一樂從母親去世、奶奶病重後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好人真多,以後一定要報答他們,李一樂心想。
連湯帶面下肚,胃裡舒服了不少,他連忙小跑回吉慶齋,剛一進門,卻聽見那位蘇小姐的聲音:“秦老闆,你這兒怎麼一個真五帝錢都沒有!”
李一樂愣了一下,怎麼可能!他拿來的是最上面的錢袋子啊!